康懷介紹道：“殮妝不光用眼睛看，還得找到這個人的具體死因，包括他死前的情緒，這些你們都了解了？”

    老頭說話顛覆了我的人生觀，我跟爺爺學了那么多年，就沒聽說過殮妝還得這么復雜。

    這不是跟偵探差不多了么，咱們賺死人錢的，哪兒有那么多道道可講。

    “師傅，他都死了，我們……”

    “你態度不對，我們是跟死人打交道，你當死者就沒有尊嚴了？你隨意給人做臉譜，人家能高興？干一行得精一行，當成事業來說，不然你到老也是個空殼子?！?/br>
    康懷去了門廊上，找到了死者的家人，搗鼓了好一陣，我沒去細聽。

    小姚去偷聽了，回來告訴我們，說他不讓人家火葬，還在那兒問原因，給人家講知識。

    周青聽呆了：“人家賓客都來了，大清早就是來送葬的，他這么說，不怕被人家打么？”

    我也懷疑。

    可是，在二十分鐘過后，康懷進了門，主家人跟他握了手。

    “師傅，那就先麻煩您了啊?！?/br>
    “不客氣，兩天時間就行，我是干這行的，你放心?！?/br>
    這就成了，簡簡單單。

    “還愣著干什么？你們三個干活吧，把人抬走?！?/br>
    “抬哪兒去？”

    “還能是哪兒，當然是你家啊，難道抬大街上去，傻小子?！?/br>
    幸虧咱們幾個人都是干這一行的，小姚和周青都不嫌棄死人，三個人輪流換著背，用衣服把他給遮蓋的嚴嚴實實的，不然背著個死人在大街上亂走，容易讓人誤會。

    人是抬到家里了，大門關好，點上幾根蠟燭，用木板擱在板凳上，尸體就放在上面。

    康懷坐在這個尸體的邊上，我把照魂鏡都拿來了。

    “得得得，你先別忙，沒到這個工序呢，你連人家的情況都不知道就急著畫臉？”

    好吧，我還是坐下聽他說。

    他捏著死者的胳膊：“這個人死于食物中毒，人的死是命數，這話不假吧，他命中犯口，就是口忌，說白了，他屬于五行缺火，沒有口福，既然如此，你給說說看，臉譜之中，有誰是最有口福的？”

    周青：“那還用說，當然是有錢人了，小刀之前提到的王爺不正是有口福的人么？”

    “丫頭，光有口福也不行，我之前沒告訴你們么？他的福不能溢出，所以臉譜之中，既要找有口福的，又不能其他福報過剩的?！?/br>
    這就難倒我了，金家的臉譜就那么多，我還沒遇到過只有口福的人。

    “師傅，我想不出來，就是想出來了，腦子也沒印象?！?/br>
    康懷看看她們兩個：“你們認為應該找什么樣的人？”

    “肯定得大富大貴吧，一般人不可能吃的起好的，最低也得是個商人?！?/br>
    “商人福報過剩了，不適合?！?/br>
    “那……那就當官的，成天大魚大rou，爽的很?！?/br>
    “當官的福報不比商人少吧？妻妾成群，家財也不低?！?/br>
    照他這么說，那就沒人了啊。

    康懷拍著大腿作笑：“哎呀，天資是可以，但腦子不夠用，最適合他的臉譜，是杜成?！?/br>
    “誰？”

    “啥玩意兒？”

    “沒聽說過啊?！?/br>
    康懷點上香煙：“這個杜成是東漢末年的人，一個乞丐，屬于命里沒福的人，不過他的命卻夠硬，吃百家飯，睡百人席?！?/br>
    周青直接就噴了：“乞丐能有什么福報，還口福，我去——吃的那是剩菜剩飯啊?！?/br>
    康懷拿著香煙指著她：“這你又錯了，他是歷史上最有口福的幾個乞丐之一，這個人很聰明，經常去有錢人家討飯?！?/br>
    “師傅，你先別說人了，東漢末年的人，誰能知道他的長相？”

    康懷對我說：“此人微胖，金魚眼，塌鼻子，招風耳，厚嘴唇?！?/br>
    他一說，我腦子里就有了個輪廓，殮妝的臉譜不求多像，要的是個神似，只要有大致容貌，便能勾勒出來。

    我笑了。

    “徒弟，開始吧?！?/br>
    這是我第一次不照著金家圖譜來殮妝。

    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心里略微沒底，殮妝對死人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

    人死前的十天之內，殮妝才有用。

    我做事的時候，總會出汗，小姚用毛巾幫我擦，好像我在做手術似的。

    “徒弟，別緊張，放松一些，畫乞丐臉譜沒那么多說道，就是畫的有出入也沒關系，只要特點抓準了就行?！?/br>
    二十分鐘過去，這件任務也算完成了。

    師傅敲了敲：“嗯，還算完成的可以，你爺爺教給你的技術不錯，不過啊，你現在才算剛入門?！?/br>
    “才入門？”

    “是啊，想要精通這一行，得半年功夫?！?/br>
    “那明天我們學什么？”

    “明天你把尸體送回去，然后跟我去超級市場?！?/br>
    周青：“你要買什么就說唄，現在都網購了?！?/br>
    “我要讓徒弟去看看人，了解世間百態?！?/br>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不過他說什么，我照辦就是了。

    后來想想，康懷所說的給死人殮妝的本事，還真的很有道理，可能金家的本事真的是一隅，要不然二叔怎么會上門求他呢。

    次日中午，我們到了超級市場，這兒人來人往，看的人目不暇接。

    不知道他要出什么幺蛾子，肯定不是來玩的。

    康懷找個石頭臺子坐下，對我說：“這里的人還不少，你給我找出臉上有晦氣的人?！?/br>
    這……這實在是太難了點兒。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晦氣吧，人常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讓我找到有晦氣的人，我就說實話了。

    “師傅，這兒的人全都有晦氣?！?/br>
    “有道理，那你看得出來誰適合用臉譜么？”

    我聳聳肩：“殮妝這玩意兒，只適用于嚴重晦氣的人，普通情況根本用不著我們?！?/br>
    他吸了一口氣：“說的也對，但是廣場上的這些人里頭，其中有一個屬于克服命，你給我找出來，然后幫人家解決這個命數?！?/br>
    殮妝還能改變命數么，我沒聽說過。

    周青不客氣：“茅山術都不能改變人的命數，這不胡扯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