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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嬌心跳砰砰作響,好多年都沒有試過如此緊張忐忑的心情了。 她說了一聲“知道了”,轉身就往前頭偏廳走。 她步子邁得又快又大,連平日里的閨閣禮儀都忘得一干二凈,香嵐在身后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地喊:“姑娘,您慢點!” 一口氣奔至偏廳,在轉角處,她喘了口氣,這才想起來理了理跑得略顯凌亂的頭發。 這時還是當朝首輔的溫父比之在荊州之時,又要嚴肅不茍得多,在溫嬌記憶中,年幼的自己是一直敬畏且崇拜著父親的,因此平時總是盡量循規蹈矩,萬不可能出現在此處探頭探腦之態的。 可若真要像從前那邊,待到溫父動怒,舉了掃帚把人趕出門,自己才問訊而來,那可就晚了。 她永遠都記得還是少年時的江云翊,那雙沉郁的眼眸。 溫父這時已在偏廳,不時有說話聲傳來。 “嬌姐兒是我掌上明珠,家世、樣貌、琴棋書畫,俱是閨中翹楚,你且捫心自問,以你之能,配得上她嗎?”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站了起來,聲音不似年長后那邊低沉,雖待著淡淡冷意,但仍有少年人的清越。 他說:“此番上門前來,確是晚輩不知天高地厚,我也知,大人千金嫁與我,確實委屈。但溫、江兩家早有婚約,我祖父臨終之時,唯一的心愿便是見兩家重修秦晉之好,故而冒昧前來,再次懇請溫大人成全?!?/br> 提到婚約,溫父心中那根深扎的刺仿佛又活了過來,他攥進雙拳,正待說出更難聽的話,突然,偏廳門口出現了一抹淡黃嬌俏身影,她高聲道:“父親!” 溫父一怔:“你怎會在此?” 他有些生氣,怒意浮上臉,正要喝住溫嬌,讓她退下。 慣來乖順的女兒卻不管不顧,徑直走了進來。 江云翊的目光落在少女嬌美的面容上,兩人的視線有一短暫的接觸,隨即,出于回避,他微微側身,轉開了眼,薄唇微抿。 少女的聲音嬌軟,是他從未聽過的悅耳。 她說:“父親,女兒有急事要與父親大人商議,請父親大人移步?!?/br> 溫父不悅道:“沒看到我在見客?還不速速退下,天大的事,稍后再議!” 溫嬌挨過去,扯住溫父的手臂,微微帶了撒嬌的意味:“父親,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br> 溫父還未說話,江云翊便行了一禮,道:“溫大人如有要事,晚輩過些時日再來?!?/br> 江云翊轉身退走,腳還未邁出門檻,便聽見溫父斬釘截鐵低在身后道:“你不必來了,此事無轉圜!趁早死了這個心!” 他腳步一頓,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離開了。 溫嬌望著他的背影微微發怔,直到溫父連問了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父親……”她望著溫父,清澈的眼中脈脈溫情。 溫父這時什么氣都消了,重新坐下,剛端了茶水湊近嘴邊。 突然,面前撲通一聲,竟是溫嬌跪了下來。 他嚇了一跳,剛要扶她起來,溫嬌卻非常正式地向他磕了個頭,道:“父親,婚約一事,是母親生前便定下的,女兒想遵循母親遺愿,望父親大人成全?!?/br> 溫父目光復雜,聲音僵硬:“你母親當時是糊涂了,你不能犯傻,江家是個什么門第,你嫁過去只能吃苦?!?/br> “今日之事,若我不知,定然全憑父親做主??扇缃?,我既已知曉,便也記得,父親從小教導我,一諾千金。這四字舉足輕重,不可輕毀信約,否則父親亦會受人詬病?!彼∠虏鳖i上一直貼身掛著的玉扳指,“父親,您便答應了吧,女兒絕不后悔?!?/br> * 那日之后,她差人暗中打聽江云翊這幾日的動向。 雖然她阻止了父親說出更難堪的話,但少年心性高傲,想來定是還是受挫的。 聽聞他接連去了練武場,日日晨曦未明便去,練武射箭到夜半三更才歸。 似是他的好友陸行安終于看不過去了,親自逮了他,去千刃峰爬山。 聽到消息,溫嬌喜出望外,磨了林氏許久,這才得以出門,說是出去買書,實則甩了護衛,暗中雇車去了千刃峰“踏青”。 這回出門,她帶了春籮同行。 春籮是最忠心的,因此溫嬌也沒攔著,將出行的目的都告知了她,弄得春籮一路很緊張,仿佛是帶著自家姑娘去與外男私會似的。 千刃峰人跡罕至,山中除了一處瀑布飛流千尺,尚可觀賞,其余景致皆是尋常。 爬了將近一個時辰,溫嬌才帶著春籮爬至半山腰。溫嬌習武倒是沒什么,主要是春籮體力太差,爬山爬得吃力。 可惜走了這么久,并未尋到江云翊一行的影子。 春籮累癱在地,一邊問是不是消息有誤,一邊扒拉出隨身帶的果子,問溫嬌吃不吃。 溫嬌哪里還有心思吃? 正百無聊賴地望著從樹隙間漏下來的點點光斑,忽聽人聲傳來,滿口抱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要本公子待到何時?!這老爺子也太不靠譜了,什么得道高僧會在這兒?八成是騙子!” 那人正絮絮叨叨地罵,一扭頭,見樹下立著一位美得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小嬌娘,眼睛一亮,招呼隨從圍了上來。 這人身著錦衣,胸前帶著足金的平安鎖,滿目猥瑣,瞧著像是突然暴富的商賈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