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裴珩聲音淡淡的,道:“你說她是你奴婢,你可有憑證?你若沒憑證,我也要告你一個逼良為賤,強搶民女做家奴,你要吃這官司嗎?” 裴珩話音剛落,李妙瓊仿佛聽到什么荒唐之極的話一般,冷笑起來,道:“我李家三兩銀子買的這個丫頭,紅契,官府里落檔?!?/br> 她心里怒極,雖然她不要裴珩,但是自己丫頭爬床背主這事想起來仍然恨。在李家事情一落定,她就想起月芍,打定主意要將之要回來,叫她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場,而這一次還不用估計裴珩,想怎么懲治就怎么懲治。 她忍不住譏諷道:“一個奴婢而已,你就這么護著,莫不是真把這個東西放心上了?也是,你如今不是什么大少爺,配這么個奴婢倒相宜,只可惜……這是我買的下人,我偏不允?!?/br> 裴珩不肯跟她再多廢話,眼睛也不瞧她,只道:“想要人,先把契紙拿出來,明祺,送客!”他拉著月芍入里間,再不肯看李妙瓊一眼。 留下李妙瓊眼睛發紅,如淬了毒一般,咬著銀牙道:“好,很好,等我回去尋了契紙,看你還怎么護著這個丫頭?!?/br> 李妙瓊怒氣匆匆回李家,一臉迭聲讓人把收身契的匣子尋出來,王mama早嚇得裝病躲起來,采靈采白到處找,找不到,回來跟她稟告:“小姐,你說是不是那日兵荒馬亂的,丟哪兒去了?” 李妙瓊一肚子火,一拍桌子,“去尋我大哥,讓他去官府里把身契補辦齊全?!?/br> 李培讓下人帶著印信去補辦,倒也快,當日下午就拿回來了,可李妙瓊怎么翻,也沒有翻到月芍的,不由又是吃驚又是慍怒。 她又讓李培再去官府,李培煩了,他也不是天天閑著沒事干專給自家妹子使喚的,丟下一句重話:“少個丫頭就少個,幾兩銀子的事情恁般折騰,你有這個閑心情不若到娘面前多孝順孝順,整日里拎不清個輕重和緩?!敝笤賾械美砝蠲瞽?。 李妙瓊氣哭,當天摔了一地的瓷器,叫陶氏知道又是一頓訓斥不提。 倒是她這一番鬧騰,讓裴珩心里生了一個念頭。 這一晚月芍正拿著剪刀剪燭心,裴珩坐在椅子上看她,突然道:“月芍,等明兒,我去你家跟你爹娘商量個日子,正式把你接過門來?!?/br> 李妙瓊那一句話說的不錯,他不是什么大少爺,一個窮秀才而已,月芍也已經是自由身,他也無心思娶旁的女人,只怕再娶到一個李妙瓊這般的。不若正式將月芍娶進門,也免了將來再有人給月芍氣受。 月芍怔住,驚訝的看向他。 裴珩問她,“怎么,你不愿意?” 怎么會不愿意,她是太驚喜了,月芍急忙搖頭,“怎么會……” 我只怕配不上四爺,她心里低低的說,但是臉上,已經帶上明媚的笑容,語氣輕快而甜美,“我愿意嫁給爺?!?/br> 裴珩聽了,微微一笑。 這笑如同天邊金黃的日光一般,刺的月芍心中發燙,猶如蜜糖融化了一般,讓她光是看著,就已經甜到心底。 ☆、第30章 裴博裕歸家 裴珩說做就做,翌日讓明祺拿出六十兩銀子置辦彩禮,尋了媒人上林家門。 這簡直把林家人嚇壞了。 便是最喜打探的柳氏都嚇老實了,對著這個女兒的主人,未來的小女婿只管點頭,一個字不敢多說。 除卻裴珩是月芍主人這個事兒嚇到林家人,另一個就是他的外表。 林家人何嘗見過這樣出眾的男子,光是對著就大氣不敢喘,腦子更是轉不過來,連一貫自視甚高的俏姐都油生自慚形穢,手腳沒地兒擺放的感覺。 裴珩本來是打算按著六禮一步步來,可這樣一來少說要半年時間,月芍知道絕對不可以拖那么長,如果這個月不能將婚事辦下來,也許她這輩子沒有機會成為裴珩的妻子。 她便纏著裴珩,軟語求裴珩將各式禮節都跳過,直接寫婚書,然后在十三或十四號辦兩桌酒席。 裴珩哭笑不得,責備她,“本來已經夠簡略的,按你說的也太不成樣子?!?/br> 月芍磨著他:“按四爺說的,我還要回家待嫁,到時候家里誰照顧你?而且……”她紅著臉,“而且我也舍不得跟四爺分開這么久……” 裴珩也略感不舍,但他畢竟是男人,不像小女兒那般要跟情人日夜黏在一起,又覺得月芍說的不靠譜,只當她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不肯答應。 月芍真的急了,她記得這一期的鄉試十五號出榜,裴珩出乎眾人所料,竟然中了第六名,消息至裴府,全家都驚喜不已。而如今雖然裴珩離開裴家,但一旦他成為舉人,他們的婚事只怕要玄。旁的不說,一個表姑娘方玉蓉就在那里虎視眈眈。 而裴珩厚積薄發,此次不僅僅中舉,來年上京趕考無一不順,旁的不提,一個年輕英俊的進士,在京城里多少榜下抓婿的?她倒不怕裴珩變心,可是裴珩站的越高,變數和阻力就越大,她不想要日日擔著這個心。 好在裴珩心軟,看月芍真的這么急,想想如今這般落魄,何必再講究什么排場,實惠就好,答應了。 十月十一日,裴珩再一次上林家門,賠禮并通知他們三日后就在新橋巷辦酒席成親。 至日,林家上下拾掇的紅紅綠綠,里里外外街坊鄰居前來幫忙,門口掛了好幾串鞭炮,等著新女婿上門點燃。 裴珩第一次娶親上下都是長輩指揮,下人跑腿辦事。這一次只有一個明祺,很多事情都要他自己來。他自己花錢雇了彩轎,四人吹簫打鼓,兩人掮掌扇的,又四人開路,自己騎著馬,一路吹吹打打來到杏花巷。 “新郎來啦,新郎來啦……”巷子里,垂綹小童嬉笑著拍手跟在轎子后喊。 杏花巷小,好在彩轎也不大,若是裴珩第一次娶親時那種華貴的八抬大轎,是怎么也不可能入巷的。 裴珩的身份,也沒人敢鬧,順順利利的將月芍迎出來送入轎子,帶回新橋巷家中,那里已經擺了七八桌酒席,請了裴珩的學里的師長并同窗好友,還有曹立軒之類仍有連掛的世交之友等,甚至裴湛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竟然也上門來坐席吃酒,另外就是街坊鄰居和幾桌月芍娘家那邊的親戚。 不說簡陋不簡陋,至少這幾日里能辦的這般熱鬧已不容易。 等賓客散去,明祺和崔婆子還掌著燈在外頭收拾狼藉一片的桌椅杯盞。 貼了“囍”字,掛了紅布,點著龍鳳雙燭的新房里,月芍蓋著蓋頭坐在床沿上。 她想到偷眼看到的新郎官樣子,心中就砰砰直跳,雙腿都是輕飄飄的仿佛在夢里。這種暈眩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消失。 這樣外表英俊,出身高貴,舉止雍容,才學能力樣樣不缺的男人真的被她得到了…… 月芍甚至不敢掐自己,如果是美夢,她才不要醒。 裴珩酉時末才進來,他今日里被灌了不少酒,眼睛不復往日沉靜,有些明亮的過頭,但是看著卻精神奕奕的,很有神采。 他挑起紅蓋頭,只見其下少女的臉仿佛被紅布染了,如天際的紅霞一般,眼神更是從沒有過的顯露出羞答答之色。 往日里見到裴珩自然也有不好意思,但絕不是今日這種新嫁娘的“羞”。且那是心態不同,感情也不純,畢竟當時她的處境就如腳踩深淵之緣,隨時隨刻就可能一腳踩空掉進入,便是情濃也解不了深藏的憂心。 如今離了裴家,銷了奴家,又嫁給裴珩,一夕之間她身上的枷鎖蹭蹭卸下去,只看她在林家簡陋的屋子里睡得都比在裴家香就知道。 再說內院里主仆之別,常常會弱化男女之感,月芍往日里侍候裴珩,總會將之放在一個特殊的高度,猶如圣壇上供奉的神仙雕塑。但是現在,裴珩就如同閃閃發光的塑金雕像,忽然多了一口人氣,變成一個會動會說會笑的男人…… 如此,月芍面對裴珩的感覺自然不同。 裴珩今晚也高興,因為他看到月芍幸福的發光的臉。 對裴珩來說,他早就得到月芍,實際上給不給她名分對他根本沒影響。但是不知道怎么地,這樣一個小丫頭,卻能夠那樣輕輕撥動他的心,叫他想要寵她,滿足她。 因為待嫁,月芍回了林家三天,裴珩一個人睡了三日,早就迫不及待。他動作溫柔,但是不容抗拒,那一下一下又重又深,叫人發狂。 月芍無助的、顫抖的抓著他的背,感受他熾熱的汗水低落在她身上,大腿都累得發顫了,但是裴珩還是沒有結束的意思,只將她折騰的差點崩潰。 期間,裴珩還在她耳邊說話挑逗她,聲音低沉又有磁性,“梢兒,爺喜歡你的反應,很可愛……” 他明明比很久以前要來的溫柔,可是卻更加的有侵犯性。 月芍眼睛濕潤潤的,顫抖著不行,手抓著裴珩汗津津的強壯肩膀求饒:“爺,今天算了,我不行了……” 裴珩這才加速,好一會兒才出來,雄壯而瘦削的身體壓在月芍身上,微微喘氣著。 月芍氣喘吁吁,小手無力的輕推著裴珩,被一個大男人壓著,叫她更難以呼吸。 等歇下來,裴珩一只手將月芍抱在他還黏濕火熱的胸前,另一只手不安分的逗弄她,月芍扭著身體躲了好幾下沒躲開。 裴珩笑著問她,“老實告訴爺,現在是不是好多了?” 月芍臉一下子通紅了。 裴珩仿佛發現了,她好像已經慢慢習慣,方才雖然哭求,但是這種“哭求”是不一樣的。 ***** 卻說吃完酒回家的裴湛沒有多話睡下了,第二日一早叫丫頭請去詠壽堂。 裴老太太因著裴珩的事,近日里一直不怎么舒展,裴大太太鐘氏每日里帶著兩個兒媳,并巧姐,柊哥,寶姐三個小的承歡膝下,逗老太太開心。另外再有心柔和心荷姐妹倆個,因為少了二太太拘束,這些日子也天天跑來詠壽堂,在老太太面前混個臉熟。 這么熱鬧叫老太太開懷了些,只總不如見到裴湛那般樂。這不,她見了裴湛就將之拉到榻上,笑著問他睡得好不好,又抱怨:“這起子丫頭慣會自作主張,我說別去叫湛哥兒,叫他睡,偏不聽,冷不丁已經把你給叫起了,你若是沒睡夠,到里屋繼續歪著,不用強撐著作陪?!?/br> 裴湛都洗過臉了,清醒著,笑道:“就該這時候起來,陪老祖宗說話比歪著睡還養神,我就坐著陪您?!?/br> 老太太被逗得呵呵直笑,忙一疊聲叫丫鬟,“文霞,快去給五爺上粥點,我今兒個吃的那個鴨子rou粥不錯,也不油膩,你嘗嘗?!彼竺娴脑?,已經是對著裴湛說的。 下手椅子上坐著的大太太微沉著臉,問他:“昨夜里喝的醉醺醺回來,是哪兒耍去了?怎么也不跟你屋里老嬤嬤們說一聲,下次再這樣,我也沒辦法,只得讓老爺管教你?!?/br> 裴湛一聽大老爺就有些慫了。 正熱鬧著,門外忽見一個小丫頭急匆匆跑來,高聲在門口回報:“老太太,太太,二老爺來家了,攜了貴客,大老爺讓安排著貴客留宿?!?/br> 老太太頓時又驚又喜。 喜的是老兒子多日未見,著實想念。驚的是他這一回來,如何解釋裴珩之事……當日里,可不就是怕他疼兒子,才匆匆將裴珩族譜除名的。 二老爺裴博裕帶著一個中等身材,武官打扮的人進來,大老爺裴博實一打量,此人是正五品的驍騎尉將軍打扮,不由驚訝。 裴博裕上來先是跟裴博實笑著打招呼,又介紹武官,道:“我繞路青州尋一位隱士,結果雇的船私下拉了其他生意走了,好在碰上仁和公主之子耿將軍,承他的情搭了官船來家?!?/br> 裴博實聽了忙上前拱手道謝。 耿將軍朗笑,“這是趕巧了,我奉母命前來迎英王入京,岳父聽說了便托我順帶來岐州一趟,讓我接貴府老太太,兩位老先生,并貴親眷入京?!?/br> 裴博實聞言,忙問他岳父何人。 耿將軍一笑,道:“正是全寧侯?!?/br> 裴博實聞言喜之不盡,他不成想堂弟竟然如此禮遇,原先派人來書信請,如今更是讓他女婿順路接。 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喧嚷之聲。 裴博裕皺眉,呵斥,“誰人外頭吵鬧?”心中暗怒,這貴客還在,下人就如此沒規矩,倒讓人小瞧了裴家。 不料喧嚷聲不僅沒止住,反倒越發進了,有兩個小廝奔來,喊著:“黃差來了?!?/br> 那兩個黃差喜氣洋洋進院子來,拉長了調子喊著:“捷報貴府老爺裴諱珩,高中岐州鄉試第六名,京報連登黃甲!” 兩個人直入書房,小廝們都聽懵了,一時竟然沒人去攔。 裴博裕聞言狂喜,“珩兒中了,中了!” 耿將軍雖是武官,不過裴家是姻親之家,且他心內知曉此次他岳父是囑意挑一個嗣子繼承侯府,這一個中舉的少爺很有可能就是他將來的小舅爺,自然也是滿臉笑意,拱手道喜。 唯有裴博實臉色青了紫,紫了紅,說不出話來。 ☆、第31章 談話 眾人都在等裴博實發話,裴博實勉強扯開了嘴,吩咐人給黃差送上賞錢。 然后強撐著做出一副的鎮靜神色,只是這種鎮定維持的艱難。黃差收了賞錢,笑著又做了兩回恭,“恭喜裴老爺?!比缓笥谒麜块_始升掛報帖,報帖上明晃晃報喜的大字。落在裴博實眼里,簡直就如明晃晃的耳刮子落臉上,讓他不由又青了臉。 偏偏裴博裕無知無覺,歡喜不盡,將黃榜上幾個字念了又念,一邊忍不住與耿英夸贊起自己兒子,“我這幺兒打小就聰慧過人,不浮躁,沉得住氣,先生都說是個做學問的性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