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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綿長,似是隔著久遠的記憶,緩緩而來。 男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思索片刻,回復道,“兔子?”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 隋念笑而不語。 “怎么?我答錯了?” 隋念搖頭,“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爸?!?/br> 顧叢北眸光微動,沒有回話。 隋念自顧自道,“我第一次乘坐私人飛機時,就是和他一起。那時,我剛滿十八歲,他說那架飛機是送我的成人禮。我當時可高興了,一路上他就不停問我,念念啊,你看這朵云像什么,那朵云又像什么。當時我覺得這些問題太幼稚,回答了幾次,就覺得沒多大意思,索性不再理他??墒乾F在,我卻突然后悔了,我多想聽到他的那句——念念啊,你覺得那朵云像什么?” 說到這里,隋念早已哽咽。 她不愿放任脆弱,吸了吸鼻子,快速整理好情緒。 誰知,下一秒,男人揉著她的發頂,嗓音仍舊好聽得犯規。 他說,“念念啊,你覺得那朵云像什么?” 他垂眸看她,語氣刻意模仿著一個長者的口氣,明明和她爸爸的口音天差地別,卻在這一瞬,令她所有悲傷的、痛苦的、不堪的、壓抑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眼淚似是開了閘的洪水般不受控地涌了出來。 人就是這么奇怪的生物,當你習慣了孤單,習慣了什么事都一個人來扛,習慣了將所有的情緒都自我壓抑,不在人前展露出一絲一毫脆弱的同時,你便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早已無堅不摧。 但整個過程中但凡有一個人用最為溫軟的話語來安慰你,陪伴你,你便會發覺,那些你所以為的堅不可摧,只不過是因為孤單寂寞久了的一種自我保護罷了。 其實,你終究還是會脆弱。長久的壓抑與故作堅強的背后,是那只差一絲細微火星便能全數引爆的崩潰情緒。 很顯然,此時的隋念就是如此。 ——在她父親的事故現場她沒哭;父親出殯時她沒哭;得知母親精神失常時她沒哭;被所有人嘲諷詆毀甚至是言語侮辱時她沒哭,可她卻在這一刻,這一個瞬間里不可抑止地哭了,歇斯底里地哭了。 男人始終不發一言,甚至別過視線,沒再看她,但那只將她摁入懷中的臂膀,卻是那樣的強而有力。 她靠在他肩頭,他目不斜視,沒有任何多余的安慰,看似冷漠無情,卻給予了隋念充分發泄的時間。 隋念甚至覺得,此時的他不發一言,才是對她最大的尊重與理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是隋念26年以來哭得最為撕心裂肺的一次,仿佛要將她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悲戚都一一道盡。 但,神奇的是,這也是她哭得最爽的一次。 哭得久了,人就容易脫力,哭著哭著,隋念就靠在顧叢北的肩頭睡熟了。 察覺到女人的哭聲漸停,顧叢北又等了會兒,這才緩緩側目,待他看清眼前景象時,忍不住搖頭失笑。 此時,女人臉上的妝早已哭花,眼睫上還綴著淚珠。 鼻子因長時間哭泣而有些堵,竟是頭一次發出了細小的鼾聲。 明明狼狽至極,卻令他心底最為柔軟的那一處,狠狠地陷了下去…… 看著女人這恬靜而美好的睡顏,顧叢北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他忙碌了一周,好不容易閑下來,坐在半山腰的獨立別墅里垂眸看書,享受一個人的靜謐時光,顧桑桑卻在此時帶著一群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見到他的那一瞬,顧桑桑顯然也有些吃驚。 只怪這男人平時只顧著學術研究,半山腰的這棟別墅也一直閑置下來,很少有人過來,她也沒想到第一次帶人來開趴,就被顧叢北給逮了個正著。 她支開眾人,舔著臉道,“哥,好不容易周末,我便帶著我朋友過來開趴,你……不會拒絕吧?” 他蹙眉不悅,“既然要來,為什么不提前一天告知我?” 顧桑桑一臉無辜,“我要是提前一天告訴你,就你那脾氣還能答應?再說了,這是爸媽給我們倆準備的房子,憑什么你一個人說霸占就霸占了?” 顧叢北,“……” 見他半晌不回話,顧桑桑自知理虧,轉而囁喏道,“好嘛,這次是我不對,應該事先只會你一聲的?!鳖D了頓,她雙手合十,閉眼懇求,“哥,拜托了,就這一次?!?/br> 顧叢北剛想回復些什么,一聲柔和悅耳的女音倏地響起,徹底打斷他的話,“桑桑,大伙兒要我來問你是不是不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改去其他地方?!?/br> 那時的隋念并未看見顧桑桑身后的少年,而少年卻只需那么一眼,就記了她一輩子。 此刻,陽光正盛,18歲的女孩,花一般美好,整個人站在那兒,渾身都在發著光。 她的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每一寸比例都堪稱完美。 顧叢北突然就想到顧桑桑從前嘴中時不時冒出的那句話——“哥,我跟你說,我閨蜜隋念,你只需見上一眼,就一眼,你便會明白,什么叫做萬千絕色皆無顏。想我顧桑桑好歹也是絕世美女一枚吧,在她面前,我都只能算作陪襯她的綠葉。你說這人比人怎么就差別那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