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元會帝轉了頭,平淡無波的眼睛掃過她寫滿不甘的清麗臉龐,還是輕笑出聲:“賢妃,你是朕的賢妃。而她,卻是國長公主?!?/br> 好一個國長公主,還是個生性yin亂的國長公主!可是這些話賢妃是不能說的,她咬唇欲泣,方才一張口,元會帝似乎早已知曉她的意圖,聲音很輕地道:“禁言。夜已深,賢妃跪安吧!”仿佛生怕吵醒了某人。 賢妃的一張臉都氣成了白色,卻只能柔柔一拜,“臣妾告退?!?/br> 她氣急敗壞地下了宮門,綠妝捧著一件緋色的薄披風上前,卻被她一把拂開。 綠妝知曉她此刻心情不佳,便小心翼翼地勸解:“娘娘莫惱,皇上只是一時被迷了心,遲早會明白娘娘的真心?!?/br> “莫說這樣的話哄我,皇上心里想的什么本宮還能沒有你清楚!他對我根本就無心?!?/br> 綠妝小心應了聲“是”,卻又緊接著開解道:“娘娘盡說些氣話,皇上若是對娘娘無心,又怎會讓娘娘掌管著后宮?!?/br> “后宮?他的后宮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嗎?” “這不也正說明了皇上愛重你?!?/br> “屁,他是在拿我當女管家使呢?!?/br> 綠妝的腦子轉的飛快,記起了主家的吩咐,很小聲地在賢妃耳邊道:“娘娘,不如給皇上張羅幾個美人吧。如此若能拉回皇上的心,皇后的位置何愁……” 賢妃發作了一通,心里的怨氣稍稍平息下來,好生計較了一番,覺得綠妝說的有理,只是這美人還是莫要她來送的好。眼下,倒是有一人比她更合適。 思量了一番,賢妃仔細打量著綠妝,瞧她至始至終低垂著頭,加之容貌一般,是個讓人放心的,便低聲說了一句:“你是個好的……” 賢妃走了之后,元會帝又靜站了許久,遠遠地聽見更夫敲過二更天,他才喚道:“劉錚?!?/br> “駙馬?!睆穆≈氐囊股镒叱鲆粋€黑衣人,他一直隱身在這里,可是賢妃來的時候并不曾覺察他的一絲蹤影。 劉錚喚元會帝駙馬,自是因著他出自公主府,本是長公主的貼身內侍。元會帝兵臨洛陽城之時,便是他奉了公主的口諭,打開了洛陽城門。 而這一聲“駙馬”,顯然也是得了元會帝的認可。 “我同長公主沒有子嗣?!?/br> 頓了片刻,元會帝又說:“今日我瞧著暢之的女兒,那神韻竟同公主幼時有些相似,便做主認了她做義女?!?/br> 這兩句話的意思,劉錚聽明白了,這是給長公主認了裴家的女兒做義女。 他冷哼了一聲:“駙馬難道不知公主同裴家的過節!是了,想來那裴家也是得了駙馬的意思才敢去辦那樣的齷蹉事?!?/br> 元會帝被刺的心中一緊,半晌才自言自語似的喃道:“我瞧著真的很像,你且先去看看,看過了再說?!?/br> 劉錚沒再反駁,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隱在了黑暗里。 **** 黎明來的很快,離裴金玉生辰,只差了這么一天。什么都沒準備的方氏忙的腳不沾地,宴客用的小食、菜肴、水果,哪一樣不得現買。她倒是也想學老太太來個臥床不起,可是裴天恒說了,她要是敢病,就把管家的大權交給楚氏。 她的命可真苦??!給府中管家婆子交代事情的空檔,方氏還抽了個個空,撕毀了幾條帕子。 他們家繡娘也命苦啊,得玩命地多繡幾條帕子,好讓方氏沒事泄泄憤。 不得不說,方氏除了心眼小點、人威猛一點,辦事還是極其靠譜的,端的是雷厲風行的作風。雖然只有一天,裴金玉的周日宴還是倉促間召開了。 負責接待男賓的人選定下了裴天恒、裴天舒兩兄弟。方氏和楚氏自是負責接待女客。 陪著各家小公子們交際的是方氏的兩個嫡子,十歲的裴智和八歲的裴優。就是接待各家小娘子們的人選有些麻煩,裴家唯一的嫡女裴金玉還是個小奶娃,最后這重則就旁落在了裴天恒八歲的庶女裴雪身上。 才將清晨,裴家就打開了府門,迎接著四方的賓客,倒也是有條不紊。 裴家的賓客身份極其的復雜,其原因就在于他們歸屬的是哪一方的勢力。 譬如一向和裴天舒交好的?;逝傻耐流M們,還有一向和楚氏的爹交好的清流們,又因著皇帝親封了裴金玉一個漢壽翁主,就連宗室也賞臉蒞臨。 仔細瞅瞅,裴家女兒的周日宴上究竟來了哪些人? 嗯,就和平時皇帝上朝一樣,該來的不該來的一個都不少。 而作為主人的裴家,倒也能張弛有度,不卑不亢,任誰來了都是一副笑臉相迎。 便也有人在心里暗自將他們惱怒上了。 ——呸!墻頭草。如此這般想的是土鱉們。 ——呸!巧言令色。如此這般想的是清流們。 宗室們的想法則很簡單,別管他裴天舒是土鱉還是清流,總歸是皇上眼里的人。哪怕他沒有入仕,總歸是個有圣寵的。 一場周日宴席端的也是風流暗涌,裴天舒笑那是因著定力好,裴天恒笑就是因著他單純可愛,一心覺得自家的面子夠大,可不,最后還來了一個成王世子和一個代王。 成王世子是皇帝的親侄子,他爹也就是成王,是皇帝僅剩的弟弟了。其他的不是戰死就是被牽連,唯一的這一個也就格外的尊貴。 是以,成王沒來,派了世子過來,也是格外的榮光。雖然世子也就只有十歲。 至于代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他不僅年歲小,還是個腦袋不靈光的。嗯,為什么這么小就封王,是因為他爹戰死了。 相比于十歲還是世子的林淺之,五歲已經封王的林鏨,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雖然林淺之和林鏨人不大,裴家上下可不敢薄待了他們。 兩個小人被請到了上座,周日宴的重頭戲終于開始了。 被打扮成年畫娃娃的裴金玉隆重登場。 她本來不想出來的,可沒有替身,不抓周不行??! 當然,這是廢話,因為至始至終都沒人問過一句她愿不愿意被眾人圍觀,猶如她是個耍猴戲的。 抓周必備的物件,胭脂、針線、筆墨等等,早已一一擺放在案幾之上,裴天舒將裴金玉放在案幾的一頭,推了推她的小屁股,示意她往前爬。 裴金玉扭頭瞅了一眼裴天舒,眼神里頭的是無盡的哀怨。 爬,這么掉份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干,索性盤腿坐在案幾之上,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把灰青色的瑤琴。 裴天舒不解其意,一旁的楚氏有些著急,“金玉,想要什么,你就去拿??!” 裴金玉并不理會,又指了指瑤琴,怕裴天舒不懂,這回她動了動嘴皮子:“爹,拿?!庇峙牧伺乃约?。 裴天舒笑了,“這孩子還會使喚人?!痹撌怯卸鄳邪?! 到底隨了她的意,將瑤琴擱到了她面前。 旁邊就有人唱著翁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類的吉利話。 沒人敢說不好聽的,除非他想死。要知道裴天舒可不是個文弱書生,相傳他還是皇上軍師那會,一箭三雕,重創前朝皇帝派出的平叛大軍,只因他給人家平叛大將軍張茂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婿一次性地穿了糖葫蘆。 你想被穿成糖葫蘆嗎? 如不想,就請說話小心小心再小心。土鱉除了土點以外,其實也沒什么要緊的缺點,唯一的一條就是土鱉們翻起臉來略血腥。 裴金玉的小手撥拉著瑤琴,聽起來琴音還算不錯,點了點頭,小手又一指,這回指的是印章。 裴天舒遞過來以后,那人又唱翁主乃金枝玉葉等等等,反正其中心思想就是她尊貴她該拿印章,并且可以一直尊貴下去。 裴金玉將印章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也沒瞧出來是什么材質,興趣缺缺地將它扔在了瑤琴之上,又點了點不遠處的一盤芙蓉糕。 抓周抓到吃的,可不就是貪吃的意思。 楚氏一個勁地給裴天舒飛眼,示意他不許拿那個。 裴天舒并不在意這些,將整盤芙蓉糕都端到了裴金玉的面前。不曾想,裴金玉搖搖手。 “不要這個?”裴天舒不解問。 裴金玉又搖搖手,指指糕,又指指他。 裴天舒恍然大悟,美滋滋地說:“爹給你辦事,你賞爹的!” 裴金玉點頭。 眾賓客大笑。 至此,裴金玉的任務圓滿完成,被佳柔抱著去了內院。 ☆、第7章 代王小傻瓜 這年頭什么都不多,就是熊孩子特別的多。括弧此乃裴天舒的心聲。 裴金玉前腳剛被抱走,后腳代王林鏨就哇哇大哭了起來,端的是毫無征兆,莫名其妙。 原本熱鬧的宴席,因為這突兀的哭聲,安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甚至還有人懷著看好戲的心態。 別瞧代王是個傻的,可越傻就越不好哄。就是傻子,人家也代表了皇家不是。 裴天舒的后牙槽有點兒疼。 對付他娘的時候,甭管他娘出的是什么歪招,他皆可以用一招四兩撥千斤的綿力來化解。對付千軍萬馬的時候,甭管對方多么的兇殘,他只要比其更兇殘,他就會是最終的贏家。 可對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又不能比他哭的更大聲。 至于哄孩子的經驗,裴天舒是沒有的,這都怪他女兒太讓人省心了,就是生氣也是不聲不響。 裴天舒揉了揉跳疼的太陽xue,又使勁拍了兩下耳朵,他站起身子朝人堆里使勁瞅,終于在最靠邊的那一桌上瞧見了,滿臉寫著“這兒發生了什么都和我無關,我送了二兩銀子,得使勁吃回來”的顏御醫顏學慶。 裴天舒氣沉丹田,大吼一聲:“顏御醫,你快過來給代王瞧瞧,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br> 顏御醫姓顏,括弧這是廢話。他姓了個好姓,就是樣貌委實與這個聽起來高大上的姓氏不相符,他的臉倒是與閻王的閻比較相配,不怒自威,比門神還具備些恐嚇的效果。 顏御醫沒防著這時候被點了名,他才剛扯下一個雞腿?!班ооА倍嗌匐p眼睛掃向了他,還有他拿著雞腿的手。 顏御醫在心里頭將裴天舒的祖宗反過來倒過去伺候了不止一遍,面上倒還算鎮定,雖然很不舍,但他還是放下了雞腿,又在水盆里凈了凈手,這才施施然上前。 望聞問切,也不知顏御醫具體用的是哪一種,就見他在代王跟前湊了湊,沉聲道:“據下官診斷,代王中氣十足,此番哭鬧應是受心緒所擾,與疾病無關?!?/br> 哭的那么大聲,能不是中氣十足嘛??床∫沁@么簡單,他也能當大夫。 裴天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滿道:“你再好好瞧瞧?!?/br> 顏御醫駁斥:“下官已經瞧得很仔細了,我看先生還是趕緊想想代王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會如此難過?!毖援?,就要起身回座。 “宴畢遲些走,我近來身體有些不適,你好好給我瞧瞧?!敝饕呛笱啦厶?,上火上的利害。 顏御醫那張閻王臉罕見地抽搐了一下,極不情愿地點點頭。 得了顏御醫的準信,裴天舒將一張便秘臉轉向了裴天恒。 裴天恒倒是有哄孩子的經驗,可他在心里就沒把這兩個身份貴重的小客人當成孩子,絞盡腦汁也不明白王爺將才還好好的,怎么說哭就哭了起來,頗有些為難地看著一旁的成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