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都說長于婦人之手,可是在定國公府,卻是定國公夫人在前頭支撐定國公府,定國公多教養兩個兒子,就在誰都沒有發現的時候,兩個兒子歪了。次子還好,腦子不好使勝在聽話,可是長子…… 臉色冰冷了許多,定國公夫人深吸一口氣,一把推開了房門,就見慶振的房里,一個少女衣衫不整地伏在床上哭泣,她的兒子六神無主地披著衣裳,臉色煞白地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已然是傻了,眼見母親進來,這少年仿佛找著了主心骨兒,急忙起身,眼里竟帶了委屈的淚水,叫道,“母親,不是我!”他也沒有想到,昨日睡得很好,可是為什么第二天的早上,表妹會與他睡在了一起。 “孽障!”定國公夫人一個耳光過去,打得兒子眼中驚懼,這才冷冷地問道,“做下了事來,還想推脫么?” “真的不是?!睉c振眼見母親對自己失望,也不敢多說,只含淚跪在了母親的面前,低聲道,“兒子雖然憐惜表妹,卻也不會這樣唐突,實在是不知究竟是個什么緣故?!比欢?,他心里還是對表妹如此,有了幾分憤懣。前頭她得罪兩位公主,驚惶不安,也唯恐叫定國公夫人知道,再趕她出府。之前就因為與五公主的沖突,她叫定國公夫人攆到了外頭,還是慶振為她說情才得以回來,因她可憐,慶振答應她昨日之事不會與旁人說,她臉上感激的笑容還在眼前,沒想到這立刻,就算計了他。 原來他憐惜的表妹,竟然也這樣狠毒! “不是?!倍▏蛉艘妰鹤游?,心中也生出了疑慮來,然而見那少女時不時地看著自己,目中閃爍,心中便是一驚,瞇著眼睛想了想,便轉頭與后頭的丫頭說道,“把大爺院子里的丫頭婆子一個一個地審!我倒是要知道,究竟是誰膽子這么大,敢算計大爺!審出來的,”她瞇著眼睛看著那少女,輕聲道,“一律打死!” 她素來和氣,這少女竟是頭一次見她這樣狠心,渾身瑟瑟發抖,心中竟生出不安與惶恐來。 定國公夫人冷笑。 既然這眼瞅著是外甥女兒自作主張,那必然是買通了內鬼,不然不會這樣順利地叫她在這屋里呆了一晚上,心中更氣,定國公夫人便指著那上頭怯怯的少女說道,“給我老實點!外頭若是有你半個字的消息,我們家是爺們兒,風流快活的不過是玩笑,你想想你自己!” “姨母?!甭犆靼琢硕▏蛉说耐{,這少女驚慌失措,只張著眼睛哀求道,“我如今已是表哥的人,您不能……”若不是舍不得這其中的榮華富貴,她也不會這樣著緊地賴在表哥的身上。 “好好兒服侍表姑娘,姑娘守著孝呢,往爺們兒的床上爬不像話!你!”她指了指那少女,冷冷地說道,“給你爹娘佛前祈福去,你是個孝順的人,先好好兒地跪上三天,免得叫你爹娘氣得活過來掐死你!” “姨母……”佛堂里,連個軟墊子都沒有,便是個男人,跪在那樣堅硬冰冷的地上三日,只怕也要變成殘廢,這少女只覺得渾身冒冷氣,終于知道自己是叫定國公夫人心中生出殺意來,然而給父母祈福,怎能拒絕呢?只流淚趴在床上哀求道,“姨母憐惜我?!比欢徽f到這里,就叫一個婆子抓著頭發扯下了床,衣裳散亂,狼狽地滾在了地上。 “表姑娘這幾日飲食素凈些,只喝些水就是?!睉c振就傻傻地聽見定國公夫人溫柔地說到。 “我與表哥情投意合,姨母,看在表哥的份兒上?!倍▏蛉巳羰呛按蚝皻?,這少女自然有法子脫身,可是眼下她方才知道定國公夫人的厲害,心里慌了,只搓著手給定國公夫人磕頭,又轉頭與慶振哭求道,“表哥救我!” 想到表妹算計自己,慶振心里雖可憐,卻并未覺得這是重罰,只想著叫她長些記性,便狠心地轉頭不看。 爺們兒哪里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呢?定國公夫人心中冷笑一聲,只命人如同拖著奴婢一樣拖著這少女走了,眼見府中丫頭知道了風向,這才懶得與慶振廢話了,只使人套車就往宮里去了。 既然她兒子對這丫頭并沒有什么心思,如今落在她的手里,她慢慢兒來,也叫這膽敢坑害她兒子的丫頭知道,勛貴的后院兒里,除了榮華富貴,還有什么! 往死路上走,她成全她! 德妃與她說的那家,似乎很是不錯,她不能叫這丫頭日后進門,離間了小兩口之間的情分。如今殺雞儆猴,也叫府中這些有心思的丫頭瞧瞧,有沒有這條小命攀上慶振。 定國公夫人火急火燎地進宮見德妃去了,阿元與五公主便心中動蕩,也不回去,只命車往街上亂逛,五公主有些沉默,片刻便扼腕道,“沒想到表哥這樣糊涂?!?/br> “這事兒,咱都沒有插嘴的余地?!卑⒃銊竦?,“他自己樂意,誰能如何呢?”那就是一位憐香惜玉的主兒,況阿元并不覺得,慶振是良配。畢竟,這位爺他憐惜的不是一朵嬌花,而是整個一座大花園來著,就算是與那表姑娘成了好事,這性情也變不過來,以后這表姑娘有得磨呢。瞧表哥憐香惜玉,與瞧夫君憐香惜玉的心情,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瞧了他,心里就煩悶?!蔽骞饕幌氲竭@么個主兒,便齜牙道,“虧了日后我還有自己的公主府,不然成天對上這么一群,真是沒意思透了?!?/br> “人家也不想見你,擔心什么呢?!蔽骞骶褪且荒咐匣?,嬌嬌弱弱的小白花最怕這種心狠手辣的母老虎了好吧。 只是想到了母老虎,阿元不由就想起了順王妃來,這位能文能武,全掛子的武藝,實在也叫人很欽佩了,想到這幾回見著的順王鳳桐的那張苦逼的臉,阿元打心眼兒里快活的不行,一邊隔著簾子往外看,一邊在嘴里壞笑,精致漂亮的小東西縮在角落發出了桀桀的笑聲,只笑得五公主頭皮發麻,心里覺得這皇妹年紀越大毛病越多,卻也心情好了些,挑起了簾子往外看,看了看,口中便輕咦了一聲,指著不遠處剛從一家書鋪走出來的男孩兒說道,“那不是你的那個什么師兄么?!?/br> 阿元好奇探頭,果然見著是鄭琳從一間鋪子出來,她一探頭鄭琳就見著她了,眼中也是一亮,大步地過來隔著車笑道,“竟然遇上了殿下?!币姲⒃α诵?,他猶豫了片刻,便勸道,“街上人多,殿下就算是出游,帶的人也多些,不然沖撞了可如何是好?” “多謝師兄?!卑⒃肓讼氚⑷?,便決定別那么親熱了,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又說道,“最近事兒忙,來日,我就給老師請安去?!?/br> 平日里的阿元更活潑些,嘴里有趣的話也多,今日卻冷淡了許多,鄭琳有些愣神,便擔心地問道,“殿下因何事心情不好么?” “并不是?!卑⒃獙ι狭怂麚鷳n的目光,便抓著頭笑道,“平日我也是如此,不過是尋常罷了?!?/br> “若是心里不松快,或許我也能排解一二?!卑⒃量蓯?,又機靈古怪,鄭琳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孩兒,心里到底覺得對她有些不一樣,眼下見阿元淡淡的,不知為何心里便生出了失落來,然而瞧著阿元又心里生出歡喜,他年紀小,也不大明白怎么就這么多的感覺,便只笑道,“曾祖也記掛殿下呢,常與我說起殿下的功課如何如何,殿下若是上門,曾祖必是歡喜的?!?/br> “師兄回吧,好好兒地讀書?!编嶉w老對早慧的鄭琳的期望很深,是希望他用心讀書,日后鄭家再出一個閣臣的,阿元明白這個,便催促道。 鄭琳本是想再與阿元說說話,只是見阿元臉上雖然很和氣親近,然而卻有一種疏離的感覺,心里有些失落,卻還是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了?!?/br> 眼見鄭琳回頭看了阿元幾眼,這才走了,一旁不吭聲的五公主便笑嘻嘻地問道,“你怎么不與他多說幾句話?” “何必多生糾葛呢?”鄭琳待她與旁人不同,阿元又不是死人還能感覺不出來?不然也不會叫阿容一說便心虛了,此時只笑道,“本就無意,倒害了他,這叫什么事兒呢?”給人曖昧,叫人對自己依依不舍,留戀萬分,或許有女子喜歡這樣,可是阿元卻不喜歡的。 五公主知道阿元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勸,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你這樣著緊他,日后,若是他得意起來,恃寵而驕,該怎么辦呢?”男子,若是覺得女子對他一心一意了,便不當一回事兒地多了去了,阿容雖然不錯,可是五公主哪里會放心呢?阿元是個傻的,橫沖直撞地就扒住了阿容,可是五公主總覺得有些擔心。 還恃寵而驕…… 阿元覺得五公主這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卻只美滋滋地滾到五公主的身邊,嘿嘿笑道,“我信他?!闭f完,就又是一陣的傻笑。 五公主還能說什么呢?只好無奈搖頭,正預備再與阿元說說別的,就聽見外頭有人過來,湊到了車前小聲問道,“可是福壽公主駕前?”福壽公主,正是五公主的封號,她心中一動,聽見外頭宮女的回話,只揚聲問道,“是誰?”不大一會兒,就有宮女探進身來,恭敬地說道,“前頭是順王妃的車,王妃見著了咱們的車,說是眼熟,因此使人過來問問?!?/br> 聽見是順王妃,阿元便不能裝傻了,探頭出去一看,就見不遠處叫人護住的車前,順王妃正探出頭來對自己笑,她雖然與鳳桐不和,然而對順王妃卻沒有什么好遷怒的。冤有頭債有主,何必與人多生事端呢?便命人駕車上前,這才一笑倆酒窩,好生可愛地問道,“皇嫂身子重,這樣奔波可不好,要做什么,只使人做去,何必親自在外呢?”她說得親近,便叫順王妃的目光更柔和了。 “我因有孕,想著親自往寺里還愿,并沒有多勞動?!表樛蹂姲⒃c五公主對自己不生芥蒂,心中便很是感激,又因這兩個小姑子的溫柔,聯想到自己的沾親帶故的小姑子八公主,頓時覺得這真是前世不修,夫君是個賤人,連小姑子都不好搞,若不是婆婆是個好人,她拿刀痛死這群子不省心的家伙都有了,心中感概,然而摸摸自己的小腹,順王妃的眼里又生出了希望來,見阿元這樣關切,又玉雪可愛,她就想到了自己的骨rou,便真心地邀請道,“既然遇上,便與我一同回府坐坐?” 說完這話,順王妃就后悔了。 阿元與鳳桐交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還不定這小姑娘心里怎么想這是一把鴻門宴呢。 就算鳳桐恨她欲死,可是還真敢在自己府里宰了她?阿元見順王妃不安,便笑道,“有什么呢?還要多謝皇嫂的靶鏡,我與皇姐都很喜歡?!?/br> “叨擾皇嫂了?!蔽骞饕膊划斠换厥聝?,雖然與順王妃不如與誠王妃齊善那樣親近,到底對這位無辜的女子沒有什么反感。 順王妃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慢慢地點了點頭。 這么良善的女孩兒,難怪會得圣人與皇后喜歡,確實比那要命的八公主強出幾條街去。 她也不客套,只叫阿元與五公主上了自己的車??ね蹂能嚰?,十分地寬敞華麗。因順王妃有孕,車里頭都是用最柔軟的絲帛厚厚地鋪著,只恐傷了順王妃的胎,阿元一鉆進去,就覺得這車里暖洋洋軟乎乎的,心里想著回頭也把自己的車拾掇拾掇,務必要舒舒服服地才好,只是嗅到了車里頭淡淡的香氣,阿元便一皺眉,心里猶豫了再三,還是忍不住勸道,“皇嫂正是身子重的時候,這香氣太重,只怕心神不寧,不宜休養?!?/br> 她都不用想前世什么的,單就后宮里頭,拿香氣干壞事兒的就不是一個兩個。 順王妃聽了,心里竟不知是個什么滋味。 前兒回家,她母親也是這樣勸說過她,這樣是親人的才說這樣著緊的話,可是阿元竟然能注意到這樣的小事,還來提醒她,這情分就不一樣了,大抵是有孕,心里更柔軟一些,順王妃想到那個賤人夫君,只覺得眼里酸澀,卻還是強笑道,“記得了,這是佛寺的檀香,我不過是沾染了些,平日里也只在屋里擺些果子罷了?!庇掷⒃氖指屑さ?,“多謝meimei為我著想?!?/br> “我也是多事了?!卑⒃α诵?,又扶著順王妃歪在了一旁,這才問道,“皇嫂去了哪家的佛寺還愿呢?”這么靈,她得記下來,以后也用得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