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賀老板顫巍巍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向坐成一排的陪酒女郎。 “你們出去幾個,你,你,還有你?!?/br> 被點到的女郎不情不愿的推門離開,賀老板諂媚的看向趙清渠,見對方依舊閉著眼沒有任何表示,冷汗刷的又下來了。 “你們幾個也出去?!?/br> 包廂一瞬間空了許多,只有兩個長得最漂亮的女郎坐在沙發上,忐忑互視,噤若寒蟬。 “趙總,您看……” 趙清渠閉著眼,一聲不吭。 賀老板求助的看向趙璋,卻見對方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他的視線,只是低頭看著桌角,仿佛忽然對它生出了無限的興趣。 賀老板一咬牙:“你們倆個也出去?!?/br> 最后兩位女郎離開,整個包廂頓時只剩下了三個人,趙清渠終于睜開了眼睛。 賀老板和趙璋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賀老板竭盡全力活躍氣氛,找著機會就把話題往項目上引,使出渾身解數探聽趙清渠口風,卻沒想到問三句對方只答一句,所有的試探都被輕描淡寫的擋了回來。 賀老板越聽越不對,原本他還覺得自己有幾分希望,怎么今天看趙總態度,反而是要把他的路堵死? 他越發急了。 這邊趙璋也很是疑惑,看小叔這態度,明明白白就是不打算和賀老板合作,先不說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改變主意,單就在這里仿佛貓逗老鼠般和賀老板拖拖拉拉繞了半個小時,就根本不是平時小叔的風格。 他本來想著趙清渠一來二人就走,沒想到現在小叔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 趙清渠不打算走,他自然也走不了,只能干坐著,聽二人毫無營養的你來我往。 這樣的對話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直到賀老板滿頭大汗的提議出去看會所的夜場表演。 趙清渠破天荒的答應了。 會所的深夜的場次表演比一般時段更加露骨香艷,趙璋坐在貴賓席上,看著舞臺上渾身赤裸只套了一層透明薄紗如水蛇般扭動的女人,不自在的微微扭頭,剛別過臉就看到趙清渠的俊美的側臉。 趙清渠看著舞臺上的演員,神色卻是極致的冷漠,仿佛看的不是限制級畫面,而是一面空白的墻壁。 倒是賀老板如癡如醉的看著女人的胴體,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被表演吸引了全副心神。 “聽說賀老板說你很喜歡上一場表演?!?/br> 趙清渠忽然開口,眼睛卻依舊淡漠的直視舞臺。 趙璋一愣:“還行?!?/br> “這一場呢?” 趙璋微微皺眉,實在摸不清楚趙清渠的想法:“表演而已,只是用來消遣……” “喜歡,還是不喜歡?!?/br> 趙清渠打斷他的話。 趙璋噎了一下,半晌道:“也還行?!?/br> 趙清渠終于轉過頭,黝黑的雙眸盯著他,黑漆漆的猶如海底深淵,讓趙璋莫名其妙的背脊發涼。 “那么……” 他聽到昏暗中趙清渠清淺的聲音,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需不需要把她們也叫過來陪你?” 趙璋身體一僵,直直的撞入小叔幽深的視線,其中壓抑而森冷的意味讓他心中微震,駭然不已。 趙清渠現在的狀態…… 不會是還在發瘋吧?! ☆、第二十二章 只有趙璋自己猜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壓抑住指尖的顫抖。 他不敢移開和趙清渠對視的視線。那雙眼眸乍一望去什么都沒有,但仔細觀察,卻能從那一片空寂的黑暗深處看到近乎實質化的扭曲和瘋狂。 熟悉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這樣的眼神,和血洗倉庫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吳醫生在離開前的確跟他說過,趙清渠的精神狀況會持續不穩定一段時間,他這幾天見小叔行動如常以為基本好了,沒想到今晚不知怎么的,狀態又開始不對起來。 趙清渠看著趙璋如臨大敵的緊繃模樣,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冷漠,心底竟然升騰出一種隱秘的快意。 他知道今晚的反常舉動大概是嚇著自己這個侄子了。 一直以來,他都竭盡全力的偽裝成正常人的模樣,用冰冷漠然的性格掩飾無比扭曲的內心和靈魂。他知道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卸下那樣黑暗而不堪的精神枷鎖,但他起碼可以在人前表現的像一個普通人,任由自己殘破腐爛的內心在時間中緩慢發酵。 但今晚,他不想壓抑了。 從伏擊“暗鼠”之后他就感到內心的黑暗面蠢蠢欲動,破繭欲出。他強忍至今,當看到濃妝艷抹的陪酒女郎以一種近乎挑逗的yin蕩姿態貼著侄子的時候,他只覺得腦中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砰然掙斷。 就像吳醫生察覺的那樣,他的確很喜歡趙璋這個侄子。 這樣的喜歡具體是一種什么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在經歷了那樣充斥著暴力和陰暗的扭曲童年以及少年之后,憑著不足為外人道的手段回歸趙家的自己在見到還是個幼童的趙璋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個幼童直接掐死。 那樣天真而不諳世事的表情,那樣在父母關愛呵護中長成的單純模樣,這樣干凈的孩子光是站在那,就像是對他自己過去的赤裸裸的譏諷與嘲笑。 也許是他的惡意太過明顯,那個時候,年幼的趙璋露出小兔子一般驚嚇瑟縮的神情,往張姨身后躲了躲,軟綿綿的喊了一聲:“小叔?!?/br> 而這一聲呼喚,就像一個魔咒,讓他一下子心軟了。 心底渾濁的黑暗仿佛一下子被洗滌的干干凈凈,整個人從頭到腳的清爽起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像一個正常人。 他在趙家祖宅住了下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他母親李落芳的安排,只有他自己知道,留下來只因為本身的意愿,接手母親的安排和學習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趙璋是一個干凈的不可思議的孩子,只要站在他身邊,趙清渠就覺得仿佛連心靈都平靜了下來,以往的狂躁和戾氣盡數散去,讓他仿佛真的像一個正常人。 自私也好,陰險也罷,他近乎默許的看著母親把趙家的財產和權利盡數籠在手中,以一種旁觀者的心態看著侄子失去所有庇護不得不屈居于趙宅無處可去,盡管知道趙璋對他的厭惡,依舊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之下,就算母親搬走后想讓他陪伴,也找借口推掉。 只要呆在侄子身邊,他就能感受到那種令人安心的純凈。 他不想讓氣息如此干凈的侄子最終被社會染得面目全非。 所以,當他看到那樣不堪入目的女人貼在侄子身上時,本就不穩定的情緒,轟然爆發,如潮水般鋪天蓋地,一發不可收拾。 不聽話的孩子,需要略施懲戒,才會服服帖帖。 趙清渠的眼神越發變幻莫測,趙璋本能的感受到危險,腦中飛快的思考著應對之策。 就連癡迷于表演的賀老板也感覺到了二人之間氣氛的詭異,收回視線小心翼翼的往這邊看了看:“趙總?表演不合心意?” 見趙清渠神色一瞬間變得更加危險,趙璋行動快于思考的一把按住趙清渠似乎想要往大衣里掏的手,低喚了一聲。 “小叔?!?/br> 趙清渠神色一動,緩緩壓下眼底的異色,神情莫測的看了自家侄子一眼。 “不需要她們陪?”他平靜的看著他:“賀老板不會心疼那點錢?!?/br> “是,是?!辟R老板點頭哈腰:“趙助喜歡就說一聲,包在我身上,什么樣子的都……” 趙璋不知道為什么小叔較勁似的老把話題往這方面引,而賀老板毫無眼色的越說越過分,趕緊皺眉打斷了他的話。 “那些女人……還是算了?!背鲇诹己玫慕甜B,趙璋愣是把“臟”這個字吞回肚子里,臉上卻忍不住露出敬謝不敏的神色。 “累了?” 趙璋驚愕的看著趙清渠,不知道為何對方忽然變得和顏悅色,剛剛還一副隨時都會發瘋的模樣,轉眼便平靜了下來,語調雖然冷漠,卻帶了一絲關懷。 趙清渠根本沒等趙璋回答,自顧自的轉頭看向賀老板:“今晚就到這里,賀老板請自便?!?/br> 趙璋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被趙清渠拉著走了出去,乘坐電梯到達車場。 發動汽車,趙璋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不斷向后略去的景物,實在是不忍回想趙清渠拽著他起身離開的那一刻賀老板的臉色。 項目合作大概泡湯了。 趙清渠打開音響,柔和的音樂流淌出來,縈繞在車內,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的趙璋略顯疲憊的靠在椅背,閉眼小憩。 “以后這樣的場子,不想去就別去?!?/br> 趙璋睜眼,看著趙清渠被燈光照的有些模糊的側臉,輕輕嗯了一聲。 “不怕得罪人,有我撐著?!?/br> “小叔……”趙璋坐直身子,輕喚一聲。 “嗯?” 趙璋打量了對方半晌,長舒一口氣:“你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好?!?/br> 一曲恰好結束,車內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趙璋有些不安的動了動,忽然感覺頭頂一沉,一只手插入他發絲,輕輕揉了揉。 “你也是?!?/br> 話畢,趙清渠收回手,重新搭在方向盤上,袖口卷起露出肌rou修長的小臂,在橙黃的燈光下泛出蜜色的光澤。 趙璋忽然覺得有些移不開眼。 接下來二人一路無話,平平穩穩的駛到了老舊房子的樓下,直到車子停好,趙璋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 二人沿著昏暗的樓梯一路上爬,停在家門口后趙璋習慣性的掏鑰匙開門,捅了半天卻發現鑰匙捅不進去。 他下意識的后退一步就著燈光看門牌號,一旁的趙清渠卻淡定從容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鑰匙,兩下就把門打開了。 趙璋瞪著趙清渠。 “今天下午我找人換了門鎖?!壁w清渠神情無比自然的從口袋里拿出另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放在他的手心:“收好,別讓不相關的人進屋?!?/br> 這是在說董家輝吧? 趙璋愣愣的看著手心泛著銅黃色光芒的鑰匙,覺得自己和小叔似乎角色對調,剛才小叔熟稔的話語仿佛他才是這棟老房子真正的主人。 趙璋說不出的別扭。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趙璋很有些疲憊,趙清渠看出了他眼底的倦色,空出浴室讓他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