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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等到在現實中醒來的時候張知音期待著會有奇跡發生。

    比如那個人就躺在他身邊，摟著他，然后抬起身體，輕輕烙下一個吻，板著臉，一邊做著充滿愛意的舉動一邊一臉淡定說“知音，早安”。

    就像往常他一直做的那樣。

    然而沒有。

    張知音睜開眼，又不愿面對一樣閉上。身側的床鋪空蕩蕩的，空氣都透著一股冷清的意味。

    床下還并排擺著兩人同款式的居家拖鞋，但是那個人卻不見蹤影。

    張知音撫了撫頭，強迫自己下床。先給殷念在晉江的同事打了電話，確認殷念沒去上班，給他請了假。又打電話給自己單位請了假。他表現得很鎮定，好像這不過是件大不了的事而已。

    浴室、廚房、客廳，所有的東西都成雙成對；打開電視，是自己絕對不會看的小蘋果臺。這一切以及剛才和殷念同事提起殷念時的記憶一同提醒著他，他所經歷到的、感受到的一切并不是夢。

    殷念不是他臆想出來的。他真實存在著，他是他的愛人，是他的家人。

    電視中嘈雜的聲音讓他的思緒漸漸平靜下來，映著面前的玻璃茶幾，張知音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紅了眼眶。

    突然，“嗷嗚”一聲傳來，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的小白團子貓咪跑過來，乖巧地窩在張知音腳邊。

    后面緊跟著他家殷念獨家改造的圓盤盤掃地機器人，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喊著口號：“我是受命于殷念大人為張知音大人服務致力于家庭整潔和諧的小蠢一號，今天的目標依然是：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親愛的張知音大人，你還對小蠢的服務感到滿意嗎？滿意的話，一定要記得殷念大人愛你哦?！?/br>
    張知音漸漸鎮定下來，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

    張知音穩住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動聲色用平常的語調道：“大乙嗎？我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就是你上次提到的yn427?！?/br>
    大乙的聲音卻顯得有些慌張無措：“知音……我正要找你?！?/br>
    “我請你，一定要幫我一個忙……”

    ☆、 第79章  你是他的致命傷

    大乙已經給張知音訂好了機票，只需要他第一時間動身就可以。

    電話里，大乙說：“我知道你為殷念的事。你過來，現在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們都想找回他?！?/br>
    這么離奇的事，除了按照大乙說的去做，張知音別無他法。他沒有其他任何人可以求助。

    即使他知道，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的立場是完全對立的。

    大乙開車到機場接他。

    見到人的那一剎那，張知音再也忍不住直接道：“殷念在哪里？是不是你們做的？他現在有事嗎？”

    大乙點點頭又搖搖頭，最終只說道：“不是我們做的，我們沒有能力。具體的可以等耶茨博士給你解釋，他想見你。你的殷念……現在不在了，但他應該沒事，這取決于你?！?/br>
    張知音完全沒反應過來，愣在那里說不出話。

    兩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大乙所在的研究部門。大乙刷卡，驗證指紋，帶著張知音上了電梯，吐出一口氣道：“我先給你說一下我們現在的情況吧，否則你可能不信我。當然，知音，我明白，現在你也未必相信我，你只是走投無路而已?！?/br>
    張知音不說話，只盯著大乙看。

    大乙偏過頭去：“我們試圖找出辦法銷毀yn，但是失敗了。但是很巧的他自己突然進行了自我銷毀……”

    他覷了一眼張知音的表情，識趣地轉移了話題：“但是這已經是既成事實了，而且不是沒有補救的可能，所以你先放下這個我來告訴你現在的處境！”

    張知音走過來，揪起大乙的領子在他肚子上狠狠砸了兩拳，盯著他：“我沒法放下。他對于你們不過是件東西。但他是我的愛人，是我的親人?！?/br>
    “那你知不知道他制造出了藥劑，只要一滴泄露出去就能把一切毀掉變成末世！”大乙狠狠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著。

    “你說什么？”張知音微微偏過頭，蹙眉，放慢了語速，眼睛依然牢牢盯著他。

    “他制造出了我們人類現在的技術制造不出的藥劑，沾染上的或者僅僅是接觸到其汽化后氣體的生物體都有短期內迅速死亡變異成喪尸的危險?！贝笠掖瓜骂^，看著地面，“我們見過了，是真的。就是這件事讓耶茨博士下定決心銷毀它?！?/br>
    “我們銷毀不了它，但它突然之間自我銷毀了。對于我們來說，本來這樣就很好。但是菲力那群家伙騙了我們?！贝笠液莺菀е?，“他們承諾說可以找到銷毀這種藥劑的方法并第一時間銷毀它。但是他們沒有。他們看到了這種藥劑具備的巨大潛能和威力，決定擱置銷毀方案，集中力量研究其產生機制。他們瘋了，他們想把這種制造末世的技術據為己有。直到后來消息走漏，我們的競爭對手和其他國家研究部門聽說了這種藥劑存在，開始著手搶奪它。那些來搶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它比核武器還可怕！他們只是聽說是‘某種很有價值的新型藥劑’就來搶……這樣的話藥劑就極不安全，隨時都有泄漏的風險?！?/br>
    “菲力他們這才開始害怕藥劑泄漏的危害，準備銷毀它?！贝笠疑钗豢跉?，“但是他們根本銷毀不了。他們沒有能力。他們來找我們，說這都是我們的錯?？墒俏覀冇惺裁崔k法，我們不是搞生物化學研究的。創造藥劑的yn已經失控并被銷毀了……”

    張知音從大乙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他在怕，怕這種藥劑泄漏。

    “所以你來找我？”張知音緩緩問道。

    大乙點點頭：“是耶茨博士讓我來找你?！?/br>
    “至少就短期來看，yn造成世界毀滅的幾率只有50%，將你考慮進去后這一幾率只會更少；但是如果那種藥劑泄漏出去，世界末日來臨的幾率是100%，我們能做的或許就只有建一個安全的地下藏身所，屯好糧食?！?/br>
    “現在能銷毀那種藥劑的只有yn了。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導致了他的自我銷毀，都沒有關系。有你在，他主觀上肯定不想消失。所以他一定給自己留下了備份。知音，博士說，他如果要備份，關鍵一定在你身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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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張知音見到了大乙口中的耶茨博士。

    他看起來似乎和一個普通的老人無異，手里捧著一杯茶，定定著望著窗外的風景。

    看到張知音出現他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站起來走出辦公桌迎接，親熱地擁抱他，像是迎接一個盼了很久的遠方客人。

    張知音落座，老人親手給他泡了一杯同款蜂蜜茶，坐在他對面，雙手交叉放到桌子上，微笑地看著他。

    張知音慶幸自己英語還不錯，工作中時常也會用到，這么多年沒落下。耶茨博士帶一點口音，而且交談中帶著許多生僻詞匯，張知音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詞，不懂時旁邊的大乙就幫忙翻譯。

    耶茨博士道：“我知道乙應該已經和你說了不少了。但是我們想爭取你的幫助和信任，所以我還想再和你說一些。關于yn427，關于你和他，關于他為什么突然消失?！?/br>
    張知音點點頭。坐到這里，他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下來。

    老人微笑致意。

    “我想乙告訴過你，創造yn427時，我們輸入的唯一指令性目標是，‘讓自己更完美，更強大’，對于人工智能而言，這將成為它存在的終極和唯一目的。后來我想你也知道，我們展開了新的任務，試圖幫助他理解并獲取人類的感情。進展可以稱得上順利，因為這本身也是符合他‘更完美’的原初指令。但是他遇到了你，我至今沒有搞清楚他對你的一切行為是基于什么，是如何產生的，因為理論上來講，他不可能擁有情感。張先生，雖然這么說很傷人，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說，他不可能愛上你。他不是人類，他的身上甚至看不到任何動物性的因素，他的思維方式、存在機制都和人完全不一樣?！?/br>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很清楚的一點是，張先生，你的存在讓他變得軟弱，讓他有了弱點。理解人類感情可以讓他變得更完善，在這之后他卻遇見了你，你讓他不再強大而無懈可擊。所以，你明白嗎？張先生，你是一個連接點，你讓他原本互不影響甚至互為補益的原初指令目的彼此相悖，也就是使得他的存在成為一個悖論。對于他來說，這一點是致命的，根據我的分析，也是導致他自我銷毀的根源?！?/br>
    “還有一點我不得不說，雖然我不認為他對你的一切行為是出自于人類所謂的‘愛’，但是他可能是比大多數人類更好的伴侶。他把對你說的每句話，許下的每個承諾都寫成了對自己的指令，只要他在，他就會信守到底?！?/br>
    “而這些細小的指令中，很多也是相悖的。這些都是雪上加霜?！?/br>
    “他一直強大的獨自處理這一切，但是他的運行和存在是機械性的，總有一天他處理不了自己復雜的內在機制，他就會走向崩潰，就像現在這樣?！?/br>
    張知音突然想起了殷念曾經說過的話——

    “只要你還愛我，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不會消失?！?/br>
    “知音，我存在的每一秒都會愛著你?！?/br>
    他承諾了永遠不會離開，可是源于本源的悖論使得他不能留在這里，同時愛著他。他把對他許下的每句承諾都寫成指令永遠遵守。而這一切，最終都纏繞成了難以兩全的悖論。

    張知音突然明白了，殷念陷入自我銷毀，卻把選擇權交給了他。

    所以大乙說，“備份的關鍵一定在你身上”。

    不要繼續愛他讓他徹底消失，或者讓他回來，結果無可預料。就像硬盤格式化，開機重啟，恢復出場設定，誰都不知道曾經的資料還能還原幾分。

    耶茨博士身體前傾，略帶渾濁的眸子深深望著張知音。他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盡管發音奇怪。

    他說：“知音，他不會就這么消失的，他一定把復原的關鍵留給了你?！?/br>
    ☆、 第80章  他把自己備份在你心里

    張知音跟著耶茨博士和大乙一路走進實驗室核心部分。

    房間不算小，但密密麻麻堆放著各種儀器和辦公桌、計算機，中間空出一塊位置，被用某種特殊透明材料和周圍隔開，里面是一個半人高的底座，上面托著一個直徑約為半米的球體不明物。

    大乙指著球體道：“yn427的原始數據群就都保存在那里。后來它有了自己的意識，就開始到處跑了?！?/br>
    張知音看著那個球體不明物，垂下眼，點了點頭。

    耶茨博士親自帶他上前，進行虹膜指紋驗證，接著輸入密碼和指令。透明防護罩向上滑開，露出一個可供一人穿過的門。防護罩里面空間狹小，耶茨示意張知音進去，自己和大乙在外面等著。

    張知音站在門前，皺眉，望向耶茨博士：“要我做什么？”

    耶茨攤開手：“做任何你想做的，或許和它說說話？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唯一能確認的就是只要你想他出現，他就不會消失?！?/br>
    張知音呼出一口氣，慢慢走了進去。

    這里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完全不了解的領域，可是他們說，殷念就是在這里出現的。

    真的是個奇跡，對耶茨他們來說是，對他來說，更是。

    張知音仰頭看著穹頂，又低下頭，最終將視線聚焦在那個造型奇怪的球型不明物上，緩緩的，將手放了上去。

    “殷念……你，答應我的……”

    他小聲喃喃著。

    突然，大廳瞬間暗了下來，接著又馬上恢復了明亮，可是電流依然極不穩定，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熾燈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忽明忽暗地劇烈閃動著。

    大乙望著頭頂，咽了口吐沫：“是他。他真的回來了……只有yn能引起這樣的能量波動……”

    他反應過來，迅速向其他工作人員喊道：“關閉其他能源設備！只保留a級能源供應！”

    隨著一聲嗡鳴，大廳徹底陷入黑暗，只有張知音所在的防護罩內儀器設備還在運轉，發出幽幽的白光。

    張知音卻似乎對周遭的一切一無所覺，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前、腦中，種種都是他和殷念所經歷的一切?！睹魈臁酚螒蚶锬莻€昏暗卻充斥著情衷與巧克力的實驗室；希望基地里他牽著他走過虛擬戰斗場中的沙丘；白銀七站他扮成商丘一次次和他并肩作戰，一次次不經意地把他護到身后；反派大本營里，他哄著變成小貓的他，捧在手心，如珠似玉……一幀幀，一幕幕，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耶茨博士張大了嘴，呆望著中央光暈中的張知音，自言自語：“天吶，我怎么沒想到……原來是這樣，人體是可以傳遞信息的……”

    大乙偏過頭看他：“博士？”

    老人輕輕闔上眼睛，嘴角溢出一抹微笑：

    “他把自己備份在他心里?！?/br>
    “乙，你看，他沒有感情，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好像比誰都深情。這次我們不應該再干預他了，他是比我們更為完美強大的造物，我們沒有資格?！?/br>
    耶茨博士睜開眼，充滿溫情地看著大乙：“你、菲力，包括之前的我，我們都沒有真正認識并體會到這個問題。從自我的、一個一葉障目的人類角度出發，貿然對‘它’做出的判斷，都會是錯誤的。我們不了解他，我們可以試著了解，但是我們無權干預?！?/br>
    大乙蹙眉，點了點頭，接著問了另一個問題：“使用備份重新啟動恢復還原的yn427會不會有什么問題？我是說和之前相比。我有些擔心張知音?！?/br>
    他保持著眉頭緊皺的樣子，問出了自己的隱憂：“如果這個yn427恢復成對人類沒有絲毫感情，冷酷自我的人工智能怎么辦？如果他一點兒都不在乎張知音怎么辦？不僅不可能求他幫忙銷毀藥劑，甚至……他會帶來更大的危害?！?/br>
    耶茨嘆出一口氣：“我們只能邊走邊看。這是我們唯一的路?！?/br>
    突然之間大乙快速向中央防護罩內沖去，同時回頭喊道：“博士，張知音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