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莫離腦子里突然蹦出“秋后算賬”四個大字,很是惶恐。 洛邈見她神色不好,摸出手機用手寫輸入法在短信頁面寫上:不要怕,我和你一起去! 這部手機是莫離生日過后,洛邈特意去買的——專門為莫離買的。 寫完后,伸手攥住莫離的手,給她力量,把屏幕遞到莫離眼前,等她看完抬頭,他給了她個溫暖笑容。 莫離輕咬住下嘴唇,點了點頭,然后打電話給米夏,讓她過來幫忙照看倆小犢子,隨后和洛邈一起去了公安局。 經指引,直接來到瞿讓辦公室門外。 莫離抬頭看著門牌,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局長辦公室,看來真是攤上大事了! ☆、第三十六章 生活教育她:假如點背被霉運盯上,任你東躲西藏,它照樣找上你,毫不留情砸下來,然后讓你三年五載緩不過氣來! 生活安撫她: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托生…… 咬咬再咬牙,莫離到底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去敲門,也才“咚咚”兩聲,門就開了,是局長大人親自跑過來開的門,滿臉堆笑,怎么看怎么像某條經過ps加工處理過的精神污染狗。 見他這副尊容,莫離更加惶恐,不明所以的瞿某人還一個勁的說:“進來吧?!焙孟袼麄兒苁焖频?。 還是洛邈上前一步,拉起莫離的手,兩人肩并肩一起走進門。 瞿讓看見從一邊閃出來的洛邈,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看見洛邈竟牽起莫離的手,下意識的去看閑適的坐在沙發上翻看報告的沈夜。 沈夜眼底浮現一絲寒芒,待莫離發現他的存在時,已復歸平靜。 莫離看見沈夜,心底升騰出不好的預感,果真來到瞿讓辦公桌前,看見電腦屏幕上播放的視頻,瞬時感覺腦袋大了兩圈。 瞿讓遞過來厚厚一沓資料:“正在播放的是今天早晨學校門口的監控視頻,還有這些目擊證人的筆錄,‘犯罪’動機明朗,‘犯罪’事實清楚,莫輒止是主謀,文健柏是從犯?!辈蛔杂X摸摸胸口:我的良心呦! 莫離捏著資料,雙手止不住的抖:“他們剛剛六周歲,不具備行為能力吧?” 瞿讓微笑著回答:“當然,孩子太小不懂事,刑事責任就不追究了,但關于民事賠償方面,受害人保留追究的權利,這個肯定要由監護人承擔,莫女士沒有異議吧?” 翻開一下資料,原來只是扎壞兩個車胎,被這家伙嚴肅的表情給唬得還以為她家小犢子跟文健柏合伙把人搞得車毀人亡了呢!補個車胎的錢應該還在她的承受范圍內,連連點頭:“應該的,要多少錢,您盡管開口?!比嗣窆舶?,應該不會獅子大開口吧? 瞿讓用手比了比坐在沙發上的沈夜:“具體數目你可以直接跟沈檢察長商談?!彼呀洶阉凭锶チ?,砸石頭這種缺德事,還是讓沈夜親自干罷。 莫離還算警覺:“我一直以為這事是律師的活?!?/br> “咳咳,莫女士誤會了,你兒子扎壞的是沈檢察長朋友的車?!?/br> 莫離小聲咕噥了句:“原來是這么回事?!钡?,還是拿出百分之八十的誠意面向沈夜:“實在抱歉,豎子頑劣給您和您的朋友添麻煩了,您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我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边@是一套嫌犯家屬和受害人慣用的套話,不過說完之后怎么感覺怪怪的呢? 一直低著頭的沈夜,想到的卻是和陶夭的最后一面,他說會滿足她的需要,可被她拒絕了。 而今,她站在他面前,態度謙卑而疏離,對他說會滿足他的要求,心底五味雜陳,但可以肯定,他絕不會拒絕——這個可以有! 沒有條件,那就創造條件讓她欠他的,反正,丫個呆獵人,甭想斗得過他個腹黑狼。 微微抬眼,似笑非笑,遞過來評估報告的最后一頁,上面斗大的字標明損失數額,看得莫離心驚rou跳:“怎么可能這么多,你們去搶銀行還比較快?!?/br> 被逼急眼的莫離,表情真生動!沈夜凝視著她,慢條斯理:“你不是說會盡量滿足我的要求?” 莫離欲哭無淚:“可您也不能漫天叫價??!” “怎么會,那可是訂制的國外名跑,你兒子把它搞壞了,國內修不了,要返廠,人工,運輸,關稅……”沈夜胡謅八扯,信口就來,絕對不用打草稿。 莫離試圖和他砍砍價:“沈檢察長,雖然我是小老百姓沒見過大世面,可不代表就沒見識,您看這價,給您朋友換輛新車都夠了吧?” “你不知道,這輛舊車對我朋友意味著什么?!?/br> 或許是一段浪漫戀情的序曲,或許是一段纏綿回憶的終曲……可總不能比他們娘仨的命還值錢吧? 瞿讓偷偷轉過身去,又開始捫心口:意味著什么?其實就倆破車轱轆——缺德啊缺德,缺老德了! 沈夜看著莫離,微微的笑:“當然,我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聽說你最近遭遇了點小麻煩,手頭比較緊,一把拿出這個數估計對你有點困難,實在不行,分期償還也可以,三十年,應該能還完吧?” 這獸是檢察官?搞錯了吧,這獸分明是房地產開發商! 莫離苦思對策,站在她身側的洛邈輕拉了一下她的手,引得她側目后,漂亮的手翻出優雅的手勢:別擔心,交給我處理。 最能打動人心的,不是風平浪靜時千萬遍的“我愛你”,而是在你陷入絕境后,他可以義無反顧的站出來,告訴你“一切有我”。 莫離不知該如何反應。 瞿讓好奇的打量起洛邈,他不懂手語,突然想起那天廣告屏上莫離打著手語,原來這個男的是個聾啞人,他還沒顧得上調查莫離身邊的人,看洛邈雖然長得十二分的賞心悅目,可衣著普通,還是個不會說話的,暗忖:這哥們想跟沈夜搶風頭,不那么容易吧? 沈夜雖沒追過女人,卻知道洛邈這套對莫離很奏效,因為那一瞬她眼底閃過的光彩,耀眼到令人移不開視線。 洛邈簽支票的姿勢,絕對的瀟灑; 支票上的數字,超一般的豪邁; 把支票遞給沈夜的動作,大氣磅礴; 還有a4紙上龍飛鳳舞的留言:這是一百萬,請沈先生今后不要再來sao擾我的妻兒——絕對夠man。 用好多錢狠狠的砸倒萬惡的剝削階級,爽爆了! 可這些莫離統統沒注意到,她就看見那支票上面的數字,覺得rou疼得緊。 一百萬啊一百萬,這得賣多少份快餐才能賺夠??? 洛邈把支票和a4紙遞給沈夜后,握住莫離的手拉起她就走。 沈夜默不作聲的盯著頻頻回頭的莫離,真是戀戀不舍啊,和那天在飯店門口,淺嘗被抱走時的表情是一模一樣的,由此可證:淺嘗十之八九她親生的。 只是,淺嘗那天留戀的是他,而這個女人,留戀的卻是他手里的支票。 眼看著就要被拉到門口,莫離突然掙開洛邈的手,快跑回來。 沈夜微微翹起嘴角,洛邈愣愣的回頭。 卻沒想到,莫離跑到他跟前,垂著眼睛,臉上泛起紅潤,小心翼翼跟他打起商量:“沈檢察長,您朋友那么貴的車,肯定有保險吧?” “嗯?” “有保險的話,那扎壞了,保險公司理應有賠償的,肯定用不了那么多——既然如此,沈檢察長,可不可以把余額還給我們?” 沈夜的臉色當即非常難看。 洛邈卻在一瞬間笑得陽光燦爛。 走回來,再次牽起莫離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莫離邊走邊回頭,還非常不滿的嘮叨著:“你個敗家男人,凈干些拿rou包子打狗的事,那老多錢,夠吃多少排骨……” 沈夜的臉陰沉的嚇人——誰是狗? 洛邈突然站住,莫離不解的:“你干——唔!”竟被他捧住臉,直接上嘴封住了她的絮叨。 看到這一幕,沈夜反倒好像沒什么表情——他通常都是面無表情的,但,他的面無表情也是分種類的,要么,沒情緒;要么,情緒起伏到難以控制…… 瞿讓眼珠子都要瞪突出來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那對如膠似漆的男女。 洛邈唇瓣沁紅,胸口劇烈的起伏,蓄滿柔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莫離。 不難看出,這是個外行,不諳此道,水平遠遜于何曉佐。 呃——沈夜在這方面也不見得比洛邈強多少,但沈某人很強大,就算是超級菜鳥,他也能端出個中高手的架勢,只因技術不過關,當年才會將某只同樣菜鳥的妞搞得慘不忍睹! 莫離也微微張開潤澤的唇,眼神迷離的回望著洛邈。 不得不說,這一幕極富美感,可對某些人來說,十分礙眼。 “借過!”瞿讓硬著頭皮從中間沖開一對鴛鴦——類似的缺德事,沈夜沒少逼著他干,真不曉得將來生出的兒子,會不會沒有屁眼。 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看見洛邈和莫離,頓了頓,才把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遞給瞿讓:“局長,剛從b市送過來的資料?!?/br> b市?她的老家——莫離看向那個檔案袋。 洛邈回過神來,拉著憨憨的莫離,大步離開。 瞿讓目送他們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回手關上門,拎著檔案袋來到沈夜身邊坐下:“你要的資料?!?/br> 沈夜垂眼接過。 瞿讓嘆了口氣:“其實事情都過去那么多年了,現在不也挺好,何必再折騰?”偷偷觀察著沈夜的表情,斟酌再三,還是說出來:“先前b市那邊就傳來消息,只是沒見到原始檔案,我才沒告訴你,她真的是從b市過來的,這里有她的戶籍資料,她媽叫莫闌珊,腦子有問題,常年住在精神病院,她從小在舅舅家長大,有個很勢利的舅媽,還有個小她一歲的表妹,她小時候很少照相,但也不是找不到,這里應該有她的小學畢業照,還有一張獨照?!?/br> 沈夜找出那兩張照片,畢業照里,她站在一角,很孤僻的感覺,另外那張獨照,十來歲的模樣,也是齊眉的厚劉海,卻比陶夭瘦弱很多,神情更是不如陶夭來得純凈明朗。 如果說陶夭是陽光下的天使,那么照片上的這個莫離就是暗夜里的幽靈 “她初中沒念完就退學了,十五歲跟人同居,被拋棄后,在酒店結識何氏二少,據說手段了得,使得何二少撇開溫柔婉約,系出名門的未婚妻,跟她閃婚,只可惜剛結婚沒幾天,何二少就溺死了,何家堅決不承認這個兒媳,她當時還懷著身孕,但根據日期推算,那孩子絕對不是何二少的種,何以恒夫婦恨她害死何二少,施壓排擠她,她在b市活不下去,才輾轉來到這里?!?/br> “還有,她還曾因故意傷害而在公安局留下案底,我特意讓法醫把她的dna和陶遠錫的做了對比,陶遠錫絕不可能是她的生物學父親?!?/br> 沈夜還在翻看資料,頭也不抬:“這么說,她真的是莫離?” 瞿讓點頭:“應該是,陶家就算勢力再了得,也不可能做出這種資料,畢竟……”吸了口氣:“曾跟她同居了幾年的那個男人是言休?!?/br> 沈夜終于抬頭:“言休——那兩個孩子是言休的?” 瞿讓被問住了,沈夜只讓他查莫離,又沒讓他查莫離的孩子。 靈光一閃,瞿讓突然想起,那年在法醫室看到的陶夭遺物中有枚戒指,并不是他代沈夜買的那枚婚戒,還有,給陶夭尸檢的女法醫信誓旦旦的保證,那具遺體沒有身孕:“夜,你當年臨時換了枚婚戒?” 沈夜眸中微訝,但轉瞬之間便已復歸平靜:“怎么?” 瞿讓選了個敏感度相對來說較低的切入點:“你也知道,當年給陶夭做尸檢的女法醫是我朋友?!?/br> 沈夜當然知道,這個事還是他特意交代瞿讓去辦的,那晚他太大意,失了警覺,雖然一度認為是陶夭給他下了藥,即便如此,坐在床邊一根接一根抽煙,繚繞的薄煙間,看見她嬰兒般靜謐的睡顏,讓人莫名的安心,到底還是接受了她。 陶夭當真嫁給了他,就算是孽緣,也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的慘死,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能為她做的,只有盡可能的維護好她最后的尊嚴,所以他讓瞿讓找來有口皆碑的女法醫,絕對會善待陶夭的遺體。 聽了陶甯那番話之后,他連夜去見了陶遠磊,才知道事實竟是:陶遠錫早已發現他的真實身份,而陶遠磊為了保全陶家,所以把陶夭推出來替父還債。 即便是圈套,是陷阱,可陶夭沒了,陶遠錫也因陶夭的故去而一夜白頭,大約是良心發現,也或許是莫名的情感,總之他選擇了放手。 陶夭下葬的當天下午,他趕到母親墳前,跪了一整夜,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母親沒了,他的生父還在,所以他回到老爺子身邊,這些年始終沒離開過。 而關于陶家的話題,在過去的七年里,成了各方不成文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