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莫離僵在當場:活得辛苦一些和把小命丟掉,哪個更不幸? 后來莫離對自己說:“這種超低概率的巧合被你一而再的撞見,絕對是天要留人的征兆,要是違背天命會遭天譴的,所以你是逼不得已……” 拖著灌鉛的腿從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新城區走回茅棚蝸居雜亂無章的老城區,穿過這條小巷就是舅舅家。 舅舅繼承了姥爺的老屋,附加條件是照顧她和她媽。 住這里別想談什么隱私,你擱東街打個孩子,轉身功夫,西街就知道你野蠻暴力沒素質,大家習以為常,就算新建的房子也不會多貼幾個錢搞搞隔音層,何況是舅舅這老屋,加上舅媽那高音炮似的嗓門,所以莫離老遠就聽到: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這賠錢貨侍候大了,該她回報老娘了,她居然走她那瘋子媽的老路,沒臉沒皮搞出野種丟人現眼,老娘心軟,千里迢迢接她回來,她一毛錢不往外掏,白吃白喝,還攛掇你個逼娘養的窩囊廢偷老娘的錢?!?/br> 莫離來到門口,才聽到舅舅有氣無力的反駁:“那幾個錢原本就是離離給我的,還有,離離八歲前都是她媽侍候的,八歲之后,一直都是她言姨照顧著的,你小點聲,讓人聽了笑話?!?/br> “你他媽吃了豹子膽,敢跟老娘頂嘴!憑什么讓我小點聲,你家小sao貨干都干出來了,還怕我說,哎呦——我是哪輩子造了孽,欠你們莫家的,跑來給你們當牛做馬?!?/br> 舅舅沒應聲,舅媽越罵越來勁:“當初你們全家勒緊褲腰帶供她媽上大學,好吧,大學念完了,以為家里能跟著沾點光了,結果全家跟著倒霉,就他媽一個帶著野種的破鞋,有人要就不錯了,收完彩禮她又裝清高,尋死覓活的不嫁,到手的錢都飛了?!?/br> 一個嗲得人雞皮疙瘩飆升的聲音湊趣:“媽,瞧你累的,喝點水?!?/br> 倒是聽話,還真歇了個中場,喝完水再接再厲:“這犯賤也遺傳,從前我就看離離那小sao貨不是個正經樣,你還說我嘴黑,怎么樣,十五六就跟言休那小痞子睡,言休玩膩味了把她甩了,總算走狗屎運釣上一條大魚,好啊——她個野種又懷上小野種了,讓人掃地出門了,你能丟起這個人,我丟不起,人家何家現在放出狠話,誰敢搭理她就是跟何家過不去,那何家是咱們這小老百姓得罪得起的?明年爾嵐畢業要找工作,要是被那小sao貨給耽擱了,你就給我卷鋪蓋滾犢子!” 這羅里吧嗦的一通罵,竟叫她湊趣嗲聲聽不慣,她不滿的插嘴:“媽,當初就是那破鞋犯賤,半夜去鉆休哥哥的被窩,別擱這指桑罵槐的,自己家養出個不要臉的sao貨,關人家休哥哥什么事!” 莫離安靜的聽墻角,暗忖:這一塌糊涂的過往,忘掉也好,就像現在,被罵的這么難聽,她居然還能像個旁觀者,平心靜氣的觀看這出鬧劇。 說實話,這里的一切都讓她感覺陌生,包括對她不錯的親舅舅,鄰居夸她比從前漂亮多了,舅媽說那是人家何二少養得好;她的口音也有些不同,不過這也沒什么好稀罕的,大家前幾天還聚在一堆八卦電視上那個腦袋受創后,幾十年的地方話居然不會說了,改成一口順溜的普通話,兩相比較,她這細微改變只能算小巫見大巫。 “你還惦記著言休那小痞子呢?” “媽你說話真難聽,什么小痞子不小痞子的,休哥哥可是要成大事的?!?/br> “我呸,也是個沒爹的野種,能成什么大事?我警告你個死丫頭,要是再敢想他,我就打斷你的腿?!?/br> “我就是要想他,他走之前我都跟他說好了,等他出人頭地回來后,我就嫁給他?!?/br> “莫離那小賤貨就夠我糟心的,自己養的還給我添堵,這日子沒法過了?!?/br> 蹲在門口的莫離扒拉著手指頭算:舅舅這輩子就生了一個女兒,管她舅媽叫“媽”的肯定是她表妹爾嵐,爾嵐喜歡的是和她睡了好幾年的言休,言休遠走他鄉闖蕩事業,臨行之前把她一腳蹬了,然后和她表妹爾嵐私定終身…… 這種大小通吃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渣吧? ☆、第十八章 屋里忍無可忍的老實舅舅終于爆發:“你們娘倆有完沒完——爾嵐,你是個大學生,張嘴‘破鞋’閉嘴‘sao貨’的,和文盲潑婦有什么區別?!?/br> 又對莫離她舅媽說:“寶珍,離離現在遭了難,你嫌她這樣不好那也不是,當初接曉佑的彩禮時,你怎么不這么說?” 舅媽氣焰稍減,爾嵐卻是怒火更勝:“爸,你老糊涂了,搞清楚點,我才是你親閨女,莫離那個到處撩sao的賤貨是外人,她從小就不要臉,知道我喜歡休哥還去纏著他,鉆了休哥的被窩后,還把他帶我眼前秀恩愛?!?/br> “啪”——窩囊了半輩子的舅舅終于硬氣一回,卻點燃舅媽的燎原之火:“??!你個老不死的,為了那個小sao貨打我閨女,難道那個小sao貨把你也‘伺候’舒服了,讓你連里外都不分了!” 舅舅氣得都飆出了太監音:“寶珍,你說的這些還叫人話么?給我莫家當牛做馬?這些年,除了打麻將和罵街,你還干過什么?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里外不分,那樣你看離離不記得過去,詐她掏生活費,我就會直接告訴她,曉佑一次性給她媽預存了五年的醫藥費,你也好意思豁出老臉說那是你給墊上的?還有,收了曉佑那么多彩禮,你一毛錢嫁妝也沒陪送,現在離離回來住幾天,你瞅瞅你搞出的這些動靜!” 喘口氣:“爾嵐,你給我聽清楚了,就算大家都來戳離離的脊梁骨,也沒你埋汰她的份,我十年前都不能出去干活了,你媽天天打麻將,就靠領那點低保能供你念大學,供你大手大腳的花錢?你自己心里清楚,身上穿的,平時用的,嘴里吃的,哪樣不是離離的血汗錢!” 爾嵐情緒激動:“那是她應該的好不好,如果當初不是你賺錢養她們母女,她們早就死了,養她們不是你的義務,養我才是屬于你的責任,你把用來養我的錢花她們身上了,現在你沒辦法賺錢,讓那婊子賺錢還你的養育之恩有什么不對?再說那婊子賺錢還不容易,張張大腿,別人把她搞舒服了,還給她大把大把塞錢,我不嫌這錢來得臟就算給她面子了,你就知道護著她,從來就沒為我想過,就因為那個婊子,我在同學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遠走高飛了,可到哪都能遇上喜歡言休哥的賤人,那賤人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問我,‘莫爾嵐,你居然也在這念大學啊,你姐莫離這一晚上得接多少個客人,才能湊夠這大筆的學費呀?’那個時候,我覺得老天不開眼,怎么就不讓那婊子被車撞死!” 舅媽是真心疼自己的閨女:“讓我的爾嵐受委屈了,對,就讓那賤貨被車撞死,還能賠幾個干凈錢?!?/br> 舅舅是心疼莫離,可爾嵐才是他的親骨rou。 眼瞅著心肝rou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活路了似的,在長久的沉默后,短暫爆發的舅舅,復又龜縮回他那窩囊殼子里。 舅媽趁勢托出心里的小算盤:“算了,我也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好歹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憑良心說,離離這些年,確實也幫襯了咱們不少,不如把她嫁了,這樣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咱們都好?!?/br> 爾嵐抽噎間歇:“那破鞋誰稀罕要?” “上個月死了老婆的那個東街修鞋的李二拐子,今天托人來和我說,他鄉下過繼的那個爹要死了,會留給他二百畝山場和一棟二層小樓,他不嫌棄離離肚子里那倆孽種,打算正兒八經的娶她過日子?!?/br> 舅舅不樂意:“李二拐子多大歲數了,瞧著比我都老,這算是找了個丈夫,還是找了個爹吶?” 舅媽白他一眼:“歲數大了,知道疼人?!?/br> “屁,他老婆病得癱床上那陣子,還被串門子的街坊撞見他用拐杖往死里打他老婆?!?/br> “他那病秧子老婆是個碎嘴子,我見了都煩,再說了,也不看看你們家離離是什么貨色,李二拐子不嫌棄,還樂意拿出十萬托咱們照顧她那神經病的媽,這憨實人,哪找去?” 舅舅甕聲甕氣的:“不行不行?!?/br> 舅媽很有古代媒婆子的范兒:“李二拐子不能生娃,跟咱們保證,會把離離的孩子當親生的看待,你也不想想,難道讓離離也跟她媽似的,生了閨女就當小娼婦,要是生了兒子,去做小流氓?” 舅舅不吱聲了,只是一個勁搖頭。 就要不屈不撓:“這孩子打小就陰陽怪氣的,剛被言休甩了的那陣子,瞧著更是跟她媽發病前一模一樣,再擱家里這么養下去,倆野種一落地,估計她就得瘋,到時候咱一邊得替她養孩子,一邊還得掏錢給她治病,這日子怎么過?李二拐子打算帶她回老家,再也不回來了,他老家好啊,地方偏僻,山清水秀,適合養人,去了那地方,何家見不著她,也沒那么多閑工夫跟她計較,咱們也不用擔心為了她讓爾嵐的前程受影響,一舉多得,多好的事?!?/br> 難得舅舅還能堅持:“離離今天去墮……” 可他才說個開頭,就被爾嵐拔高的一嗓子給打斷:“對,爸,就讓李二拐子把那破鞋領走,還能換十萬塊回來,我也不用再跟著受氣,只要這個不要臉的sao貨還在咱家,等休哥回來了,一定會捎帶著連我也討厭的,我要是嫁不成休哥,就死給你們看?!?/br> 此地不宜久留——這是莫離的聽后感。 以她目前的狀態榨不出一滴油水,還要吃他們家住他們家的,她膽子不夠大,胎兒打不掉,目測在不久的將來,花銷更大。 被她得罪到一定程度的何家,據說勢力非同一般,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斷了她的后路,連親人都嫌她是個累贅,但凡有點腦子的大好青年,肯定不會再來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