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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身邊的人么,他的余光略略掃到了身邊那一抹熟悉的月色衫子,緩緩舒了一口氣。 來日方長。 隨后的半個月,榮親王府算是很平靜,也算是很熱鬧。 這位素來好動、不肯消停的榮親王蕭縉,很是難得地全然遵守了太醫們的叮囑,甚至連什么少吃辛辣暫時戒酒之類的也都一一照做,關起門來專注養傷。 甚至十幾天里,連二門外都沒到過,除了每日早睡早起、按時吃藥之外,便是自己在書房里看書看信看邸報。廣平七年的邸報全翻閱了兩輪之外,連前幾年的也都抽出來翻看了一回。 但若是從二門往外瞧,榮親王府的這半個月卻又非常熱鬧。 畢竟蕭縉在安國公莊子上墮馬還是挺嚴重的一件事,當天唐宣和衛鋒急匆匆趕到宮中上折子,仁宗派了太醫出來會診時,就已經傳遍了京城。 于是各色的藥材與問候的帖子從次日開始便如流水一樣送到了榮親王府,起初三五天倒是沒什么人想要主動登門。畢竟人人都知道榮親王尚未大婚,府里連側妃都沒有,此時上門探訪,那豈不是逼著養傷的榮親王自己出來待客。 不過到了十天左右,太醫們已經明確稟報給仁宗,榮親王的外傷已經好了大半,行動基本無虞,只是還有些不時的頭痛,再休息些日子應當便會徹底痊愈。 這時便開始有與榮親王素來親近相熟的宗親或下屬遞帖子,想要到王府探望蕭縉。 其中最為殷切的,當然是裴家人。 因為從蕭縉受傷的次日,裴家的厚禮便完全沒能送進王府大門。門上的人禮貌周全又客氣,但是態度堅決如軍兵,甚至表示若是裴家人不肯將禮物拿走,便是要門上的護衛侍從提頭覆命。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裴家人是送禮又不是討債,哪里能態度強硬呢,只好悻悻離去。 而安國公府也無計可施,本身事情就出在高家莊子上,如今榮親王府肯收安國公府禮物,甚至回禮表示國公爺不必多想,感謝招待云云,已經十分慶幸,哪里還能替裴家人說項。 無奈之下,裴家人便去找了平郡王代為說情。 平郡王蕭絡是先帝第三子,生母麗嬪地位不高,從小便立志要做個一輩子吃喝玩樂斗雞走狗的富貴閑人,既懶得讀書,也不愿cao心政事。剛一元服便直接求娶了太后的侄女,安國公長女高鳳芝做正妃,旗幟鮮明地托庇于太后蔭下。 按著姻親來算,娶了安國公四女高德芝的裴二與平郡王便是連襟。有這樣一層關系,再加上裴家人的重禮懇求,平郡王便在六月十四,帶了裴家人預備的參茸禮物等,到榮親王登門探病。 蕭縉與平郡王不算親近,但畢竟是同父所出的親兄弟,當然不能駁了人家登門探病的面子,當即請到花廳吃茶。 平郡王也不如何繞圈子,大致問了兩句蕭縉養傷的情形之后,便笑著勸道:“三哥也不瞞你,來探望你之前,裴家人在我王府里可是好好哭了一通,主要是怕你還生氣。要我這做哥哥的說,其實不至于,你這英豪性格最是大度,一件意外而已,哪里就能真的不饒人。你是不是聽了什么人的話,以為有人設計叫你落馬的?” 蕭縉靠在椅背上,笑意輕松:“三哥說笑了。馬匹受驚而已,小事情?!?/br> 平郡王等了等,見蕭縉并沒有后半句,竟是避開不談是否介懷或是原宥,便又追問道:“那么七弟就是不怪罪裴家姑娘了。如此,那明日可否叫裴家人登門謝罪?” “三哥這話,我不大明白?!笔捒N還是笑笑,“我這榮親王府又不是西大街琉璃廠,豈是想來就來的。落馬的事情既是意外,便與他們無關,那說什么謝罪呢?!?/br> “那就不說‘謝罪’,說請安、探病、感謝你救了人家的姑娘?!逼娇ね跤置蛄艘豢诓?,說的越發直接,“其實要我說,七弟你是真的沒必要太賭氣。你王府里頭一直空著,到底不成樣子。就算你不樂意叫太后她老人家賜婚,但總得看看姑娘人才如何罷?裴家這位五姑娘,容貌才學都是拔尖兒的,而且你喜好騎射兵法,人家也懂,還不滿意嗎?” 蕭縉想了想,好像認真考慮了片刻,隨后才再次望向平郡王:“三哥對這位裴姑娘評價很高啊。那不如,您收了她罷?!?/br> 平郡王看著他剛才思索的神色,還以為當真聽進去了,沒想到后半句竟是這個,差點一口氣噎?。骸芭?。這是什么渾話。我王府里那位是什么脾氣你不知道嗎?再說了,裴家姑娘是太后給你選的,扯我身上作甚?!?/br> 言至此處,平郡王忽然心念一轉,目光剛好落在侍立在側的玲瓏身上,見她身形高挑婀娜,一身月色繚綾衫子,膚光勝雪,面容秀美,即便是侍女裝束,仍舊容色照人。 隨即重新望向蕭縉:“七弟,你死活不愿意裴家的婚事,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打算——” 蕭縉卻不等他說完,便直接截口:“對了,最近三哥很愛聽戲是不是?聽說三慶春有幾個很是出彩的絕色戲子,您可別讓三嫂嫂發現了?!?/br> “七弟你,你這是聽誰胡說的?”平郡王登時心虛起來,旁的也顧不得了,“如今京城梨園繁盛,愛聽戲的人多了,你三嫂也愛聽呢,我有什么怕她發現的,你這是什么意思?” 蕭縉笑道:“小弟能有什么意思,您收了人家的禮物,過來關懷小弟的婚事。小弟當然也要關心一下兄長的‘內外后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