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裴天舒正經道:“可?!?/br> 方氏怒想,md眼風全白飛了。 卻聽裴天舒又道:“七里若是我裴家的孩子,自會留在裴家,我以性命保證,盡全力栽培他。日后要是分家,他自得大房財產。但是……你,裴家不能留!” 程雪慧心驚,叫道:“你,你們要殺了我!” 裴天舒笑的很和善:“不,給你一筆銀子,送你出關?!?/br> 程雪慧又泣:“你們竟然這般狠心,我的孩子已經沒了爹,這是要讓他連娘也沒有嘛!” 裴天舒道:“那你就將孩子帶走?!?/br> “你們竟然不要……”程雪慧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裴天舒搖搖頭:“否,是你舍不得?!?/br> 他盤算過了,若七里真是他大哥的孩子,他十分愿意養育并且培養七里,前提是爵位不能動。七里若爭氣,他自會助其一臂之力,為其謀得榮譽和官階。七里若不爭氣,裴家也不是養不起。 可若想爵位換人——豈不是便宜了那背后的算計之人!想要和爵位相連的半邊虎符,那是做夢。 世人都知皇上重諾,允諾了給裴家半邊虎符永不收回??墒廊瞬恢?,那半邊虎符根本就調遣不動他和他大哥培養出來的裴家軍。 裴家各路將領認的只是將軍印。 所謂的將軍印也并不是真的印,而是暗藏在已經獻給皇帝的銀光劍和他從不離身的匕首之中,二者合一,以特制的鞘頂印于將令,才可號令軍隊。 他和他大哥做的隱秘,連裴家的各路將領都只見過印于紙上的將軍印,又何況是那算計之人。 別問裴天舒為何如此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先不說一個女人怎么養大了兩個孩子,單只說孩子這么大了才突然找來,若說背后無人指使,他是他娘那樣的腦殘才會那么想。 更何況,剛剛那女人那句事出有因,不見他不敢道出孩子的來歷,分明劍指二房,意在挑撥。 只不過設計這話之人,算計錯了他的心思。 他不管她背后之人是什么目的,反正七里還小,就是歪了,也還能洗腦扶正。 退一步說,就算扶不正七里,將他放在身邊,可以監視,可以利用??傊?,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其實程雪慧也是一樣的用法,但不要她是表明一種態度。人家送來什么,他們就得照單全收,憑什么! 一直被人審視的七里拉了八駿,又抓住了他娘的胳膊:“娘,咱們走?!?/br> 他討厭這種被人懷疑審視的目光,可是他的娘親怎么可能舍得如此離開。 程雪慧偷眼去看裴天舒,只見他抿嘴不語,怎么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她“撲通”一聲跪在了裴老太太面前,連連磕頭道:“求老夫人憐憫,妾雖是唐德勝養在府中的歌姬,可妾一向潔身自好。自打妾跟了大爺,也一直守身如玉。大爺滅那唐德勝之時,本是想將妾偷偷接出來??赡翘频聞侔l現妾有身孕,他為人謹慎,偷偷將妾藏在了梧村,想要借此威脅大爺。不料,之后他就被身邊近侍所殺,妾從此被人遺忘?!?/br> 想是覺得這么說有些不妥,她頓一下又道:“妾不敢詬病大爺,想是大爺也尋過妾的蹤影,可茫茫大千世界,尋人是何其艱難。妾也不敢自表,妾含辛茹苦養大了大爺的孩子,不求金銀,只求孩子能有個好前程,再求老夫人,不要讓妾和孩子分開?!?/br> 裴天舒心說,你還不如求金銀呢! 他不怎么動容,但那句“含辛茹苦養大了孩子”,卻是觸動了裴老太太的心弦,孩子沒有爹的難處,她是深有體會。 裴老太太放了話:“我裴府養的起你?!?/br> 裴天舒心又說,他娘終于清醒了一回,養的起,可沒說在哪兒養! 這話還有轉圜余地。 可就這也不行,方氏涼涼道:“先別啊,還沒滴過血,說什么都為時尚早?!?/br> 便又轉回了滴血認親這一重要的環節之上。 怎么個滴法,總不能將裴天誠從墳里掘出來。 再說了,就是真掘出來,他也早就是個干殼兒了。更慘一點兒,可能連干殼兒都木有了。 這畫面太過驚悚,還是不要想象了。 幸好,方氏是個有“閱歷”的,便說這事兒也可弟代兄,可一時半會找不到裴天恒,還得裴天舒出馬。 裴天舒并不反對,笑問:“你可確定?” 想那程雪慧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斬釘截鐵道:“可?!?/br> 裴天舒:“那你們母子三人去取水吧!” 這是為了表明自己絕不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順便也滅了方氏想要動手腳的機會。 程雪慧謹慎,連裴家的物件都不用,自從包袱里取了一粗瓷白碗,現從井中取水,端了來。 裴天舒從懷里抖出了那把小匕首,頗有些舍不得地割開了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在水里。 程雪慧指使七里伸手借匕首,他卻笑而不給,勾了勾手指,示意劉通上前。 劉通有點兒躊躇,他腆著臉跟來就是看個熱鬧,滴血認親不管他事??! 到底往前走了幾步,裴天舒二話不說,拽過他的手就割。裴家的熱鬧好看吧,看戲還得給賞錢呢,要你一滴血當利息不算多。 冷不防,見了血,劉通叫出了聲。 緊接著,堂內的驚訝聲此起彼伏。 劉通很奇怪,低頭一看,碗里的兩滴血居然融合了。 這也太特么的詭異了吧吧吧吧??!他娘說了他可是獨生子啊。 陡然從獨生子降級成了他娘的兒子之一,劉通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想回家……找他娘對質。 程雪慧并不認得劉通,沒人給介紹啊,可堂里的驚訝聲已經說明了此事要多蹊蹺有多蹊蹺。她試探道:“這位是府里的……四爺?”沒聽說過啊,她說的不太自信。 裴老太太頓時怒了,破口大罵:“四,四,是你媽的頭?!?/br> 這分明是在質疑她犧牲了半輩子的性福,豎立起來的貞潔牌坊??! 方氏同看不懂這情況,可莫名就是覺得很高興。 她想給裴天舒鼓鼓掌,還想對他說:小叔子,加油哦!我看好你! 程雪慧白了臉,下意識后退幾步,質問:“三爺究竟欲意何為?” 裴老太太更直接:“老三,你在搞什么鬼?” 裴天舒咧嘴一笑,輕飄飄地道:“我就是告訴你們滴血認親不可信?!蓖耆窍构烦逗寐?! 曾幾何時,也就是上一輩子吧,還很年輕的他被普及廣大民眾的口水劇荼毒,特地問候了度娘“滴血認親可信嗎?”這個很嚴肅的問題。 度娘回答“可信、你妹!” 好吧,這也是在瞎狗扯。實際上是他搜索“滴血認親”之時,被一個帖子亮瞎了眼。 帖子的主題{太高興了,今天我一哥們通過滴血認親,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帖子的內容{今天我一哥們突發奇想,割了自己的食指,滴了滴血在碗里,又弄了滴他們家金毛犬的血。親愛的網友們,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兩滴血——完全融合,哥們頓時淚流滿面。太激動了,哥們終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當然,這個逗比事跡不能分享給在座的眾人實在遺憾,要不然解釋起來度娘不是真的娘,網友不是打漁的朋友,真的很費口舌。 思及往事,裴天舒忍笑忍得小辛苦。 程雪慧卻已經氣哭了出來:“原來三爺至始至終都不相信七里是大爺的兒子?!?/br> “我相信??!”裴天舒淡定解釋。在這沒有dna鑒定的時代,這種事情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換句話說,半信半疑。私心里是非常愿意相信,七里若真是他大哥的兒子,他將其培養成才,也不失為一種報恩的方式。 程雪慧還在驚訝,他既相信,為何還要攪壞滴血認親? 裴天舒表示,他們這些凡人不懂?!拔蚁嘈虐 边@四個字憑的是嘴說,也就是空口說白話。關鍵時候,譬如爭奪爵位的時候,這四個字不具備讓人信服的能力,還得靠“證據”說話。滴血認親這么鬼扯的事情,他不信,信的人多了去了,就好比這爵位,他不想要,想要的人多了去了。 是以,滴血融合在這個時代就是鐵證如山,他能讓他們滴嗎?他敢讓他們滴嗎? 當然不。 不僅如此,還得將一切可能扼殺在萌芽狀態。 玩心眼!老子聚齊了人類五千年的文化智慧于一身,誰來誰死! 方氏一聽他這樣說,徹底不干了,撇嘴道:“三弟憑什么相信?” “長得像啊,就連娘也說七里和大哥幼時一模一樣?!标P鍵時刻,裴天舒和他娘一樣,很會搬擋箭牌出來,還特別補充了一句:“知子莫如母,這事兒娘最有發言權?!?/br> 裴老太太表示自己壓力山大,這會兒也不敢一口咬定了,將七里翻來過去看了無數遍,又在腦海里想了裴天誠的樣貌無數遍,一遍一遍的對比。 嗯,眼睛挺像。 嗯,嘴不太像。 嗯,鼻子有點兒像,說話的聲音好像也有點兒像…… 裴老太太對比的很認真,最后總結一半兒像一半兒不像,勢均力敵,太特么讓人為難了。 就在這時,建信侯裴天恒回來了。 是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他又回來了~ 每回,府里有事,爭吵最激烈的時刻他總不在,卻又每回在關鍵時刻扭轉全局。 方氏言: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偨Y——沒有提前和他通過氣,他還不如不回來。 裴老太太熱情地拉了他的手道:“你快瞧瞧,快好好瞧瞧,看那孩子是不是你大哥的兒子!” 裴天恒很配合很認真地看向七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激動地哭了,“我大哥……原來他有后??!”果然是裴老太太最鐘愛的兒子,一樣的缺心少肺,只一點挺好,幸好他沒有他娘刁鉆。 方氏:……說好的將老二裴優過繼給大房,徹底黃花菜了。 方氏還在惋惜那份本已掉進二房口袋里的財產。 裴天舒笑著對程雪慧說:“如此,裴家認下了七里,也可以撫養八駿。至于你,既不想出關,也行,我可托人在洛陽城外替你找個尼姑廟,讓你安身立命。且,會年年奉上豐厚的香油錢,讓你不至于遭受苦難?!?/br> 裴天舒見她不語,又道:“其實你很年輕,大可不必為我大哥守節,我可以給你豐厚的銀錢,你可以遠走他鄉,重新嫁人。七里和八駿那么孝順,想來也不愿讓你就此青燈古佛苦渡一生?!?/br> 舒舒服服地嫁人對比去當尼姑,是個人都會動心??墒浅萄┗圻€是咬了咬牙道:“請三爺為妾尋找妥當的尼姑廟?!?/br> 裴天舒會心一笑,這也沒什么不好啊,至少背后之人短時間內不會另尋他路。 解決了這一樁,還得解決程雪慧母子的住宿問題。 方氏正在氣頭上,不愿拿出解決方案,正合裴天舒的意,他道:“他們既已在倚湖園落腳,不如就一直住著吧!” 楚氏心懷愧疚,舉雙手同意裴天舒的話,爭取多拉好感度。 裴老太太卻道:“不太合適吧?!惫馐瞧呃锖桶蓑E還行,可沒找到尼姑廟之前,程雪慧也得住在那里,會被人說閑話的。這會兒,她想的倒挺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