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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宜寧愣了下,脫口而問:“你是在嫌我煩,要趕我走嗎?” “沒有,”陸旌看她的眼神仿佛多了些什么,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語氣依舊溫和,“是怕你無聊?!?/br> “不無聊,”她說完后數了數那摞折子,數量跟睡之前相差無幾,眼眸稍彎:“殿下半個時辰只批了兩封,好慢?!?/br> 陸旌看著不斷擾亂他注意力的罪魁禍首,笑了笑,沒否認。 顧宜寧故意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從他手中奪過墨筆,認真道:“你把處理這些事態的法子說給我聽,我來替你寫字?!?/br> 她肩背挺直,看起來很乖。 陸旌就這么由著她做,享受難得的清閑。 小姑娘的字,方正規矩,軟綿無力,猛一下出現在折子上,看著有些違和。 字跡晾干以后,他用手指撫了撫紙張,眼中笑意未斂。 顧宜寧悄悄看了他一眼后,驚覺自己又被笑話了,語氣很酸,“要不要幫夫君找個筆墨矯若驚龍、神韻超逸的美人過來服侍呀?比如......殷六小姐?” 陸旌長臂放在一旁,怔了下,竭力壓平唇角,道:“這些陳年舊醋,什么時候才能吃完?” 小姑娘反駁:“我說的明明是事實?!?/br> 陸旌不語,順著她的話想起從前。 少時,他督促小姑娘練字的時候,曾專門命人買了些字帖,讓她照著臨摹。 不學無術的人懶懶散散地趴在桌上,艱難又憋屈地在紙張上描紅,寫了幾頁后,從里面掉出一張書信,她好奇地打開,看見了一行行含情脈脈的詩句,署名為殷氏六女。 小姑娘捏著信紙,抿了抿唇,把它夾回書中,一言不發就要離開。 他以為這又是因為貪玩而準備偷偷溜走,把人捉到后便加重語氣說了她兩句。 話落下,guntang的眼淚就掉了在手背上,甚是灼心,他一下子亂了心神,低聲輕哄。 良久后,哭倒是不哭了,但也不理人。 陸旌是后來才發現那封書信的,再去相府的時候,她板著臉,義正言辭地告誡,“父親跟我說,若一個男子有了心儀的女子后,就讓我離他遠些,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你走吧,以后都不要來了?!?/br> 輕飄飄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仿佛利刃剜心一般疼。 此后不知費了多大功夫,才勉強讓小姑娘將信將疑地原諒。 她慣會記仇,一連臨摹了十幾封情詩給他看,“不是說讓我練字嘛,全都是仿著殷六小姐的字跡抄的,滿不滿意?” 陸旌一次又一次地耐心解釋且承諾,“下人不注意,才讓那封信被夾進了書中,這樣的錯,以后不會再犯?!?/br> 她徹底信了之后,還是會時不時地嗆他兩句。 嗆完之后又撒著嬌問,“以后還用練字嘛?” “......不用?!?/br> 這樣的錯,日后的確沒再犯過,但耐不住小姑娘從中嘗到了不用練字的甜頭,總是自己偷摸著冒充別人寫兩封情書污蔑他。 在書院里被夫子責罰之后,轉而來他這里訴苦,可憐兮兮的,說不了幾句,他便開始心疼,著手替她寫罰抄的內容,檢查背誦時,又默不作聲地放水。 把人縱過頭后,徹底沒了脾氣,萬事依著她。 在顧宜寧無法無天的路上,陸旌沒少出力。 顧漢平氣地頭大,但礙于他的身份敏感,又發不了火,只能任顧家出了這么個胸無點墨的女兒。 小姑娘十分懂得趨利避害,知道有些事顧漢平不讓,就來找他解決,久而久之,對他愈加依賴。 而他,也得償所愿,把人拐回了自己家。 陸旌看著眼前認真寫字的側影,神色似被鍍上了一層柔光。 顧宜寧拿著毛筆,回頭看了一眼,催促道:“繼續念呀?!?/br> 夕陽西下,將滿地的白雪染紅。 室內,厚厚的一摞奏章也已全部批完。 顧宜寧伸了個懶腰,攤在椅子上,膝蓋故意撞了下陸旌,而后做戲,很夸張地揉了揉手腕。 陸旌失笑,端起面前的小碗,喂她用飯,沉聲問:“明天還來不來?” 她點頭,“當然要來?!?/br> “平時不是只跟五天就夠了?” 顧宜寧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在說什么后,有些尷尬,以前她是總拿陸旌當掩護,現在在渝州,自己依然被保護地很好,姜家人沒膽量做出傷害她的事,她根本遇不上危險。 但是,還是習慣性地過來找他。 待在他身邊的時候很舒服,也很歡喜。 不過現在陸旌好像在有意趕她離開。 顧宜寧能感覺得到,她垮下眉眼,揪了揪衣袖,“五天怎么能夠,小夫妻本就該日日黏在一起?!?/br> 陸旌沒說話,此時從北疆過來的人馬已經在樺門臺住下,怕是又要給他添亂。 小姑娘已經在先一步打探他的行程了,“明天你要去哪里?” 他如實道:“燁門臺?!?/br> “我也要去?!?/br> 陸旌微一斟酌,對上那道灼熱的目光后,喉嚨中的“不準”兩字到嘴邊時,轉而變成了“好”。 顧宜寧垂頭竊喜,悠然地晃了晃腿。 就知道陸旌不舍得拒絕她。 “去了之后我不會惹事的?!?/br> 她小聲打保證。 陸旌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