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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把寶釵嫁給寶玉,自然就不能提蟠兒取迎春的事,不然雖則不是一房,但也有“換親”之嫌了,賈薛兩家都丟不起這人。 “正好你舅舅說他公務繁忙常在軍中,無暇管束你哥哥,又說已托付了你姨丈,叫咱們暫且安心在這府上住著……”薛姨媽先前還有些難受,現在倒覺二哥沒接自家過去倒也是件好事情。 “……”直到東方既白,談心的母女倆才睡了。 過兩日,在大家一齊陪賈母說話解悶時,邢夫人問薛寶釵:“大姑娘的那塊金鎖在哪里?我前兒過來時你們不在,今日想起來,正要賞鑒賞鑒?!?/br> 隨著王夫人“養病”,邢夫人與薛家也親近了些兒,況且薛家慣來會做人,又家資巨富,邢夫人的左性看在那些個貴重禮物上也全好了,因此對寶釵的和顏悅色是迎春都沒得著過的。 薛寶釵就紅了臉。 賈寶玉是哪兒都有他的事情,好不容易趁賈政最近忙于公事又托賴“身上不好”向家學請了幾日假,豈有不抓緊了親近姊妹們的道理。因此一聽邢夫人的話,別人還疑惑呢,他已等不及說話了。 “好jiejie,難道你也與云meimei一般,有個自小戴在身上的金麒麟不成?”說著就湊過來討看。 賈母抬抬眼,來回打量一番諸人,等賈寶玉拉著她撒嬌的時候才笑道:“不是金子玉器,也配不上大家小姐了。你云meimei那個麒麟,原是她出生的時候一位老太妃賜下給她壓命格的,因此才戴了這么些年,若不為這個緣故,也早該換了的——如今你云meimei算是立住了,所以也戴的少了?!?/br> 賈母一開口,邢夫人也不敢執意要看了,只不過一會子后賈寶玉忽然聽見鶯兒嘰咕了兩句什么話,擎起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那塊通靈寶玉看了看,又起興纏著寶釵要賞鑒賞鑒她的金鎖,因對賈母道:“老祖宗,我打小兒就問姊妹們有玉無有,大家都說沒有。今兒才聽聞原來寶jiejie無玉卻有塊金鎖,再不能不看……”又向寶釵:“寶jiejie往日看過我的玉,如何就小氣的不肯將你的金鎖給我看呢?” 一屋子的人都拿他這股癡勁沒辦法,薛寶釵只好躲去屏風后面,解開衣服從頸上取下個項圈,下墜著塊篆字的黃金瓔珞。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br> 眾女眷都端詳這金鎖,嘖嘖稱奇,都問薛姨媽。 薛姨媽沒料想邢夫人如此沒斤兩,與自家還沒親近到那份上就在這等場合問了這話,暗暗觀察賈母神情,心里打了個突,見問,就輕描淡寫的道:“是個癩頭和尚給的。原也和史大姑娘的沒什么不同,那和尚說可賜福消災、永保安泰的?!?/br> 她這話,別人尚聽聽就過了,唯有黛玉聽了,笑道:“難道與當年要化我出家的是一個和尚嗎?我小時候兒生病,一個癩頭和尚要度化我,又說了些話,只是我父母不肯,也便罷了?!绷秩绾T鴩诟肋^她,不許她對外人說那些瘋話,黛玉如今大了,也知道那些話不好。 薛姨媽有些心虛,金陵與揚州不遠,當初林家女孩兒那句高僧批命“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的話她亦有耳聞,后來林如海很信這句話,林姐兒終究立住了的事薛姨媽也知道了。此次才也編出個癩頭和尚來,正是要借林姐兒的事為寶釵的金鎖添一重可信。 邢夫人愚魯,恍惚聽過林家的事,從前賈敏多年沒帶女回京,就因這事的,因忙問黛玉:“原來是同一位高僧嗎?” “這卻不知道?!毖σ虌屆πΦ溃骸爸慌虏淮鬁实??!?/br> 說著就看黛玉,姨媽問:“我從前也聽說高僧給大姑娘護持過,不知道準不準?” 問黛玉,黛玉能說什么呢,只抿著嘴兒笑:“雖父母不舍得我出家,但那場大病確實好了。后兒我立住了,特地求問過大明寺的高僧,高僧說偈語已幫我度過劫難,只需將八字寄托在佛前,也就算是化身出家了——如今還供著長明海燈,每年生辰的時候家父都去跪經的?!?/br> 薛姨媽就滿臉慈愛,邢夫人笑道:“定是一位高僧了,如此準的!” 黛玉素來有些促狹小猴兒性,這會子怕憋不住笑叫姨太太不好看,忙假做與姊妹們頑跑去了迎春身邊與她趕圍棋。 胡亂頑了半局,瞅空兒跟迎春說私話兒:“那和尚瘋瘋癲癲的,說的都是無稽之談,只盼著給寶jiejie瓔珞的不是同一個人罷!” 這小姑娘悄悄窩在她二jiejie懷里壞笑:“應當不是一個人,給我說的那個和尚,據我父親的言語形容他,怕是沒錢打個金鎖的?!?/br> 迎春“撲哧”一笑,把她的臉壓進自己懷里,低聲說:“就你會說,你這張嘴兒啊,若叫別人聽見了不知要編排你什么呢!我是制不住你個小皮猴兒,只盼咱們jiejie快快回來!” 黛玉不依,膩著她道:“跟jiejie說的才正經是實話!我在家時,三五天就病上一次,反來了這里,同jiejie們住在一起了,身子骨倒康健了起來——大jiejie說活動筋骨能‘百病除行,補益延年’,果然是不錯的,她又講究,教我們按氣候節氣活動,正是這樣我才好了的?!?/br> 這話也叫迎春很認同,她如今也自覺康健不少。 小姊妹兩個一邊聽上頭長輩們說話,一邊覺著無聊賴,想她們大jiejie什么時候回來。 黛玉膩在迎春身上,還心說:二jiejie懷里不若大jiejie的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