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趙清渠點頭,看起來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只是揮手示意進去。 趙璋跟著他們進去,發現這是一個酒吧的后門。 繞過廚房,在迷宮似的走廊里拐了好幾個彎,他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等在盡頭房間的門口。 趙璋看著趙清渠匆匆的被抬進屋,剛想跟上,卻被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攔下來。 “吳醫生治療期間不喜歡別人在旁邊看著,要不我帶您去前面坐坐?” 趙璋思索片刻,頷首同意,跟著他從后門走進前半部分的酒吧,在吧臺旁雙雙坐下,點了杯酒隨意的聊起來。 這人姓孫名江,據他說是一直跟著趙清渠辦事的副手。趙璋跟這位副手打太極似的你來我往,二人都機警油滑的像條泥鰍,孫江不清楚趙清渠對于趙璋的態度,很多事顧忌著沒敢說;趙璋也無意跟這位孫副手透漏什么,幾個來回下來,雙方什么話都沒套到。 雙方都沒得到什么實際信息,眼看“閑聊”就快進入僵局,趙璋哈哈一笑,便轉而聊別的東西,孫江明顯松了一口氣,整個人也放松下來。 閑聊的過程中,趙璋總有一種被窺視的不舒服感,他不著痕跡的掃視一圈,卻因為酒吧昏暗的燈光以及散落在四周的半圓形沙發高背阻擋視線,始終沒能看出什么。 收回視線,趙璋暗暗皺眉,表面卻依舊神情自若,沒讓孫江看出絲毫端倪。 孫江電話響了。 趙璋對他歉意的眼神回以一個微笑,看著他接起電話應了一聲,隨即神色突變猛地站起,往外走了幾步忽然頓住,回頭有些猶豫的看向趙璋。 “孫先生若有事就去忙吧?!?/br> 聽了這話,孫江也不再猶豫,匆匆從后門走了出去。 趙璋看著孫江的身影消失在門后,緩緩站起,繞過舞池走向距離入口不遠的洗手間。 那股令人厭惡的窺視感如影隨形,既然找不出源頭,他便只有避上一避。 從那股不知來源的視線中,趙璋感覺不到善意的存在。 夜幕低垂,此刻正是酒吧生意最為火爆的時候,舞池群魔亂舞,你推我搡,時不時有人紅著臉帶著一身的酒氣跌跌撞撞從舞池沖出來。趙璋小心翼翼的往一旁躲閃,貼著一叢一叢圍成半圓形的沙發往洗手間走去。 一首舞曲結束,燈光忽然暗了下來,新曲子的前奏逐漸響起。 一片黑暗中,趙璋跨前一步,忽然有什么東西橫在他腳下,踉蹌中向前栽去,左側有人猛地沖出舞池恰好撞了上來,本就站不穩的他向右側一歪,徹底摔了下去。 黑暗中本能的伸手,撐到冰涼平滑表面時,似乎有什么東西撞倒了,乒呤乓啷一陣亂響,當他爬起來,燈光終于亮起。 面前是七八個沙發圍成的半圓形空間,中間大理石臺面上灑滿了紅酒,酒瓶和酒杯掉落一地,還有一個滾到了他的腳下,將漆黑的皮鞋沾上暗色的酒漬。 趙璋環視了一圈坐在沙發上沒個正形的幾人,心中沉了沉。 他明明記得這條道十分平整,卻無緣無故出現障礙物。而現在看去,依舊平滑如初。 離他最近的沙發上高大精悍的人站了起來,擋在他面前,神色不善。 “小子,我們的酒水全被你砸了?!?/br> “十分抱歉?!壁w璋心平氣和的直視著對方,歉意的笑了笑:“是我沒站穩,損失全部由我賠償,剛剛的酒水全部重新上一份,記在我賬上,您看怎么樣?” 那個人輕哼一聲,挑起眼角十分不屑:“掃了兄弟們的興,你以為就能這么算了?” 坐在沙發上的另外兩個人不知何時站起,將他圍住,堵住了所有出路。 沖著他來的,且來者不善。 趙璋垂下眼,感到那股令人難受的窺探視線更加明顯,抬頭望去。 沙發正中間坐著一個男人。 那人大咧咧的仰靠在椅背上,白色襯衫半敞,露出古銅色的胸肌和腹肌。染發紅的猶如火焰披散在肩膀上,形狀詭異的耳釘從耳骨到耳垂排了一溜,那張極富有野性和魅力的面龐似笑非笑,一雙眼睛肆無忌憚的掃視著他,趙璋甚至能感到目光落在在肌膚上灼熱的溫度。 趙璋收斂了所有的表情,轉身面對這個渾身散發出異常危險氣息的男人,神情肅穆。 “這件事,你們想怎么解決?!?/br> 口中說著“你們”,但實際上看著的只有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一挑眉,露出了興味盎然的神情。 “你和‘拐頭’什么關系?” 拐頭? 趙璋皺眉,“拐頭”是個什么東西? 興許是看出趙璋茫然的神色,那個男人嗤笑一聲,興致缺缺的又靠回沙發內,勾了勾嘴角,邪氣四溢。 “今晚好不容易和兄弟們聚一聚,本來是好事,沒想到還是被掃了興?!蹦侨送祥L聲音,顯得很是漫不經心,卻無法忽視里面的惡意:“你要知道,一群男人,如果被掃了興,可是很惱火的?!?/br> 趙璋看著他,一言不發。 “這樣吧,既然你掃了興,那就負責把大家的興致重新提起來?!?/br> 那人伸出手,輕佻的朝著他勾了勾手指。 “過來?!?/br> 趙璋站著沒動,感到身后猛然傳來了破空之聲,下意識的朝側邊跨了一步,躲開了按向他肩膀的手。 男人挑眉,揮揮手示意手下收回動作,看向趙璋的眼神更加趣味:“躲的挺快?!?/br> “我不習慣和陌生人接觸?!壁w璋淡淡的解釋了一句,抬眼看著他,語氣謙和卻不失強硬道:“這事要如何解決,我的方法已經列出來了,如果不滿意,麻煩擺出你的要求?!?/br> “我的要求?”那人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衣褲的裸露的小腹:“看見了么?!?/br> 紅色的酒漬濺在白色的襯衫上,異常顯眼。黑色的褲子也被染上一團團不太明顯的痕跡,而小腹濺上的紅酒,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粘膩而誘惑的色澤。 “抱歉,衣褲花費我可以全賠?!壁w璋冷漠的說了一句。 “我不缺那幾個錢?!蹦腥算紤械目粗?,輕描淡寫,仿佛嘴里說的不是價值上萬的襯衣西褲,而是在菜市場隨便挑揀的爛白菜一般:“我說過,你掃了兄弟們的興,你負責解決?!?/br> 他神情猛地一斂,露出食物鏈頂端的rou食動物般,兇悍陰冷的神色。 “過來?!彼钢「购鸵卵澋木茲n:“給我舔干凈?!?/br> 他輕笑一聲,忽然又恢復了懶散的、漫不經心的神色:“弄干凈了,就一筆勾銷?!?/br> 周圍的幾個男人發出輕浮的口哨聲和調笑,用看戲的眼神望著趙璋,露出毫不掩飾的興奮和惡意。 “這個要求未免過分?!壁w璋頓了頓,聲音忽然冷了下來:“若你我意見不一,干脆把這家酒吧的老板叫過來,看看有什么解決辦法?!?/br> 既然趙清渠敢在這個地方秘密處理傷口,那么這家酒吧想必和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男人一愣,接著哈哈大笑:“我就是這里的老板,解決辦法就這么一個,要不舔干凈,要不——” 他聲音猛地沉下去:“今晚就別想離開這個酒吧?!?/br> 氣氛一瞬間僵硬到了極點。 這個男人重頭到尾都針對著他,沒有緣由,趙璋思來想去,也就“拐頭”一詞,能探出些許端倪。 莫非“拐頭”是孫江? 趙璋心中一動,是了,剛剛他在和孫江聊天時,可以肯定這個男人一直在暗中觀察,認為他和孫江有什么關系,不足為奇。 若這人和孫江有過節,那也難怪處處為難他。 可是孫江會去一個和他有宿怨的人開的酒吧去喝酒么? 短短幾秒,趙璋心思千回百轉,卻終不得其中關竅。 那邊男人的耐心也正式宣布告罄。 “三秒之內,要不自己過來,要不被我弟兄壓著過來?!?/br> 他冷冷的看著趙璋:“三?!?/br> 周圍口哨聲越發大,圍著趙璋的男人們蠢蠢欲動,眼中閃動興奮地光芒。 “二?!?/br> 趙璋冷漠的和男人隔著大理石臺對視,渾身緊繃,蓄勢待發。 “一……” 身后兩個男人猛地撲上來的一瞬間,一只手倏然橫插進來,一把將他拉出包圍圈,扣著肩膀攬入懷里。 緊接著兩聲巨響,那兩個男人竟被生生的踢飛出去,撞在一旁的沙發上,滾了兩圈才堪堪停下。 周圍一瞬間安靜下來。 “我來替他,你覺得如何?”低沉的聲音響起,仿佛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出來:“……廉景?!?/br> 名為廉景的紅發男人先露出驚愕的神情,隨后慵懶的笑了起來。 “趙哥,求之不得?!?/br> 趙璋微微扭頭,看到趙清渠好看卻緊緊繃著的側臉。 雖然看似攬著他,但趙璋心里清楚,趙清渠只是為了把大部分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好讓自己能穩穩地站著。 剛剛那兩腳耗費了太多的體力,剛剛縫合的傷口又有裂開的趨勢,連趙璋都能感覺到,趙清渠的身軀在微微的發抖。 趙清渠神色冷凝,扣著趙璋的肩膀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仰躺在沙發上的廉景面前,低頭面無表情的俯視著他。 “趙哥,你不是要替那小子么?” 廉景慵懶的拖長聲音,尾音帶著甜膩的卷翹,讓趙璋胃里一陣翻騰。 趙清渠臉色顯然也不好,不知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這句話。 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站在一旁看著三人的一舉一動,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趙清渠冷冷的和廉景對視了片刻,忽然伸手抄起臺面上唯一沒有倒下的裝滿紅酒的酒杯,朝著對方潑去! 濃烈的酒香四處散開,廉景垂眸,紅酒沿著他火紅的發絲滴滴答答掉落,沿著胸口一路下滑,消失在小腹和西褲的接縫里。 “這一杯,讓你醒醒酒?!壁w清渠的聲音冷的仿佛極地寒冰,令人戰栗:“你也該好好知道,什么人,是你不能碰的?!?/br> 攬著趙璋的手又緊了緊,趙璋敏銳的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深紅的鮮血,正在緩緩地滲透纏繞在腰間的繃帶。 趙清渠看著廉景,話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意味:“他是我的人?!?/br> 廉景抬頭望著趙清渠,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來。 “趙哥,我倒不知道你竟然還有這么重視一個人的時候。本以為他和孫江有什么關系,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岔了。這位是誰,你的新情人?” “不關你事?!?/br> 廉景絲毫不在意趙清渠的回答,他站起來,甩了一把頭上的紅酒,懶洋洋的對著趙璋扯出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