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和蘇玫玫對視了一眼,她叫道,“余曉,去圖書館嗎?” 余曉抬起頭,好像剛從什么深沉的思考中回過神來,但又不像是在想剛才的考試,“哦,不去?!?/br> “你沒事兒吧?”居然叫去圖書館,他還有不想去的時候。 “沒,沒什么。謝謝關心,我先走了?!?/br> 看著他匆匆忙忙收拾了東西,神情恍惚地離開,阮襄還是有些捉摸不透,“怎么覺得,這不是他平常應考的狀態啊?!?/br> 蘇玫玫冷不丁來了一句,“這狀態,多半是因為感情問題?!?/br> 阮襄瞪大眼睛盯著蘇玫玫??傆X得蘇玫玫每次在說到男女關系,感情問題的時候,總是那么一針見血,傍觀者清的樣子,就像人常說的:見多不怪了。 “難道不像嗎?我猜中了有獎嗎?”蘇玫玫邊說著邊從包里抽了幾張a4紙出來,“喏,你看看這個,你感興趣嗎?” 招聘啟事。不同的公司和職位,都在t市,都和她的專業多少相關。 “太謝謝你啦!玫玫,你太棒了!”她說過幫她留意暑期實習的職位,沒想到她還這么有心,幫她打了出來。 “都是一些叔叔的公司,你看合適就試試吧。別說是我介紹的就行?!彼谥械氖迨?,阮襄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這樣的大學城里,各個大學都有他們區別與其他大學的特點。像政法,個個正人君子,措辭小心。工大,都是標準的工科男。而外院最特別的,就是姑娘。蘇玫玫,應該就是人們口中說的“外院的姑娘”,漂亮,新潮,開放。偶爾會有不同的高檔車送她回宿舍,但她也知道什么時候應該抽身而退。 面試的第一家,主管一看是外院的,就酸溜溜地來了一句:他認識的外院的學生,個個兒都削尖了腦袋要出國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踏實。 第二家的時候,主管是個不擅言辭的禿頂男人。面試后私下遞給她一杯茶,說:“你的銀行帳號是多少?我回頭定期給你轉一些錢,你也不用這么辛苦?!睋Q句話說,就是讓我包了你吧。 面試了到第三家的時候,對方公司不大,因為一個員工休產假才臨時要找一個實習生。雖然她讀的不是什么商務外語,但他們似乎對阮襄也比較滿意,說一個星期內給答復。就是他們希望她長期兼職,實習工開學后會轉成兼職工,工資還會再加。這樣對她來說也算穩定,就不用到處再找兼職。 唯一一個問題就是公司離住的地方比較遠。如果受聘了,那她可以要搬出來住。 有一份比較固定的收入,搬出來自己住,不再寄于顧易北的屋檐下,這應該算是她能自己養活自己的第一步吧,至少不用再依賴著他而生活。 從面試公司出來她的時候,將近晚飯時間,阮襄決定給自己小小安慰一下,就在市區下了車,準備去吃一頓稍微好點的。 經過中心公園,卻看到余曉和一個長發飄飄的女人在拉扯中。因為距離有點遠,隱約聽到女子說著什么“異地”,什么“撐不下去”,一甩手,就捂著臉丟下余曉離開了。 她難道就是他傳說中的法語系的漂亮女友?兩人在鬧矛盾? 這么八卦的事情,阮襄一般都碰不到,也不會去參和??蓜傄查_腳步,余曉懊悔地抓著腦袋抬頭的瞬間,看到了她。 街邊,買了瓶冷飲遞過去,余曉有些木然地接過?!爸x謝。真不好意思?!?/br> “沒什么。小吵小鬧應該很正常吧,過幾天就好啦?!庇鄷院退笥押孟袷谴笠痪驮谝黄鹆?,才子佳人般的神仙眷侶一直讓人很羨慕。 “不過現在這事,關乎未來,我也不知道會怎么樣?” 關乎未來?阮襄轉頭看著他,他的視線盯在遠方的某一點上。 “她家庭條件非常好,又是學小語種的。他爸媽想安排她畢業之后出國,她也想出去看看。但我是肯定會考研的,而且說實話,我家里也沒那個條件讓我出去,我也不可能再從頭開始學法語。這樣的話,我們就注定要分隔世界兩地?!?/br> “也不用想的這么悲觀,只要堅持,也就那么幾年的時間。而且現在通信交通都那么先進,隨時都可以聽到看到啊?!?/br> “阮襄,你不了解。其實她當時就是抱著要去法國的心態學習法語的,為這事我們已經吵了很久了。她說,她要是走了,那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們交往了三年,她從來沒有邀請我去過她家里,只是她父母來看她的時候我見過一次。那時候我心里就在想,我真他媽的就是只癩蛤??!其實我們一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br> 眼前這個在學業上意氣風發的人,此刻如此沮喪,甚至咒罵自己的無用。阮襄突然覺得,何嘗不是每個人都有起有落呢?“你為什么要這么說自己?你很出色啊,你也很努力,誰都看在眼里?!?/br> “努力有什么用,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她從小就是個千金大小姐,我就一個農村出來的。我去不了她的世界,她也不可能會為我留下來…?!?/br>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余曉,只想安靜地陪他坐了一會兒。這時,手機響了。 三個字在屏幕上閃爍。其實不看那個名字,單是那三個數字組成的電話號碼她就知道對方是誰了。這是他第一次打她的電話吧? 響了一會兒,她轉過去接起,“喂?” “在哪兒呢?”電話中,低沉的聲音更帶磁性。他似乎有小小的情緒壓抑。 “在外貿和朋友聊天?!?/br> “吃晚飯了嗎?” “沒?!?/br> “過來吃飯吧,我派車去接你?!?/br> 她確實也餓了。但余曉現在情況,她不好就這么丟下他,“這不太好吧…?!?/br> “就這樣,我派車去外貿接你?!彼种貜土艘淮?,掛掉了電話。 阮襄有些盯著電話,不知道該說什么。余曉這時站起來,似乎從沮喪中恢復了一些,“謝謝你,阮襄。你也忙吧,其實我也該回去了?!?/br> “那,好。路上小心,先把最后的幾門考好要緊?!?/br> “好,我們一起加油?!彼吡藘刹?,回過頭說,“你是個不錯的朋友?!?/br> 我們一起加油。 這句話讓她想起那些青春激昂的中學時光。那些大家一起研究答題的時候,一起在運動場上流汗的時候,一起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九點都在學校努力的時候。 顧易北派的車很快就到了。坐在車里,直到車子開進了一個高級餐廳,她還想著剛才的畫面。 中學時光,應該算是她目前為止最美好的時光,那時候,父母都還在身邊,她是家里寵,老師欣賞,同學喜歡的乖乖女。而余曉,仿佛就是她身邊和她一起長大的人。 她以為只有他們兩個人吃飯,直到進到一個包廂,她才知道,這原來是他的商業聚會,他還在桌上談著生意。她開始還有些慍怒,但看到這陣仗,先是一愣,進了門又不好發作,也不好再出去。 大家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沒上心。顧易北伸手示意她坐到他旁邊,看表情似乎心情還不錯。 那他剛才電話里的陰暗勁兒是什么意思。她硬著頭皮坐過去,只聽他在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你吃飯就好,別的不用管?!?/br> 在座的是三個年齡相仿的男人,氣質著裝,似乎是他的圈子的人。目光犀利一臉陰沉的,謹慎內斂文質彬彬的,笑容張揚氣質狂凜的,每個人身邊都帶著一個姑娘,都不外乎年輕貌美。甚至有一個,她好像還在學校里見過,因為美得很張揚,所以她隱約記住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外院姑娘吧。幸好對方不認識自己。 但是她不太一樣的氣質裝扮和突然的出現,卻引起某些人的注意,那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舉起酒杯,說:“易北向來眼光獨特,見解獨到。姑娘你來晚了,理當罰酒。來,喝一杯!” 意有所指,這話的意思大家都聽出來了,他們紛紛舉杯。 “她過敏,不能喝酒?!鳖櫼妆毙χ嫠龘跸?,阮襄微微松口氣。 “這樣啊,那沒關系。那顧大少爺你替她喝了?!?/br> 顧易北欣然接受。 喝了兩杯后,他一只手很自然地放到她的椅背上。 控股,融資,軍備采購,男人們繼續聊著剛才的話題。姑娘們安靜地倒酒夾菜陪笑,提出不找邊際的問題,給出無關緊要的答案。顧易北不動聲色地給她夾了幾次菜,然后又回到他們的話題上。 這頓飯她吃的極其無聊,也極其專注。他們的話題她幾乎都不感興趣,她無聊到試圖在心里默默地做同聲翻譯,但還是放棄了。為了避免和他們聊天,她便裝作很認真的品嘗著食物。 她不明白,顧易北為什么會把她叫到這樣的聚會上。這些人,是他的圈子,這些事情,是他的工作。但那些和她完全不相干,那是他的世界。她還想要回去看看書應付明天的考試,或是再看看今天面試那家公司的網站,這是她的世界。 也許用余曉的世界論來說的話,他們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的人。 而他,闖進了她的世界。他難道現在想把她拉進他的世界? 可笑的是,她坐在那里,和那幾個姑娘一樣,就像個陪酒女郎。 作者有話要說: ☆、你怎么樣和我想你 “晚飯很無聊?”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他開著車,側過頭對她笑了笑。 “嗯?!?/br> “沒事,你不用搭理他們?!?/br> 她窩在座位上,安全帶壓得有點透不過氣,“以后,不要叫我去那樣的聚會了?!?/br> “怎么了?那么不喜歡他們?那幾個家伙剛認識的時候可能會比較讓人討厭,但久了就好?!?/br> “我不想來陪吃飯,你下次叫別的姑娘就好?!?/br> 他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你想說什么?” “我沒那么多時間陪你們吃飯,這個時間我可以去做別的更重要的事?!?/br> 車里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勁,他壓抑著情緒,“吃飯的時間,還能有什么別的更重要的事情?” “我今天碰到余曉和她女朋友鬧分手,他當時心情很不好。你一通電話,就把我拉過來。我和熟人聊天,總比和不相干的人吃飯好?!彼敃r電話里的不留余地,已經讓她有些不高興。想到自己想那些陪著吃飯的姑娘一樣,被當成附屬品般對待,她更不高興。 “他是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他鬧分手和你有什么關系?能和他聊天難道就不能和我吃個飯!”他抓著方向盤的手抓得太緊,指節都有些發白。 我是你什么人?這句話把她堵了一下。 是啊,他們什么關系? 他說了句要照顧她,她回答了一句好。他們算是男女朋友關系了嗎?可是,她當時回答那個好字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沒有想過他們會走到哪一步。 就算自己有那么些喜歡他,他就以為他能決定她的一切嗎?就像那些偶爾出現在他身邊,又如衣物一樣被換下去的女人。 她今天的不高興都堵在那兒,她很想嗆回去。但他開著車,她不想再激怒他,便咬著下唇,把所有的話吞了進去。 他調低了空調的溫度,自己灌了口水,咽下,喉結微微滑了一下。 等車停到家門口,他沒有下車的意思,“你回去休息吧。我還要去趟公司?!?/br> 這么晚了,還能有什么事?而且還要開兩個小時的車回b市。 阮襄想說話,又作罷。免得了兩人再吵開。 剛從鄉下回來的張叔聽到車聲,便起來開門,卻只看到阮襄進來,而顧易北的車開走了。張叔若有所思,但沒說什么。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但腦袋里一團亂,一夜睡的迷迷糊糊。 考試終于結束,暑假又要開始了。 顧易北似乎也特別忙起來,便一直留在b市住。某天一大早,佑歷明腫著眼睛出現在大門前,說是要過來取東西。拿了東西走之前,還帶著抱怨深深地看了阮襄一眼。阮襄突然明白,顧易北很可能也沒有讓佑歷明好過。 偶爾看到張叔在打電話,隱約叫起顧易北的名字,但他也沒主動要和她說話。 外省的同學暑假回家前都要聚一聚,她和之前偶然碰到的初中同學劉語也約過一起吃飯。但因為劉語要跟男朋友去旅游,所以這次也沒見成。 張嬸的父親下了葬之后,張嬸就一直很低落,常常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阮襄有一次還看到她私下抹著眼淚。畢竟和她沒有血緣關系,那個過世的老爺子也就只見過幾次面,阮襄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張嬸。 阮襄終于還是和第三個面試的公司簽了合同,工資和工作內容她都喜歡,只是要到那個公司交通很麻煩。張叔張嬸的房子,是在安靜地富人區,平日公車就很少,以前去大學都不是很方便,現在要到公司,光是花在路上的時間就要一個多小時。她的工作基本上是和公司的外國合作伙伴溝通,因為時差的原因,她必須早上七點多就要到公司。一個星期下來,她有點折騰不過來,就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要搬到離公司近的一個地方。私下看了幾個地方,剛好也有介于學校和公司之間,交通又方便的便宜出租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七點多,張嬸像往日一樣,給她留了飯。青椒回鍋rou,蝦仁玉米和熗圓白菜。 “襄襄,多吃點兒,這幾天太忙了吧,早出晚歸的?!睆垕饻睾偷乜粗燥?。 “公司還好,就是路上太花時間。業務還不是很熟悉,不過要上手也不是很麻煩?!彼I得厲害,大口地嚼著蝦仁玉米。 “什么事情都是要磨合的嘛。你不知道的事情,要多問問,多和同事聊聊。了解多了,工作自然會很快上手的?!?/br> “嗯。我知道啦?!?/br> “你的同事們好不好?上司言不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