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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鯨哈哈大笑,突然一把彈起撲倒他弟弟,兩兄弟滾了一身的雪。杜仲悄悄退了兩步,才要上馬,就被四只手抓住了腰帶袍角——片刻后,三個雪人躺在暄軟潔白的雪地里長笑。 山坡上,耳朵最靈的虎子先是警覺,后兒忽然瘋起來往下沖。云安三姊妹急忙看過去,卻看到遠遠的三個人滾在雪里打仗。 好容易那三人消停了,才要起來,身上就遭受虎子幾十斤重的飛撲,緊跟著一群大狗小狗有樣學樣,三個一貫威風凜凜的大男人慘遭群狗壓頂…… “撲哧”,小姑娘們合不住,笑的了不得。 直到欣賞足了這幾個大哥哥的狼狽模樣,三人才手拉手往山坡再往上的別院走。 莊上不必死摳規矩,陳老縣君又是個變通豁達的人,她告訴三姊妹:“咱們女人學規矩是為了會用規矩保護自己和家人,不是奔著束死自己去的?;噬虾湍锬飩兩星以趫@子里的時候都將許多苛刻宮規暫放呢,何況我們呢?” 又兼本朝比前朝民風開闊,上位者刻意不重前朝視作根基的理學,還由此捧出了敢策馬揚鞭出門的公主郡主等有“盛唐遺風”的宗室女孩兒們,因此有老縣君應允她們自由在這一片游玩在先,三個姑娘遠遠看一回哥哥們的好戲也并不出格。 姑娘們笑聲雖小,但三個人光斗狗的間隙偶然瞟一眼,也能從動作姿態上看出笑來。只可惜好容易他三個從狗子們的熱情中掙脫出來,小山坡上已沒了那抹驚艷色彩。 “我這海龍皮的大氅剛上身,就成這模樣了……”謝鯨哼笑:“我不過說一句,她們還正經看我笑話呢,這如何說?” “行了!起來,帶你去拜見老太太?!彼纬较訔壦纾骸耙粫诶咸媲皵嗖辉S再造次了,小心她老人家拿杖掄人?!?/br> 謝鯨一聽,就知道陳老縣君竟是肯帶著三個女孩兒見客的,想來亦是個慈和寬睿的老人,心下不由多了三分喜歡——蓋因謝家人大多長壽,但總有一抱憾,便是男丁多女兒少,而且謝家長幾輩的人對孩子們教育的都寬和,謝家先祖還是當年帶頭抨擊前朝那些逼死人的狗屁理學的中堅。因此他家雖人口多而引發的事情關系也多,但著實規矩寬松不亂。 只看宋辰生母能嫁給謝爵爺為繼室正妻,就知他家與別家不同。 不知杜仲是想到了謝家,還是有意解釋,因笑道:“并非是外人。原是我meimei的金蘭,又都是老縣君的親人后輩,因此視作自家meimei并不為過?!?/br> 不知為何,他本意想說“親meimei”的,話到嘴邊,卻悄然咽回去那個“親”字。 謝鯨沖他弟弟挑挑眉,那意思:meimei亦有不同,世人還多愛將表妹許表哥呢…… 他做這怪模樣的時候,正從雕桃園三結義的影壁后轉出來,剛巧落進在回廊下喂鳥的黛玉眼中。 “這個人,倒不知是怎個輕薄人物,無禮混人?二位大哥哥帶他進來作什么?——倒不見這蠢物也罷了?!摈煊裥南?,轉身自家掀起簾子進去,謝鯨余光看見個嬌小的蓮青身影一閃,白色的狐貍毛在半空中一翻兒就不見了。 不僅黛玉沒出來見客,連云安、迎春也沒出來,陳老縣君笑呵呵的,決口不提小姑娘們就在后面暖閣里頑耍的事,還替她們跟杜仲等遮掩:“吹了風,有些兒咳嗽?!?/br> 三個兒郎都心里說,怕不是吹了風,是笑的厲害被嗆著了罷。 拜見之后,杜仲三人自往外院去歇,三個小姑娘就跑到老縣君這兒來撒嬌。老縣君笑道:“他們住前頭,你們就從側門出去嘛。只不過這回得帶上丫頭,到底有半個外客?!?/br> “外客還有半個的?”黛玉抿著嘴兒笑。 云安于是簡略說一下謝鯨是宋師兄的繼兄。 黛玉心下倒有些愧悔,不該那樣損貶人家,原來那是兄弟兩個,思己及人,自己跟大jiejie二jiejie的時候還皮呢,人家做些怪樣子也是兄弟親近才如此做的,并不是天性輕浮。她又想,宋大哥哥和他繼兄也并無血脈關系,卻也很好,不正如自己和兩位jiejie嗎? 黛玉心思敏感,卻也因此對謝鯨改觀了些。 此時前院,謝鯨坐在熱熱的炕上,對宋辰杜仲二人道:“一時丟了權不要緊,留住性命才是聰明。我都沒想到你們兩個小子眼睛這樣毒,也能狠得下心,說受傷休養就退回家來——龐千戶亡故,本來你們兩個可是搶到這空缺的最可能的人?!苯朔藭r立下大功,后兒又在西苑端陽慶上得了賞賜,還被圣上夸贊過,重陽當今登高,還特意點了端陽射柳前二十個兒郎隨行護衛。他們可不就是升任千戶的不二人選么,若不是他們自己‘掛傷’告假,這回一個升千戶,一個升副千戶是能把準的。 此時,都中錦樂街王府,王子騰放下蓋碗,忽而搖頭笑嘆:“兩個滑頭小子!心狠眼毒,是屬狼的……” 第55章 伏誅·計中計 李夫人不滿:“若是你肯幫兩個孩子周旋, 孩子們何必白白放手本該他們的升遷?”尤其是她外甥,從前死里逃生,如今全憑著自己好不容易才封了官, 這會子又這樣! 自家這親姨媽姨丈幫著孩子什么了?李夫人心口堵得慌,她本已看好了兩個王家族里人品性情都好的小郎君,只等朝廷風波過去就要替外甥女打算起來,到時便要大張旗鼓的認回安安和仲哥兒,可如今老爺這樣袖手旁觀, 李夫人只覺根本無顏面去認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