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李廷恩的沉默只有那一小段時間,他很快回過神,一仰脖子,將滾熱的魚湯一飲而盡后,才覺得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很多事情,總要有第一次的。在現代時候,為了生存,他不是沒有與人勾心斗角過,為了獲得最大的行業利潤,他也騙過許多藏家??蛇@些和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料理后再賣出去是不同的。只是他沒有其它的選擇。 以前他準備將人弄回家給范氏找點事做,如果能加速李火旺徹底放棄李耀祖的步伐,哪怕是家中多不安寧一段時日都是值得的,所以他才會將人暫且托付給向尚,他需要秦氏身邊那些厲害的管事婆子將人教導好,他只是要用這個人,可不想弄一個太不聽話的。只是沒想到曾氏會忽然流產,范氏也受到巨大的刺激,這樣的話,人就不合適弄回去了。兩個受到巨大創傷的有心計的女人,再去激怒她們,很難預測會有什么后果,這樣著實太危險。 可如果賣人,他也不能就這樣將人賣出去。被轉手幾次的女人是賣不到好地方的,從陳家到風塵,那女人必然心存不甘。他不想冒一點風險,只能讓這個女人再也沒有翻身的余地。 而女人的出色的容貌和悅耳的歌喉,就是翻身最大的依仗。 李廷恩自嘲的笑了笑,緩緩的捏了捏自己的拳頭。 這事就交給了向尚,再過兩日向尚又來看李廷恩,他沒有直接提起此事,只是臨走時候沖李廷恩點了點頭,李廷恩亦沒詢問,就此將事情拋到腦后。 眨眼就到了李廷恩去考縣試的時候,向尚同樣要赴考,不過他天生沉不下心來念書,倒是一門心思想將向家的產業做大。尤其是經過上回李廷恩的開解后,他這種想法愈發增加了。故而這回他很輕松的早早來接李廷恩一道出門,從頭到尾一副陪人考試的姿態。 對前世就下大力氣研究過儒家經典,這一世又刻苦攻讀過的李廷恩來說,縣試簡直就是輕而易舉。不過因縣試乃是縣令主持,不想有一點差錯的李廷恩還是事先想法子弄了兩篇縣令的時文來揣摩。許多讀書人都不屑用這種方法,稱之為逢迎獻媚,李廷恩卻只在乎他的科舉是否是用一種別人無法詬病的方式考中的,對于走這種‘捷徑’,他半點壓力都沒有。 果然一研究,李廷恩才發現這縣令做文章不喜時下人人都愛的詞文華麗,反而更講究一種返璞歸真,處處喜歡彰顯見微知著的洞察力。李廷恩投其所好,縣試時文章利落而就??h令顯然早就聽說過李廷恩神童之名,看他一手字極有功底,神色從容端雅,心里先就有了幾分好印象。待到李廷恩交卷,一看文章,大為驚嘆,頗有一種知己之感,當場就對身邊人感嘆道:“頭名已有?!?/br> 李廷恩縣試得了頭名的消息很快傳遍縣城,消息傳回李家村,李火旺更叫人連著放了半個時辰的爆竹。不過到底只是個縣試,熱鬧了幾日,也就罷了。唯有秦先生,生恐李廷恩自得自滿,特意將人叫去敲打了幾句,看到李廷恩一如既往的恭敬謙虛,這才滿意起來。 只是一場縣試,有人歡喜,就會有人不平。 縣試順順當當過了,學堂也放了假,李廷恩就打算去鎮上買點東西,眼看要過年了,先買些東西也好。尤其還有個小堂弟快要滿月,他不能不表示一番。 逛到玉林書齋外,李廷恩抬腳進門的時候被人攔住了道。他目光看著書齋架子上一本書,身子微側,打算讓人先出來,誰知他往左挪,那人就往左挪,他想右轉,那人就朝右走。反復兩次后,他平靜的看向對方。 “呵,瞧瞧這是誰,縣試頭名的神童?!蹦侨苏讨砀叻潘恋脑诶钔⒍魃砩峡戳艘蝗?,冷笑道:“這么厲害的人物,何必跟我這種凡夫俗子一樣來這等普通的書齋,還是去府城墨香堂閱覽大儒典籍罷?!?/br> 李廷恩靜靜待他說完后才道:“請問貴姓?” 這一問,對方先是怔住,繼而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喘了幾口粗氣,狠狠盯著李廷恩,臉憋得通紅。 看他氣個半死,李廷恩粗粗掃了一眼他身上穿的上好杭綢,心里約略有了底。不過又是一個在家文才非凡,出門處處受挫,抑郁不得志的富家少爺。這種人他前世今生都見得不少,實在連爭執的力氣都沒有。他平靜的挪開腳步,與對方擦身而過進了書齋。 “你……”那人氣的不輕,抬起拳頭就要給李廷恩后背來一拳。 可惜李廷恩并非手無縛雞之力,事實上,李廷恩的五感比一般人要敏銳的多。他只是估量到對方拳頭快要砸到身上時,腳下微微一使勁,整個人往前邁了一大步。聽到對方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音,他眉眼不動,穩穩的踏上了書齋的木梯。 “李廷恩,你這狂子?!蹦侨怂ち藗€狗j□j,本就氣的厲害,看李廷恩根本不屑理會他,更是大怒,手使了兩下想要撐起來。結果實在太氣的他連手都開始發軟,這么又折騰了兩下,人沒爬起來,倒將下巴磕出了血,弄得渾身狼狽。 看李廷恩人已經走到樓上,書齋的管事這才給兩個伙計使了眼色,示意他們把那人扶起來。 “朱少爺朱少爺,您見諒,您瞧李公子才十歲,您何必跟他計較,贏了人家都說你勝之不武?!币姸嘧R廣的管事看著氣炸了肺的朱少爺很明智的將那句‘輸了就更丟臉’給咽回去了。 那朱少爺看著滿臉笑哈哈賠不是的管事就是沒有讓他上去二樓找李廷恩麻煩的意思,當下氣呼呼甩開兩個伙計架著他胳膊的手,狠狠朝二樓瞪了一眼,怒道:“這是你們秦家的書齋,我今日就放過那小子。待來日擺下斗詩臺,我再找那小子討一個公道?!?/br> 管事早就習慣了唾沫自干,他嘿嘿笑道:“是,朱少爺以文會友,以文會友?!?/br> 興許是以文會友這幾個字對了這位朱少爺的胃口,他略微平靜了些,整理了一番儀容,轉身拂袖而去。 看著他走了,管事松了一口氣,對慢慢步下來的李廷恩賠罪,“李公子,您瞧這事弄得?!?/br> 李廷恩搖搖頭,“無妨,是我給你們添了麻煩?!?/br> “哪里的話,老爺有交待,您要到這兒來看書誰都不能打攪?!蹦枪苁录泵q駁了一句,他可是曉得自家老爺如何看重這位關門弟子的。 李廷恩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他對這一場莫名其妙的糾紛有些奇怪,就問管事,“你叫他朱少爺,他是朱家的人?” 管事嘆了口氣,“可不是,就是當年那位花姨娘生的。唉,朱老爺寵的厲害,聽說連朱大少爺都得讓著他。近日朱老爺正琢磨給他上族譜,朱氏族里的老輩都攔著。這不這位朱少爺讀書還有幾分靈氣,老輩人發話要朱少爺縣試能得個頭名就給他記在朱夫人名下,要不就只能記給朱老爺以前早就過世的一個良妾?!?/br> 不用管事說完,李廷恩就明白了,只是他有點奇怪,“他還沒上族譜?” 那管事興許是沒想到李廷恩竟會對這種事感興趣,說的事無巨細,“當初他生下來朱老爺就要給上族譜,被老太太攔住了。后來罷,老太太松了口,族里頭的人又鬧了起來。那時候有好幾個年歲比他小的都在族譜上了,他一上去,人家排位就要往后退,大伙兒誰肯啊。朱老爺花了大筆銀子給族里頭的人,這頭說好那頭又不肯了,那頭松了嘴原先的又反口了,生生折騰到現在。朱老爺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今年狠下心給那幾家一家一筆豐厚銀子,朱夫人也都答應族里長輩的意思了,朱老爺還到處打聽都有誰考今年的縣試,本來穩穩的,沒想您今年就考了,嘿嘿?!惫苁抡f著說著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別人你朱老爺的銀子能收買,我們老爺的得意學生你也收買的動么?朱家只是有銀子,我們秦家可是在官場上有人。 李廷恩這就徹底明白了,原來果真是一場無妄之災。即是如此,他也不放在心上。這種人,連一個族譜為何多年上不了都弄不明白,根本不足為懼。至于說的文斗,更是一場笑話。 他在書齋選了兩本新到的書,又在鎮上晃了一圈,最后決定買點厚實的皮子給弟弟meimei做衣服,又買了三十斤棉花,打定主意要讓家里人過一個暖和的冬天。 買好東西,他雇了車回到學堂,打算去屋里拿了東西就直接回李家村,才一下馬車,就看到在寒風中凍得唇色發白的林氏,邊上還站著一個年約四十的壯實婦人。 那婦人一看到李廷恩,趕在林氏前頭就迎了上來,“哎喲,廷恩啊,這么冷的天你還去買東西,這孩子,可真孝順?!币贿呎f著,婦人眼中就流露出羨慕的目光,不過她并沒有像顧氏那樣有種恨不得都是自己東西的勁頭,只是看了幾眼而已。 李廷恩記性一貫很好,他很快就想起來這是小曹氏的親大嫂韓氏,他應該喊表嬸,于是笑了笑,“娘,表嬸,你們來鎮上了,快,進屋暖暖?!?/br> 林氏應了一聲,有點畏懼的看了看學堂的門檻,“這都是讀書人呆的地方,娘是女人,能進去?” 李廷恩對她這種忌諱有點無奈,他笑了笑,“娘,我們學堂做飯的嬸子也是個女的。這是你兒子念書的地方,你這做娘的為何不能進?”他說著上去攙了林氏胳膊。 林氏這才露出點笑模樣很謹慎的被他扶了進去,跨過那道門檻的時候,林氏格外小心,臉上還有點滿足的笑容。 韓氏跟在后頭,艷羨的看著林氏的背影,在李廷恩回頭又喊了她一聲后,迅速的換出一張笑臉,搓著手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了下情節,所以晚了點,還好沒過十點,抱歉啊。 ☆、第38章 說辭 “娘,你來鎮上有事兒,”李廷恩倒了茶給林氏和韓氏。 林氏看看韓氏,有點猶豫這種事情應不應該給兒子說。 韓氏喝著熱茶,見林氏看自己,笑道,“妹子,咱廷恩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再說那是讀書人,咱可弄不清楚里頭的道道,還得廷恩幫忙打聽打聽,你給他說罷?!?/br> 林氏想了想,覺著這畢竟是兒子,沒有閨女那么多的忌諱。再說這兒子能干慣了,還真不像別家那種萬事不懂的。她就給李廷恩講起了事情的原委,“這不你大姐年歲到了,有人托你表嬸來說親事。你大伯娘不放心,她又走不開身,我就陪著你表嬸來鎮上給看看人?!?/br> 李廷恩注意到林氏說的是看看人,卻不是相看。他頓了頓道:“表嬸方才說是讀書人?” 韓氏臉上有點得意的味道,“可不,這回縣試也過了,名字還排在前頭,不過還是趕不上廷恩?!彼f著沖李廷恩討好的笑道:“眼下這就真是門當戶對了,以前還怕翠翠嫁過去受委屈?!?/br>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 李廷恩勾了勾唇,“是鎮上的人家?” “就是鎮上朱老爺家的小少爺。廷恩你曉得罷,哎喲,朱老爺家,別說縣里開的鋪子里,人就是家里那點地,都夠兒孫用幾輩子了?!表n氏夸張的裂開嘴大笑,“還得是咱翠翠生得好,連朱家的人都聽說了。我就是以前在朱家做過兩次活,人家就托我探探消息……” “朱夫人提的親事?”李廷恩打斷韓氏滔滔不絕的話,很平靜的問了一句,一下就跟股冷風一樣把韓氏臉上的笑容給凍住了。 韓氏愣住,她匆匆的看了一眼林氏。林氏被她一看,只得硬著頭皮為難的解釋,“不是朱夫人,是朱家的庶子?!?/br> 李廷恩不以為然,“庶子的親事,正該朱夫人cao辦?!彼@么說了一句,冷淡的目光落在韓氏身上,“無論嫡庶,都是正室之子?!?/br> 韓氏被李廷恩看的渾身不自在,心里只覺得奇怪,咋一個小娃子眼神這樣滲人。難怪人家都說讀書人惹不得??梢幌氲秸f成這門親事能拿到手的那份厚禮,她又心動了。 若可以選擇,韓氏是不會愿意來找李廷恩的,不過這門親事想要說的成,李廷恩這頭怕繞不過去。 她咬了咬牙,一拍大腿,“嗨。廷恩,老實跟你說了罷。這跟翠翠議親的是朱少爺,是花姨娘的兒子?!?/br> 果然是那個朱少爺。雖說李廷恩心里早就猜到一個庶子的身份不至于讓林氏和韓氏都這樣遮遮掩掩的,尤其韓氏一來就拼命夸人,卻遲遲不肯透露身份。不過想到先前那番偶遇,李廷恩覺得太巧之余心里有一股無法遮掩的怒氣。他自問從未刻薄過所謂的大伯一家。身為侄子,該做的能做的,他都做到了。不管處于利益交換,還是參雜其中的真感情,他并未對不起過別人。就是上回李草兒她們的事情,推己及人,他自問也做不到為侄女舍棄親骨rou,是以并未遷怒??蛇@回,小曹氏算計的太過。 他眼中仿佛跳動起一簇火苗,不過他克制住就快勃然而出的怒氣,冷靜的對林氏道:“娘,這是大姐終身大事,還是再看看罷,未必不能有更好的人家,要不等我回去再跟大伯說說?!?/br> 李廷恩話中的意思有點含糊,似乎并不贊同,卻又不是全然反對。韓氏一聽就著急了,“這還用想啊,都想這久了。廷恩,你放心,你大伯他們都想好了,天賜還沒生下來就在想,這天賜都快滿月了?!闭f了這句猶怕不足,她加了一句,“你大伯娘他們要不著急也不能等不得做完月子,叫你娘來幫忙看人啊?!?/br> 林氏早就被小曹氏說動過。后來又見家里發生了許多事情,她是真的嚇怕了。在她看來,最好早早的就將兩個女兒定一門好親事,定了親就算半只腳跨入了別人家的門檻,兩個女兒也要安全的多。她這會兒聽李廷恩不樂意,也忙道:“是,那孩子咱們今早就悄悄去瞧了,白白凈凈的,渾身都是讀書人的模樣,和人說話也和氣著呢?!?/br> 和氣? 李廷恩心底冷冷的笑了一聲,問林氏,“娘,你們和他說話了?” 林氏啊了一聲,搖搖頭。 “那就是偷著在邊上看過?!崩钔⒍髁嗥鸩鑹?,悠然的倒了杯茶水,“娘,相看相看,哪有這樣看的道理。朱家要真有心做這門親事,還是叫我們先正經相看朱少爺一回罷,這事兒,得讓朱夫人來安排?!?/br> 林氏不懂大道理,不過這規矩她還是懂得的。她訕訕的笑了笑,“那是。我和你表嬸這回來就是先看看人,要覺著朱少爺好,那不到時還得你大伯娘和朱夫人商量正經相看的事情。這要是不好,也就不用你大伯娘忙活一趟了。她眼下忙著照顧天賜呢。你不曉得,這事兒本來早就該辦的,就是家里一出一出的,耽擱了?!闭f到這個,林氏有點避忌的看了看韓氏,沒有往下說了。 聽到林氏這番話,李廷恩很敏銳的捕捉到其中的含義。這一回,他終于確定了先前對小曹氏做法的揣測并非冤枉。他右手在茶壺細膩的瓷表摩挲了幾下,微微笑道:“娘,這事兒我曉得了。你們也看了人,我雇了馬車,咱們先回家罷?!?/br> 林氏本來就不是來找兒子說這事兒。只是想到兒子今天要回家,又有韓氏在邊上說了兩句,她就順道找兒子一道回家罷了。這會兒聽李廷恩這么說,她就應了,“好,先回去,這種大事一時半會兒的做不得主?!?/br> 韓氏急了,“這,這,廷恩,你還沒給我和你娘說說朱少爺到底咋樣呢?” 李廷恩笑如春風,表情和緩之極,“表嬸,朱少爺是在朱家家學念書,我們平素并無來往?!笨错n氏似乎著急說什么,他并不給機會的道:“表嬸放心。這是大姐一輩子的事情,我自然會找同窗打聽打聽朱少爺的消息,興許會有幾個與朱家相熟的?!?/br> 韓氏覺得這是李廷恩允諾攬下這事的意思,當下松了一口氣。她就是再能說,把小姑子啥的都給說動了,那李家的當家老頭子不松口,這事兒也成不了啊。要想說服人,就得靠這李廷恩了。再說人先前不急,還傳出來那朱少爺要記到正室名下,自個兒都以為這事兒成不了了。誰想后頭這李廷恩又中了縣試頭名,朱少爺卻只得了二十名上頭,那頭有熱絡起來。人家就是沖著李廷恩想要結這門親事,要李廷恩使壞,人指不定就不要李翠翠了。幸好把這林氏一道拉來了,李廷恩咋也得給親娘兩分臉面。親娘一道看過說好的,李廷恩好意思跟親娘掰腕子? 韓氏也不再多說,很熱情的幫著李廷恩拿東西。李廷恩看她生的壯實,頗有跟李芍藥比較的架勢,推辭了兩下,順水推舟將一些小而沉的都給韓氏。 三人一道出門坐車在到岔路口的時候,韓氏主動的下了車,拒絕讓李廷恩雇的馬車送她,只說在這里等到曹家村的牛車。林氏讓了幾回,只得找了幾包點心給韓氏帶回去。 風霜都關在馬車外,馬車中只剩母子兩的時候,看著興高采烈點東西的林氏,李廷恩笑問,“娘,大伯娘是真著急大姐的親事了罷?!?/br> 說到這個,林氏把手里拿著看的皮子都給丟下了,嘆氣道:“可不。這是你大伯娘的心病呢。今兒一大早,你大伯娘就把我叫過去,還坐月子呢,一張臉上都是愁。說到你大姐的親事眼睛都紅了。你想想,原先你奶都說了要先給你小姑挑親事,結果你小姑這親事還沒影,臉就傷了,還是你大伯給弄傷的。你大姐這親事,怕是更難說了。早前你大伯娘就看好這朱家,這會兒就更是動心?!?/br> “哦?!崩钔⒍鲬艘宦?,臉上都是意味不明的笑。他沒有再問這事兒,只是問起家里頭的情況。聽林氏很歡喜的給他將李玨寧他們又胖了,金銀花苗長了一截,李二柱開始做木工活。他時不時的附和兩句,很快就到了村口。 才下過雪,鎮上的積雪有官府出面請人清掃,村子里的就沒這種好事了。好在是白天,李廷恩不愿意讓林氏拿著東西在積雪中走路,答應多給趕車的人三十文,讓他將馬車艱難的趕到了李家門口。 一下馬車,李廷恩就看到李二柱坐在院子里做木工活??葱螤?,那似乎是根三腳凳子,不是什么高深的活計,可李二柱做得十分認真,臉上透出一股nongnong的精氣神。 李廷恩和林氏一道走過去,將東西分給迎上來的李草兒和李心兒,笑著和李二柱說話,“爹,接到活了?!?/br> “那可不!”李二柱說話的聲音很敞亮,滿臉都是笑,“你爹的手藝還沒落下??爝^年了,家家戶戶都要做點新東西,得趕緊給人做出來?!?/br> 李廷恩迎合的提出要求,“那等爹做完了給我再做個書架子罷,做小一些,擺在炕上用的,那些架子都放滿了?!?/br> “好,這是大事兒,不能耽擱你念書,我這凳子完了就先給你做出來?!蹦芙o兒子做點事,李二柱分外滿足,嘴里一個勁兒嘀咕,“家里這木頭不成,容易生蟲子,放書的不能湊合,得找你大伯一道上山砍兩根好木頭才成?!?/br> 聽到李二柱念叨李大柱,李廷恩笑了,“大伯這又在屋里頭看天賜罷?!?/br> 李二柱很喜歡兄長這個來之不易的兒子,笑呵呵道:“可不,你大伯眼下成天就稀罕天賜去了?!?/br> 李廷恩放下手里頭的東西,松了松筋骨,“我也去瞧瞧天賜?!闭f著就朝李大柱屋那頭去。 一掀開加厚的門簾子,李廷恩就感覺到屋里熱氣撲面而來。外屋里空無一人,只能隱隱約約聽到里屋傳來小曹氏與李大柱說話的聲音。 “大伯?!崩钔⒍髀牭嚼畲笾兴M去的聲音,這才進了里屋。里屋的熱氣比外面更足,甚至叫人能感覺到有點熱。小曹氏頭上包著帕子,白胖紅潤的臉上滿是笑意看著李大柱一陣陣抱著兒子一陣陣在屋子里繞圈。 見李廷恩進來,李大柱與小曹氏都很歡喜,小曹氏臉上的笑容比以前還要熱情幾分,叫李廷恩過去坐。 聞到小曹氏身上傳出的淡淡奶香味,李廷恩有意挑了地上的凳子。 “你這孩子,這么多講究??簧喜桓??”小曹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勉強,只是沖隔壁屋子喊了一聲,“翠翠,把那小爐子搬來擱在廷恩腳邊上?!?/br> 李翠翠應聲而來,推開槅門的時候,李廷恩敏銳的發現原先給李珍珠住的屋子變了番模樣。地上到處擺著好幾個嶄新的小爐子,上面都擱著大銅壺,銅壺嘴冒著熱氣,壺頂搭著五顏六色看起來很軟和的一條條的軟布。 “娘,少了個爐子,待會兒天賜的尿布可來不及干了?!崩畲浯潆m說依著小曹氏的吩咐搬了個小爐子小心翼翼給放在李廷恩腳邊上,嘴里依舊嘀咕了一句。 小曹氏瞪了她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大柱就罵道:“讓你做事你就跟你娘嘀咕,趕緊瞧瞧天賜的羊奶熱沒?” 李翠翠嘟了嘴,剜了一眼李廷恩又回去了。李廷恩沒有將李翠翠放在心上,可他注意到李大柱跟李翠翠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話里的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