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蕭縉聽到這里,面上的笑容像沈菀一樣滿意又和藹,但他放在桌案下的右手,已經快將腰間的玉牌捏碎了。 “別只站著說話?!绷岘囌惺纸衅蛬D又拿了個凳子過來,“今日母親煮了花蜜茶,你不是喜歡甜的么?嘗一嘗?!?/br> 沈菀也頷首:“對,這還是上次姑母答應你要再改過的方子,姑母去給你拿?!?/br> 沈安連忙攔著要起身的沈菀:“姑母,我去廚房里拿罷,您坐著與jiejie和殿下說話?!?/br> “你哪里會弄。小心燙著了?!鄙蜉覅s堅持起身,要自己去添那花蜜茶。 沈安陪笑道:“那我給姑母打下手,姑母教我,看著我弄,不就得了?”說著便去扶沈菀,一齊往小廚房過去,年輕里的聲音里滿是明亮與輕快,“這簍橘子是我的同窗剛剛從廬州帶來的,甜得很,姑母等下嘗嘗,要是玲瓏jiejie不嫌棄,也帶幾個回王府?!?/br> 蕭縉看著沈安這樣扶著沈菀,眉心都跳了跳,深深呼吸了兩回,才淡淡說了一句:“還真是貼心啊?!?/br> 坐在身邊的玲瓏當然能聽出他語氣不善,同時側頭一看,蕭縉的右手還握在他腰間的玉牌上,顯然是用著力的。 “殿下?”她直接伸手去按了按蕭縉的手腕,“您這是……” 蕭縉這才松開了那塊玉牌,手腕一轉,反過來握住了她的左手,看了玲瓏一眼:“看來你們姐弟關系挺好的嘛?!?/br> 玲瓏朝小廚房方向看了看,估計這次倒茶應當很快,也就不便多解釋什么,而且看著蕭縉眼光里那復雜又別扭的味道,她心里竟是只覺得好笑,便輕輕安撫了一句:“回去再說?!?/br> 這聲音很輕,但那里頭熟悉又親近的氣息,對蕭縉而言卻比那溫熱香甜的花蜜茶更熨帖。 他面上神色似乎沒什么變化,但玲瓏卻能察覺出自從沈安進來院子到此刻,有什么緊繃的情緒稍稍松弛下來了半分。 這時便見沈菀重新回來,身后沈安則端了蜜茶,托盤是他自己的一滿盞并一壺。還有幾只渾圓橙黃的橘子。 蕭縉與玲瓏望過去,便知如今謝家到底落魄到什么地步,此刻沈安的茶盞都與剛才拿給玲瓏與蕭縉的不同。 到得桌邊,沈安先將茶盤放在桌子上,又略略一躬:“多謝姑母賜茶?!鞭D向蕭縉,“學生僭越了?!?/br> 這才半坐在凳子上,身形端正,看起來質樸又乖巧。 而這樣溫潤干凈的年輕人,誰又能不喜歡呢? 沈菀忍不住又贊了一句:“安哥兒如今是越來越懂事了?!彪S后才將新拿來的茶又給蕭縉滿了一盞,“王爺請再用一盞吧。臣婦家中粗陋,此時唯有以此待客了?!?/br> 蕭縉雖不曾離座,亦略略欠身相謝,隨后竟將與玲瓏相握的右手放在了桌上,微笑道:“夫人再三如此客氣,實在讓我不安。先前玲瓏在我府中為女史,確實曾有過主仆之分。但如今——” 頓一頓,蕭縉竟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略略垂下,掃了玲瓏一眼,才又重新望向沈菀,滿是誠摯之意,“如今她已是我枕邊之人,夫人便如我的長輩。便是承蒙厚意、不拿我當做子侄驅使,也不必這樣客套?!?/br> 言罷,握著玲瓏的右手還緊了緊,就真的好像女婿上門,需要再讓女兒對丈母娘多美言幾句一樣。 玲瓏心里此刻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榮親王這位活祖宗哪里來這么大的戲癮。但戲總是要搭的,當即也笑道:“母親,王爺也不是常來的,您客氣兩句就罷了,也不用每一句都這樣緊張。咱們家粗陋鄙薄的這點事,王爺清楚,但不介懷的?!?/br> “玲瓏?!鄙蜉覅s肅了臉色,“王爺待你恩典深重,這是你的福氣,是謝家滿門的福氣。但恭敬奉上才是咱們的本分。無論何時,都不可恃寵而驕,一定要牢記本分,不可或忘?!?/br> 沈菀雖然確實不擅變通,但這話卻是有道理的。 玲瓏心里也有些觸動,先是將自己的左手從蕭縉的掌心中抽了出來:“母親說的是。不過王爺是隨和之人,咱們的恭敬放在心里,行動上也別太古板了,那倒顯得他是外人了?!毖哉Z上還是按著蕭縉剛才的話音重新打了圓場。 沈菀倒也從善如流:“既如此,那母親留意便是?!?/br> 蕭縉的掌心空了,便順勢端了茶盞,又將沈菀的花蜜茶稱贊了一回,說了幾句閑話,還問了問沈安的功課,隨后便看了一眼天色。 沈菀心里當然是很舍不得玲瓏的,□□親王親自上門,哪里還能再開口挽留女兒呢。索性主動開口:“家里實在窄小,飯食也粗陋不精,玲瓏,要不你還是陪著王爺回府去用飯?” “這樣也好?!绷岘嚭︻h首,“那我就隨王爺回府了。今日給祖父的禮物以及給母親的衣料剛才都放下了,為免祖父他們見到王爺再如何惶恐,我們便直接告辭罷?!?/br> 如此提議正中蕭縉下懷,他起身拱手,又滿面含笑地說了幾句告辭的場面話,還從沈安的手里接了兩個橘子,才領著玲瓏出了謝家的宅子。 衛鋒牽著馬迎上來,蕭縉卻一擺手:“不必,我們乘車?!?/br> 這時沈安也扶著沈菀一起送到了門外,玲瓏告別母親,心里終究是有些難受的,只是面上撐著笑容:“母親留步罷。我先回去了,今日橘子很甜,母親也記得多吃幾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