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紅淵諷刺一笑:“我們無法發揮本身實力,大巫祖甚至無法擺脫人類之身,這一仗還有什么可打,天兵能把我們活埋了?!?/br> 嘲飛哼道:“死有何懼,這一回我要死得明明白白?!?/br> 紅淵翻了個白眼:“沒人想陪你去死?!?/br> 擂鼓聲愈發響亮,聲聲如擊在人鼓膜,眾人感到頭皮發麻,紛紛感受到了泰山壓頂般的恐怖。 飲川嘆息道:“來不及了?!彼D身化作獸形,朝著天際裂縫發出凜冽地吼叫,撼天動地,回應他的,是越發震撼人心地擂鼓聲。 云息不斷詠念咒語,額上虛汗直冒,虞人殊的手臂已經恢復了正常,可依然沒有醒過來。 自天際裂縫處,金甲紅纓地天兵如雷霆暴雨般傾瀉而下,伴隨而來的還有數不清地江朝戈從未見過的天獸,那畫面如同天空漏了一個洞。 天空傳來一個威嚴地聲音:“英招奉玉帝之命,將息壤帶回天庭,為禍人間的十二異獸與叛變天庭的十二巫祖,誅殺無赦?!?/br> “竟是英招領兵?!狈倌罾湫?,“看來又有新鮮的食材了?!?/br> 只見天兵擁簇之下,確有一個人首馬身、虎紋鷹翼的天神,其面剛毅嚴肅,不怒自威,正是神獸英招。 “英招?!憋嫶ń械?,“你同為飛升異獸,若將我們誅殺殆盡,可有一絲兔死狐悲?” 英招冷冷地看著飲川:“你們禍亂人間,私藏息壤,背信天庭,死不足惜?!?/br> “好一個死不足惜?!憋嫶▍柭暤?,“人間陷于洪災百年,天庭遲遲不理,迫使鯀盜取息壤治水,息壤到了人間后,你們又眼睜睜看著異獸為了它爭斗千年,將人間變作煉獄,直到異獸斗得精疲力竭,天庭才派天兵、巫祖來討伐,天庭何曾關心過是誰禍亂人間?” 英招冷道:“人間如何,與我何干,我只奉玉帝之命,帶回息壤,誅殺忤逆?!彼恢赣萑耸?,“將人皇血脈交給我,我便讓你們痛快點死?!?/br> 江朝戈咬牙道:“你休想碰他?!?/br> 英招扇了扇巨大的翅膀,一聲令下:“殺——” 數以萬計的天兵、天獸傾巢而下,如黑云壓境,勢不可擋。 還能行動的異獸全都撲了上去。 轟地一聲巨響,天兵與異獸在半空中遭遇,一股強大的魂力碰撞,活生生撕碎了一大波天兵的身體,鮮血頓時在半空中開出猩紅地花朵,刺痛了人的眼。 江朝戈眼看著天兵過多螞蟻,不到片刻就將飲川等人包圍,蠶食著異獸的身體,他無法再猶豫,本能地詠念起治愈地巫咒,將巫力傾入炙玄體內! 來吧,他別無選擇,如同炙玄所說,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不能白白送死,他也許可以打敗共工的靈慧之魄,但他首先要在天兵手里活下去。 隨著巫力地釋放,無數熟悉而又陌生地畫面開始在他腦海中跳躍,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混亂與痛苦,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強行鉆進他身體里,一再試圖接管他的思維、意識、感官,而他在使用巫力的同時,還要抵抗共工意識的入侵,稍有差池,可能他就不再是他。這是他打過的最緊張、最令他恐懼的一戰,而這場戰斗只發生在他腦海中,甚至不會產生一滴血。 炙玄被燒得焦黑的身體,開始長出新的皮rou,皮rou之上,又漸漸形成新的漆黑硬麟,狼狽的樣子在一點點消退,江朝戈甚至已經能感受到了炙玄的體溫,盡管,他懷疑那是自己的錯覺。 共工的記憶如洪水般涌入他的大腦,試圖侵占他的一切,他感到了退卻與彷徨,那信息之龐大,讓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消化,他直覺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撐不住了。 “人類……”一道低沉地聲音突兀地響起。 江朝戈一驚,大腦里的那個聲音是…… “人類,為何抵抗?!甭曇粼俅雾懫?。 江朝戈在腦中喊道:“這是我的身體,共工?!?/br> “你的身體,一文不名,你的力量,來源于我的血液,你的精神,需要我的意識?!?/br> “放屁,我的身體、我的意識,都是我的,你想借用我的身體,就他媽聽老子的話,我會使用你的巫力,但你永遠也別想cao控我?!?/br> 共工沉默了,就在江朝戈以為共工不會再回應的時候,共工回應了,卻不是以語言,而是以更猛烈地記憶沖擊著他的大腦,他感到大腦像被人猛捶了一拳,頓時暈頭轉向,對于周圍的一切,產生了短暫地迷?!?/br> 第147章 江朝戈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瞬間被人接管了,魂力和巫力都跟開閘泄洪一般流出體內,匯入炙玄的身體,以他這樣渺小地身軀里釋放出來的力量,居然能將炙玄那龐大如山的身體快速修復、愈合,如果不是共工的血液在起作用,他修煉百年也不可能做到。 可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因為他眼睜睜“看著”共工在cao縱他,迫使他超負荷地治愈炙玄,他感到血液在沸騰、腦中仿佛又颶風在咆哮,他似乎成了一個旁觀者,旁觀自己。 江朝戈感到無法言說地恐懼,他就像被囚禁在一個玻璃牢籠內,他能看到、聽到、感覺到,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身體現在正被共工主宰!他大聲吼叫、掙扎,試圖趕走共工的意識,但是那股意識非常強悍,隨著巫力地輸出,存在感變得越來越強烈,他終于明白了云息的擔憂與絕望,還有那深深地無力感。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是云息意志力不夠堅定,是劉擎等人心甘情愿被大巫祖主宰,只要他寧死不屈,一定不會敗給一縷孤魂,可也許就像炙玄說得那樣,他太小看共工了。 他掙扎了很久,明明僅是在大腦中抗爭,卻感到精疲力竭,一陣陣地發暈,只想一頭栽倒,大睡一場,但他不敢睡,他生怕自己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沒有作為江朝戈醒來的機會。 他看著炙玄的身體由一具“死尸”變得鮮活、雄壯,然后慢慢睜開了眼睛。 “炙玄——”他大吼,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炙玄燦金色地眼眸有一瞬間地迷茫,然后眼神很快就變了,變得驚怒、兇殘、嗜血,他跳了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朝江朝戈憤怒地吼了一聲,江朝戈看著那巨大地成排地尖齒、猩紅地舌頭、猙獰地牙堂,看著那大嘴正越放越大,仿佛看到了一扇地獄大門朝著自己敞開。 內心的恐懼給了江朝戈巨大的力量,原本屹立不動地身體,突然往后連退兩步,共工輕輕“咦”了一聲,一股股沖擊力將江朝戈的意識打得風雨飄搖,江朝戈的求生本能在那一瞬間戰勝了共工的控制,但也只是一瞬間,在后退數步之后,身體最終停了下來。 而炙玄的利齒距離他很近,只要稍一向前合攏,就能將他的身體撕成碎rou。 江朝戈聽到自己在說:“炙玄,你下不了嘴嗎?!?/br> 炙玄的爪子深深陷進了凍土里,周身燃起熊熊火焰,烤灼著江朝戈的皮rou,他怒吼一聲,狠狠闔上利齒,那牙關就在江朝戈眼前閉合,看得人心驚rou跳,好像聞到了一股股血腥味。 江朝戈,不,共工冷笑道:“看來你很喜歡這個人類,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br> 炙玄恨意滔天:“孽畜,從他的身體里出去?!?/br> “不可能,你不會再見到他了。炙玄,別再幼稚了,萬年之前,我奉命討伐于你,你也給了我大苦頭吃,如今只有我們聯手,才能擊退天兵,重獲新生?!?/br> “我若不能再見到他,也不會和你共存于世,共工,我若不能將你的意識殺滅,我會連你和他一起殺了?!?/br> 江朝戈想大聲告訴炙玄,他不是共工,共工只是寄宿在他體內的靈慧之魄,可他卻無法發出聲音,炙玄仇恨地、兇狠地眼神,讓他望而卻步。 只聽共工嘲諷道:“炙玄,區區一個人類,何至你如此,人類只得百年壽命,若不是有我的血液,他早死了千萬次?!?/br> 炙玄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共工撕碎,可那卻是他最愛之人的身體。 江朝戈憤怒地嘶吼、掙扎,用自己的意識沖擊著共工,就算螳臂擋車,他也不會放棄! 共工露出殘忍地笑意:“不,你想要的這個人類,從來沒有存在過,他不過是我血液的容器……” “住口!”炙玄和江朝戈同時怒吼出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朝戈回過神來,奮力在腦內攻擊共工,共工抱住了腦袋,表情痛苦,喉嚨里發出詭異地哀叫。 江朝戈同時感到頭脹欲裂,疼痛難當,他厲聲道:“共工,從我身體里滾出去,滾出去!” 炙玄急道:“朝戈,朝戈!你還在嗎!” 江朝戈猛地睜開眼睛:“炙玄!保護虞人殊!” 炙玄怒叫道:“這時候你還想著他?!” 天兵已經傾巢泄下,戰鼓聲、喊殺聲,響徹整片天空,甚至撼動了大地,異獸、大巫祖與天兵廝殺成一片,昆侖山的顏色再次被血腥暈染。 江朝戈對自己奪回身體的主控權,尚有一絲信心,因此眼下最重要的,顯然是活下去,要活下去,他們就絕不能失去虞人殊。 天兵已經到了炙玄跟前,炙玄正愁一腔憤恨無處發泄,一個回頭,噴出烈烈火焰,將幾個天兵、天獸瞬間燒成了骨灰,但天兵、天獸的數量多如落雨,很快就有百千個纏了上來。 炙玄展現出了前所未有地兇暴、殘忍,仿佛體內地獸性被一次性地釋放了出來,那些戰力至少是人類五級以上魂兵使的天兵,在他面前幾乎不堪一擊,零碎地血rou、焦臭地尸體不斷從天上落下,江朝戈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麒麟的兇殘,同時也感覺到了炙玄狀似有形地憎恨。 如果說炙玄的戰斗是鮮血與碎rou,那么江朝戈的戰斗雖兵不見血,卻也異常慘烈,他與共工的初次較量,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好像在燃燒,不斷地、不斷地有陌生地記憶翻涌進腦海,他甚至來不及理清,他被共工打得節節敗退,再次失去了對身體地控制。 共工無暇顧及江朝戈,他抓起炙玄刀,召喚出肥遺,轉身飛上天空,加入天兵混戰之中。 江朝戈頹然一陣后,開始無意識地“翻閱”共工地記憶,共工萬年的記憶之龐大,讓他眼花繚亂,但那已經成為了他記憶的一部分。他憶起了在天庭地生活,憶起了與顓頊大戰、怒觸天柱,憶起了被囚禁在天爐遭遇地百年之苦,憶起了臨危受命、將功折罪,來到人間討伐炙玄,更憶起了他如何殺死炙玄,砍下麒麟角……最后,當只剩下他與祝融等五人時,他也憶起了…… 不、不對,這記憶……與帝江說的不一樣! 第148章 在共工的記憶中,江朝戈看到了令自己遍體生寒地畫面,那是所有異獸與大巫祖都死去后,共工的視角看到的一切,那個世界山崩地裂、野火四起、草木不生,除了黑暗與焚燒,再找不到半點生機,共工就站在破敗地土地之上、異獸與大巫祖的尸體之間,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這時,烈火中出現一個人類地身影,那身影泰然穿越火焰,出現在了共工面前,連衣袂都未沾半點火星,那是個濃眉鷹目地男人,兩鬢摻白,隱有一股洶涌地王者之氣,江朝戈從未見過這個人,但他知道這個人是顓頊,而顓頊手里,竟拿著息壤! 共工說話了,聲音冰冷:“你滿意了嗎?” 顓頊目露寒芒,反問道:“你滿意了嗎?” “這就是你挑戰玉帝的后果,人間生靈涂炭,人皇族滅,你的兒子也被祝融打得形神俱滅,這一切,只為成全你的帝王之道?” 顓頊雙目圓瞪:“吾子救蒼生于水患,死得其所,若不是你萬般阻撓,我早已經創造一個屬于人族的世界,再不必受你天神、異獸的脅迫!” “結果如何呢?你與鯀用息壤創造的那個世界,不過是分割了這個世界的時間,那不是一個真正的世界,僅是這個世界兩會的壽命!你會讓這世界提前三萬多年走向毀滅,而那個世界也會同一時間消失!” 江朝戈大驚,他的世界,只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并非空間地一部分,而是時間的一部分! 顓頊厲聲道:“這正是我需要息壤的原因,每一次天地數盡,就是這個世界因為各種原因病入膏肓、需要重生的時候,玉帝會用息壤重新構造這個世界,息壤包含著這個世界所有的記憶,它可以選擇讓所有人類不再出現在新世界,也可以選擇讓新世界里只有人類!” 共工冷道,“可息壤豈是你能使用的,人皇一族上下勾結,為了私心盜取息壤,觸怒玉帝,若不是我發現了你們的險惡用心,在你們濫用息壤時撞倒天柱,還不知道你們要將多少東西轉移到那個世界,那個世界分得的越多,這個世界的時間就越少,人間變作煉獄,就是對人皇一族貪婪的懲罰!” 江朝戈越聽越是震撼。這和他從祝融口中聽來的大有出入,是顓頊與鯀盜取息壤在前,共工撞倒天柱在后,為何后來的傳說卻截然相反?共工變成了為爭權奪勢敗于顓頊,惱羞成怒才……也是,他得到的,是那個世界的人類創造的故事,這故事怎么寫,還不是人類說了算。只是,聽他們一席對話,江朝戈只覺得頭頂的青天可能隨時會塌下來。 按照一元的興衰估算,這個世界已經走到了第九會,而分出去的兩會,讓這個世界只剩下十會,也就是說,這個世界和他的世界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顓頊身為人皇后裔,自然希望打造一個不必受天神、異獸管束、侵擾的,只有人類的世界,在只有人類的世界里,人皇一族才能夠真正地稱皇,而共工無論是站在大巫祖的角度,還是異獸的角度,都不可能讓顓頊得逞。 異族異心,遑論對錯。 顓頊發出諷刺地大笑:“你對玉帝那般忠心,卻受天爐百年焚燒之苦,豈不可笑?!?/br> “我阻止你的蠢行,并非對玉帝忠心,只因不能眼看你損耗這個世界的壽命,撞倒天柱我觸犯天條,心甘受罰!” “共工!”顓頊吼道,“你我六千年摯友,我曾提醒你一元結束時,你不會活下來,新世界里本來會有你的位置,你何其愚蠢,要反對于我!” “你是人,我是獸,你厭惡異獸,一如我蔑視人類,你又何其狂妄自私,要我助你毀滅自己的世界,成全你的?!”共工一爪子擊向地面,那脆弱地山坡土崩瓦解! 顓頊看著共工,臉上的表情變得悲壯,他高舉起息壤,沉聲道:“共工,若你問我后不后悔,也許我后悔了,眼見著人間變作煉獄,我已經不知道盜取息壤的那一刻,雄心壯志都去了哪里。我不用你殺我,人皇一族幾乎全滅,我有何顏面茍且偷生,但我知道飲川將一個孩子藏了起來。人皇自我毀滅,才將修煉百萬年的魂識化作一滴精血,控制了息壤,那個孩子以及他的后代,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后的希望,因為這一元將近時,玉帝不會留下人類,也不會留下異獸,這是他親口說的,共工,請相信我最后一次,保護息壤,保護人皇血脈,待一元結束時,請求你,為異獸,也為人類,為這我們共同生存過的人間,將這個世界的一切延續下去?!彼偷爻槌隽搜g佩劍,廣袖隨著長劍在風中一個擺舞,拿著息壤的那只手腕被齊齊切斷。 共工沉默了,爪子深深陷進了地里。 顓頊的聲音瑟瑟如風:“我將我大半修為都盡力留在了這只手里,待到時機成熟時,一切,就交給你了?!彼f完這句話,身體如被打散了的泡沫,瞬間化作虛影,最后消散在了空氣中,除了地上的那只手和落地的長劍,誰也無法證明他存在過。 江朝戈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化作一片血海,共工拿著炙玄刀大殺四方,所到之處尸橫遍野,那凌厲地刀法和渾厚地魂力,完全不是江朝戈所能比擬,這就是大巫祖的力量…… 江朝戈對共工說道:“為什么要騙他們?你騙了祝融,騙了帝江和飲川,騙了所有人,事實跟我們所聽到的完全不同?!?/br> 共工沉默良久,一刀將一只熊形的天神劈成兩半,沐浴著腥臭地鮮血,他宛若地獄戰神,他回答了江朝戈:“我需要給他們希望,這樣他們才會按照我的計劃走下去,事實是這條路毫無希望。除了玉帝,誰人敢說,自己能把這個世界完整地帶到下一元?但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里,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br> “玉帝與大巫祖之間,也是你挑撥的吧,否則玉帝為何要將大巫祖一同誅殺?!?/br> 共工道:“……我們不需要退路?!?/br> “共工,你的用心真讓我害怕,你究竟想做什么?!?/br> “你知道,我們失去的一段記憶里,有什么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