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白雪焦急地道:“你快放開她,我們走就是了?!?/br> 杜玉蝶才將放開小桃……小桃不住地咳嗽,摸著自己的脖子,滿臉的狐疑。白雪也顯得莫名其妙…… “哼,真是怪人!” 白雪瞪了一眼杜玉蝶,便扶著小桃慌忙地離開。 杜玉蝶站在原地,皺了皺眉。 翌日,一個報童拿著報紙,在街上奔跑著,大聲喊:“看報來,看報來!林師長把王副官革職嘍!——王副官被調到陸軍部嘍!——看報來!看報來!——” 街上的人便紛紛走過去,接過他手上的報紙看著。 不知那里傳來教堂的鐘聲,蓋過了連綿的人群喧鬧聲。 這時,王傳一看著報紙,拿著報紙的手泛起了青筋,他猛地把報紙往地上一摔,歇斯底里地狂呼:“好你個馬新棠、林耀文,居然聯起手來對付我!” 王傳一渾身顫抖著,把桌上的茶杯猛地掃在地上,“嘭”的一聲摔得粉碎,便轉身大步離開。 只見被他摔在地上的報紙上,寫著“林師長罷免王副官的職位,把他調到陸軍部”等信息。 王傳一便怒沖沖直接到了林耀文的辦公廳,一腳把門踢開,沖到林耀文面前,面色蒼白,直視他怒聲道:“我為你鞍前馬后效力了這么多年,你就這樣對我的?” 林耀文坐在辦公桌后,不解地看著站在前面的王傳一,問:“我怎么對你了?” 王傳一拿起辦公桌上的報紙,翻了翻,遞到林耀文面前:“你還不承認?你為什么要把我調到陸軍部!” 林耀文看了看報紙,站起來,皺眉道:“這不是你自己提的要求嗎?我還以為你和馬新棠商量好了?!?/br> “放屁!”王傳一面上陰沉,道:“我現在才明白,原來你們倆拐著彎的耍我!” “誰耍你?讓你去陸軍部是暫時的……” “暫時,哈哈,你以為我傻啊,不知道你的調虎離山計嗎?你把我調去陸軍部是假,削弱我的勢力恐怕才是真吧?” 林耀文眼睛一直看向瞪著自己的王傳一,平靜地說:“如果你不去陸軍部,我可以不讓你去……那你就自個兒挑個想去的地方?!?/br> 王傳一厲聲道:“老子哪兒都不去!” “王傳一,我看你是我多年的兄弟,顧著這份情誼,才沒跟你計較……我問你,你是不是不聽我的命令?”林耀文冷笑著說。 王傳一和林耀文對視,道:“我什么時候沒聽過你的命令?” 林耀文側頭看著他,板著臉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勾當?四處拉幫結盟,再過些時日,你恐怕要坐在我頭上了吧?” 王傳一突然一巴掌狠狠拍向了桌面,面色猙獰:“你現在是什么意思,就憑一個馬新棠你就把我調走!他算什么,我下道命令,就可以把馬新棠的腦袋給我提來!我告訴你王傳一,你現在還可以懷疑我,可要是我把那小兔崽子的腦袋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必須給我道歉!對!你剛才已經說了,我是你多年的兄弟……我一直誠誠懇懇做你的副官,不敢越池半步!但拍拍你的胸脯子問問你自己,沒我,你能有今天嗎?!”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做我的位置,也是應該的?”林耀文笑道。 “如果你不肯恢復我副官的身份,可就不要怪我搶你的位置?!?/br> 林耀文冷笑一聲:“你要跟我翻臉了?” 王傳一臉色陰沉之極:“我再問你一次,恢不恢復我的副官身份?” “不可能?!?/br> 二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王傳一看著林耀文,不發一言。突然,他轉身走到一把椅子前,抱起椅子上睡著的黑貓,猛地往窗外扔了出去,便看也沒看梁清明一眼,大步離開。 林耀文連忙跑到窗前,見摔死在地上的貓,大怒道:“王傳一,你給我等著!”他面色猙獰,握緊了拳頭。 下午時分,梁府香坊里忙碌一片。梁景言和梁清明在香坊里巡查,看著幾個工人把一大筐玫瑰花瓣倒入蒸餾器。 梁景言道:“爹,芙蓉齋最近辦了一個六折出售的活動,以前在我們這兒的客人都跑到對面去了,咱們脂香堂已經解禁一個星期了,只做成了幾單,現在庫房里的存貨都開始積壓了?!?/br> 梁清明皺著眉頭,說:“這事我知道,我也在想辦法,芙蓉齋的香水差了我們不止一兩截,相信他們弄這個活動,對我們而言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咱們脂香堂因為禁止令的事情元氣大傷,要慢慢恢復,但我們還是要想個對策才行,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梁景言神色略有些復雜,道:“我認為,人們來買香,自然是想買到稱心如意的好香,芙蓉齋低價拋售,我看也不是什么好香水,客人們圖一時貪便宜的心理購買,相信他們買回去就會發現被騙了,那么就會把香水扔在一邊,再也不會使用和購買芙蓉齋的香水?!?/br> “那你的意思是?” 梁景言的眉宇間凝重起來,他思忖了一會兒,望著梁清明,道:“香水這種東西,不像一般的商品,香是一種讓人愉快卻抽象的東西,就如同欣賞音樂,香其實有益于個人的內在涵養與文化氣質的提升,代表著一個人的性格和氣質,造不得假,唯有好香才能讓人喜歡并銘記。爹,看來我們要做新產品了?!?/br> 梁清明怔了怔:“做新產品?可是,這陣子咱們虧損巨大,才付了欠工人們的一筆工資,家里已經沒剩幾個錢了?!?/br> 梁景言皺起眉頭,又沉思了一會兒,道:“那只能先賣出一批貨,賺點本錢再做商議了,爹,這樣吧,他們有張良計,我們有過墻梯,凡是來脂香堂買香水的客人,只要買一瓶,就送一瓶?!?/br> 梁清明吃驚地瞪大雙眼:“這樣咱們不是虧大了嗎!” 梁景言一笑,走到一邊的檀木架子旁,拿起上面的兩瓶一大一小的香水,問:“爹,你看這兩瓶香水有何不同?” 梁清明仔細端詳著兩瓶香水,說:“黃色這瓶的香精極貴,是上等香水,灰色這瓶,香料普通,是次等香水,一推出就賠本,根本賣不出去?!?/br> 梁景言笑道:“那我們把它們捆綁銷售如何?” 梁清明吃了一驚:“捆綁銷售?你的意思是放在一起賣?” “這黃瓶香水,咱們在原來的價格上再往上提高一點,把灰瓶香水的價格也算進去,客人來買黃瓶香水,咱們就送灰瓶香水?!绷壕把哉f。 梁清明思忖了半晌,欣喜地說:“好啊,這樣一來,咱們錢也賺了,把庫里的存貨也賣出去了!客人也以為撿了便宜,買一送一,一箭雙雕,妙計!景言,那你快去吩咐下人準備此事吧?” “好,爹,我這就去?!?/br> 已是黃昏了,天邊漂浮著一縷一縷昏黃色的浮云。馬新棠坐在窗邊,看了看云,拿起一旁的大提琴,左手指撥了一聲弦,便閉著雙目,沉醉在樂曲中…… 突然,王傳一猛地踢開門,大步走了進來,嘲笑道:“馬少爺,看來你的心情是十分的好???” 馬新棠睜開眼睛,琴聲嘎然而止,皺眉問:“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聲?” 王傳一在一旁坐下來,翹起二郎腿:“那你搶我位置前,有跟我通知過嗎?” 馬新棠沒有說話,左手在琴弦上下意識地滑動著,發出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室內清晰可辨…… 王傳一冷笑道:“怎么,啞巴了?你敢做不敢當?” “天將降任此其人,筋骨先勞苦終身;莫謂佳景來可易,名利審澤有前因?!瘪R新棠慢條斯理地說。 王傳一上前猛地揪住他的衣領:“別給我扯這些,老子聽不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句話的意思是,人之名利,有前世因果……”馬新棠打開王傳一的手,把琴放在一旁,“凡事不能強求?!?/br> 王傳一臉色一沉:“別扯淡了!你還給我裝,說!是不是你讓林耀□□我職?” 馬新棠站起來,和王傳一對視:“你不要當真,這一切不過是個計策而已?!?/br> 王傳一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計策!我沒想到你這么陰險???居然連我都利用,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當副官嗎?” “我再說一遍,這是一個計謀?!?/br> 王傳一面色猙獰,把槍摸出來,一把拍在桌上:“你他媽是不是逼我給你好看?” 馬新棠臉色鐵青,道:“你想干什么?” 王傳一怒道:“我他媽想殺了你!” 馬新棠轉過身,笑了笑,捏了捏手指,一轉身,猛地給了王傳一一巴掌。王傳一重心不穩,連連后退了幾步,嘴角被打出血。馬新棠瞪著他,道:“你怎么這么沉不住氣?你以為我真的稀罕你這個小小的副官位置?我跟你說過這一切只是暫時的,不過是為了對付梁清明而已……我這個人很沒有耐心,你最好不要惹我?!?/br> 王傳一抹了抹嘴角的血,冷笑:“我憑什么相信你?” 馬新棠拿起桌上的槍,瞄準王傳一,狠狠地說:“憑我可以輕易殺了你?!?/br> 王傳一一愣,往后退了退,身體緊了緊:“你……你別殺我……我……我相信你……” 馬新棠嘴角一挑,扣動扳機。王傳一嚇得連忙往后腿,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求饒道:“別殺我,我真的相信你了!” 馬新棠手指動了動,王傳一嚇得連忙閉上了眼睛。 這時,馬新棠朝王傳一連開了三槍。坐在地上的王傳一睜開眼睛,見腳邊的地上被子彈打了三個洞,不由得吁了一口氣。 馬新棠收起槍,面無表情道:“希望你記住我說的話,這次不殺你,不代表下次你還能跑得掉?!?/br> 王傳一緩慢地爬了起來,聲音顫抖著說:“好好……我記住了?!?/br> “如果你跟我合作一起對付梁清明,別說一個小小的副官,那林師長的位置,我保證,一定是你的?!?/br> “你放心,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一切都聽你的?!?/br> …… 夜色襲來,艷籠殘月,香逐曉風。夜深了,梁府大門前的兩個燈籠在風中搖來搖去,黑暗的天空偶見幾點星星。 祝棠雨抱著一堆書,思忖了一會兒,推開門,見到梁景言,便踱了過去,把書放在桌前,道:“喂,你讓我看的書,我全部看完了,現在還給你?!?/br> 桌上,銀角香爐嘴中的煙霧越發淡,梁景言揭開爐蓋,邊執起一顆檀香丸放了進去,眉毛一揚,道:“那么快就看完了?你沒偷懶?” 祝棠雨神色十分泰然:“我真看完了?!?/br> 梁景言不緊不慢地接口:“哦?那好,我考考你,”頓了頓,挑眉道:“《陳氏香譜》的165頁上,寫了什么香?” 祝棠雨一怔,低頭用力思索著,緩緩說:“有水盤香、白眼香、檀香、木香,還有……還有……”便是思索半晌,腦海卻一片空白,最終卻什么也想不起來,急得臉色緋紅。 梁景言平靜地看她一陣,問:“還有什么?” 祝棠雨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想不起來了?!?/br> 梁景言冷笑一聲,把書丟在一旁,神色前所未有的十分嚴峻而又肅穆:“祝棠雨,這些書你都看了七天了,依然記不???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聰明,不做事就有人給你發工資?你別給我犯那種富家小姐常犯的爛毛病,以為自個兒就是個太陽,誰都得圍著你轉?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這種人我見多了,真不多你一個。你說你個江湖女,要本事沒本事,要臉蛋沒臉蛋,想嫁人也沒人要你,你現在不努力,以后怎么生活?就背幾本書你都覺得難?那你還能做什么?你連街邊那些乞丐都不如,起碼別人還知道靠乞討就生,人家還有目標,你呢?我告訴你,我要不是只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憑你這種好吃懶做的女人,即使你求我讓你看書,我看也懶得看你一眼?!?/br> 這一番話,讓祝棠雨徹底呆住了,她的眼圈通紅,緊緊咬住嘴唇,半晌,猛地推了梁景言一把,猙獰地冷笑了一聲:“是,我是沒用,我沒你那么聰明,看一眼就能背下來,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一生下來就是天才,”頓了頓,抹了一把淚,厲聲道:“梁景言,你太侮辱人太過份了,混蛋?!痹跍I水滑落前一秒,跑了出去,沒想到正好撞到站在門邊的陳陽,祝棠雨便是從他詫異的眼神中,繞了出去。 梁景言僵在原地,眼神有些暗淡,皺了皺眉,好似有些后悔,對一旁的陳陽,道:“她性子急躁,你去看看她,別出什么事?!?/br> 陳陽一怔:“我?少爺,還是你自己去吧?” 見梁景言一臉欲言又止,知道他也是嘴毒心軟,吵了架這會兒又拉不下臉來,陳陽從小跟他一起長大,還從沒看他如此糾結,便笑道:“好吧,我去?!?/br> 陳陽便朝祝棠雨追了上去。見她跑到涼亭里,大哭著,便緩緩走過去,道:“祝小姐?!?/br> 祝棠雨看見陳陽一怔,里面轉身擦掉淚水,勉強微笑著,問:“陳陽,有事嗎?” 陳陽道:“祝小姐,剛剛你和少爺吵架,我聽見了?!?/br> 祝棠雨一怔:“難道你也是來嘲笑我的?” 陳陽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你別想多了,我想告訴你,其實少爺平時不像這樣的,你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表面上很難相處,內心卻火熱,就是刀子嘴豆腐心?!?/br> “是嗎?”祝棠雨想了想,說:“我認識他也快幾個月了吧,不認為他是這種人?!?/br> 陳陽認真道:“其實他今天之所以這樣對你,一是因為脂香堂最近的開張很不順利,他很煩躁,二來,則是他對調香之事非常嚴厲,這一點對任何人都一樣,他最討厭做事不認真的人,一發火就不可收拾?!?/br> 祝棠雨蹙了蹙眉,委屈道:“可我真的盡力了,我從來沒上過學,字也不識幾個,能背一大半,已經不錯了?!?/br> 陳陽點點頭:“恩,前幾晚我都看你挑燈夜讀,經常到凌晨才睡覺,我也知道你盡力了?!?/br> 祝棠雨低頭,思索了一番,多年混賬生涯,些許冷眼何足掛齒,于是站起來,笑道:“算了算了,我這人什么都不行,就有個很好的優點,什么糟心事轉眼都忘了,你放心,我沒事了?!?/br> 陳陽一驚:“真的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