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滾出門的時候,他還滿心的疑問,為什么代王一看見他找來的那些小娘子,就痛哭著喊‘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樣?又是和誰一樣呢? 成王當然不會告訴焦斯是他想岔了道,他以為的一樣是年紀和性別。而林鏨的一樣……那得是一模一樣。 坑叔啊,那怎么可能實現的了。 那邊的焦總館是勞累了一休,還挨了頓揍。這邊的肖太常卻是風流了一夜,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只是,這風流也并不是白風流的。 一大早就有人拿著肖太常的牌子,將輪休的顏學慶堵在了被窩里。 所以,起床氣很大的顏御醫滿心的不痛快,一張黑臉比碳還要黑,乖乖,那已經不能叫做臉了。 可顏學慶一到了肖府,看見渾身長滿紅疹的肖太常時,終于……痛快了。 “顏御醫你快瞧瞧我家大人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渾身長滿了紅疹?”說話的人是肖夫人,攥著帕子,滿臉的焦急模樣。 顏御醫朝她,還有雕花木床上的肖太常頷了頷首,裝模作樣地開始號脈,最后沉聲道:“太常大人這是得了桃花疹,看起來嚴重,實則并無大礙。待我開兩服藥,一服外敷一服內服,切不可見風,切不可用手去撓?!?/br> “我這病幾日能好?”作為一個太常,就是身患絕癥,也不能耽誤上朝面圣。只是他這病,委實不夠雅觀,一張臉又紅又腫,跟燒熟了的豬頭似的,就這樣了還敢面圣,這得有多大的勇氣啊。是以,他今日并沒有上朝,心里頭卻還惦記著朝中的大事。 顏學慶忽略了肖太常期盼的眼神,一本正經道:“這桃花疹先疼后癢,先腫后流水,少說也得小一月才能痊愈?!?/br> 肖太常一聽,臉色……嗯,已經瞧不出什么顏色了,倒是眼神里頭充滿了恐懼。 肖夫人拿手絹捂了捂臉,放下的時候,嘆息道:“還是請顏御醫先開藥方吧?!?/br> 待顏學慶開好了藥方,肖夫人親自將他送出門去。沒了外人,肖夫人再懶去理會肖太常,一轉身去了后院。 后頭的婆子忍不住相勸:“夫人,夫人這又是何必呢!老爺正在病中,夫人不如……” 肖夫人扭頭嗤笑一聲:“趙mama,他既不喜我,我又何必上趕著往他身邊湊。他不是有個得用的丫頭,就是叫藏畫的那個,我這就抬了她做姨娘,讓她好生伺候著老爺不就行了?!彼家话涯昙o,且有兒有女,還有什么想不開的。 不過,想起她那雙兒女,肖夫人罕見地皺了皺眉。女兒今年一十五歲卻還沒有定好人家,兒子又是個不著調的。 她嘆了口氣,轉頭對趙mama道:“你去大爺的院子瞧瞧,看看那個孽障酒醒了沒有?!?/br> 肖白鶴倒是早就醒了酒,可昨天喝的實在太多,現在還頭疼胃疼,頭重腳輕,只能在床上躺著,一邊哼唧一邊罵娘。當然,罵的是裴天舒的娘。 關于昨天他是怎么回來的,他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但約莫著應該不會是自己騎馬回來的。這事兒他也不好意思問,只能使勁地伺候裴天舒的祖宗,過過嘴癮。 他媳婦劉氏去他娘房里請安回轉,沒好氣地說:“爹病了,你還不快點兒起來?!?/br> “什么病???”肖白鶴心想著老頭子昨天罵他的時候,還是中氣十足的,怎么說病就病了!他沒太當回事。 劉氏說:“不知呢,我去娘那兒的時候,娘去了前院?!?/br> 肖白鶴一聽坐了起來,怒道:“你就不會去前院看看?!?/br> 劉氏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心想:還不是你的錯,憑什么你辦了丟人的事情,要我去你爹面前聽罵! 肖白鶴這兒也顧不上自己難受了,搖搖晃晃地去了前院瞧他爹。 肖太常一見他,氣不打一處來,呵斥一聲:“孽障?!?/br> 可見肖太常和肖夫人真是親兩口子,連罵兒子都是同一個調調。 肖白鶴瞧見他爹的豬頭臉了,驚訝地張大了嘴問:“爹,你這是怎么了?” “你氣的?!毙ぬR粋€枕頭丟了過去。 他要是真有那本事,往后他看誰不順眼就可勁地氣誰去。肖白鶴接了枕頭,沒敢將心里話說出來,低頭聆聽他爹的教誨。 肖太常這會兒還真沒空教訓他,吼了一聲:“去準備筆墨紙硯?!?/br> “爹,你老都生病了,沒事兒還寫什么字??!” “滾蛋,老子寫奏折?!?/br> 肖太常在奏折里首先申明了自己對皇帝的滔滔敬仰,然后闡述了自己的慘狀,緊接著又說了今日無故曠工的愧疚,最后才鄭重地提了請假的事情,并且表示他會讓人將公務送到府中辦理,絕對不會影響皇帝交代的工作,末了再一次申明他對皇帝的愛,借以證明自己真的是迫不得已,請皇帝看在他為官勤懇的份上,一定相信他是真的病了,不是裝的。 這封請假條,不對,這封奏折的中心思想其實就是:老板,我病了,我要請個小長假,看在我生病也不忘工作的份上,千萬別扣我工資,也千萬別找人頂替了我。此致還有敬禮。 肖太常將奏折封好,差了心腹送給太常卿柳平,讓他代為呈交。 辦妥了這個,肖太常就窩在家里養病了。 **** 顏學慶辦妥了裴天舒交代的事情,也沒敢指使自己人上門報信,在城中逛了一圈,給一個小乞丐的娘治了傷風,又給他抓了把甘草,打發他去建信侯府找裴三爺領賞。 小乞丐很快就到了建信侯府,信誓旦旦地說他是來找裴三爺領賞的。 大門上的人瞧他說的那么肯定,也不敢怠慢,趕緊去了風嘯院回稟。 此時,楚氏正領著幾個丫頭在左廂房里裁夏衫,裴三爺裴天舒則領著女兒在右廂房里玩耍。 其實是各玩各的。 裴天舒正抱著話本打發時間,一聽小廝來稟,二話不說摸出二兩碎銀子,丟給那小廝,“賞,一兩給他,一兩是你的?!?/br> 小廝歡歡喜喜地道了謝,心想著怪不得大門上的人都喜歡給三爺辦事了。 那小廝前腳才走,裴天舒就罵上了:“摳貨,攢著銀子娶媳婦?” 也不知是在罵誰。 裴金玉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扶著桌案學走路。 小孩的生活實在是無聊的緊,裴金玉扶著桌案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圈,有些乏了,蹣跚著走到她爹的面前,伸出了手。 裴天舒嘿嘿一樂,將她抱起放在腿上,順便往她手里塞了個撥浪鼓,示意她自己玩,他則繼續看話本。 堂堂的大文前長公主怎么可能對撥浪鼓感興趣,可這會兒又還不想睡,裴金玉勉為其難地拍了拍她爹捧著的話本子,用稚嫩的聲音,卻不乏威儀地道:“念?!?/br> ☆、第10章 翁主發威了 裴天舒手里拿的這個話本,是他在書鋪里給他媳婦淘的,講的是前朝有名的女將軍霍璃的故事。 霍璃乃是前朝開國皇帝付新心腹霍幽之女,她自幼好騎射,在宛城被數萬胡騎圍困時,以十三歲稚齡,率十余死士突破重圍,請來援軍,解宛城圍。付新登基之后,嫁于其三子魏王,做了魏王妃。 如果故事到這里就算完了,那這個故事講的就是勇猛善戰的灰姑娘和王子之間的浪漫愛情故事。 可是故事并沒有就此結束。做了魏王妃的霍璃閑的沒事干寫了一本書,叫做《霍氏規范》。這還不算完,她本人在婚后一次性為魏王納了一個加強排的小妾,還和魏王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這本書沿用到了今朝,同《女戒》《女則》《列女傳》一起,成為了女子必須修讀的書本之一。 裴天舒的腦洞開的不夠大,但至少會換位思考。如果他是個女人,有一加強排不少于五十個女人,虎視眈眈地時刻預備著撲上來搶他的男人,那鐵定是不能夠愉快的生活了。 還神仙眷侶,騙鬼哩。 不過,倒是有一種可能,做了魏王妃的霍璃久不帶兵,技癢難耐,索性弄堆小妾,全部軍事化管理,有事沒事的過過將軍癮。 反正看了大半,裴天舒已經理解了這話本的中心思想:哪怕再利害再有成就的女人,也得以夫為天,也得賢良淑德。 作為一個從文明社會穿來的外來人士,裴天舒的心里對賢良淑德的定義和本土人士不一樣,首先不包含的一條就是善妒。 話說哪有女人不善妒的,不會妒忌的女人一點兒都不可愛的好嘛。 在文明社會陪老婆逛街多看一眼美女,回家還得坐會兒冷板凳,那個時候的男人雖然多半會極其羨慕非洲那些可以娶很多很多老婆的地方,恨不得明天就申請移民更改國籍。嗯……當然,前提條件是喜歡牙很白的純黑妹子。 但仔細一想,便知老婆還是在乎他的。 可真來了這個可以三妻四妾的地方,老婆小妾一大堆,生活壓力也大啊。男人除了是個提款機以外,唯一的用處等同于黃瓜。 更別忘了,黃瓜玩的久了,也有軟的一天,這里可沒有藥監局。所以,這里的壯陽藥吃起來風險不是一般的高,搞不好就直接壯掉了小命。 扯得有些遠了,再扯回來。 裴天舒會給楚氏買這本話本,完全是被霍璃一開始不輸男人的膽識和魄力給吸引住了,這正好是楚氏的身上缺乏的東西。 只是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居然忘記了順手翻一翻結局。 此刻,他決定將這話本雪葬,連楚氏都不讓看,更何況是他寶貝女兒。 他沒打算用現代人的思想教出一個在世人的眼中是離經叛道的女人,但也沒打算將女兒培養成某某人的附屬用品。 他早就定好了教育女兒的大方針,可在過去的一年里,因為時刻提防著他老娘作妖,并沒有想好教育的細節,看來要從今天做起了。 裴金玉見裴天舒一直沒給反應,不耐煩地重復一遍:“念?!?/br> 這個時候,裴天舒已經想好了要給她講個什么故事。 首先從大洋深處講起。 “在那茫茫的一望無際的大海里,生活著一群小美人魚……” 裴天舒講的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兒》,不過是個改良版的。 所謂改良版,就是比原先的要好要精。 所以,結局就成了——“聰明的王子終于意識到,救了他的其實就是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默默無語卻總是對著他微笑的美人魚。最后,王子和美人魚幸福地住在一起?!?/br> 故事到此結束,裴天舒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贊,一扭頭卻發現他女兒瞪著一雙大眼睛茫然費解地看著他。 才一歲的孩子,裴天舒原就沒打算她能夠聽懂,索性對她解釋道:“這個故事就是告訴我們要勇敢、堅韌地去追求理想和幸福。金玉,切莫要因為你是女子,就生出了任男人擺布的心思?!?/br> 裴天舒的這番教導可謂是用心良苦,可他哪里知道裴金玉費解的是什么。 裴金玉又不是不認字,自然早就發現她爹講的故事和話本上……那是沒有一個字相同。 該不會是她爹不認字? 那她爹也太神奇了,聽說過不會武的軍師,不識字的還是第一回見。 這是誤會上了。 那廂裴天舒絞盡腦計想給她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 不曾想,這廂裴金玉的三觀早立。 她覺得她爹講的鮫人公主的故事,最后的結局一定不是那樣。 南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 王子控制了鮫人公主,打敗鮫人國度,虐待奴役所有的鮫人,只是為了得到鮫人的珍珠淚。 所以,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女人從來都是政治博弈中的犧牲品。 這個才是她覺得理所應當有的結局。 裴金玉的腦洞開的很大,就這么給一個積極向上且愉快的愛情故事打上了政治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