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她失笑:“陛下還在為那件事耿耿于懷?中書令是對皇后是有心,但也止乎于禮。你若不喜歡他天天在你面前晃來晃去的,就將他調離京城就是了,反正江南那一帶也缺個知人善用的官員?!?/br> “朕才沒有那么小氣?!彼沧?,別扭地望向皇后?;屎笫懿恢羲谱频哪抗?,羞赧地低了頭。 她微微一笑。這兩人啊就是一對小冤家,小打小鬧不斷。 今天他們為中書令的事情小小鬧了下,她那個皇弟怕是要使出渾身功夫把他們的關系重修舊好了,她這個做皇姐的不能打擾他的好事呀,就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了??旎貙m吧?!?/br> “皇姐你真的決定了嗎?”他臨走前神色異常認真地問,“皇姐,你若嫁給花公公,除非他日改嫁,否則你這輩子無異于守活寡,甚至都不會有自己的子嗣?;式隳阋肭宄??!?/br> 他日改嫁對公主而言不算什么難事。就如同她之前隨心所欲地換了三任駙馬。但是花翎不同。 她知道這話的分量,聽到時,臉色微沉,很快又恢復到往日那個嫵媚含笑的長公主了:“是啊,我想明白了?!?/br> “既然皇姐決定了,朕也不再過問其中緣由。只是皇姐下嫁一個太監總是委屈了你,這樣吧,朕的國庫中你想要什么,皇姐自己去挑?!?/br> “那倒不必,我只想向陛下要一個人?!?/br> “誰?” 她神秘兮兮招招手,低聲在他耳邊說著。說完,他臉色古怪問:“皇姐你是認真的?” 她難得正經道:“這是我做過的最認真的決定?!毖员M于此,陛下也不能不應,點了點頭,就帶著皇后一行人走了。 阿蘭進來了。之前在陛下來之前她吩咐了阿蘭去準備晚膳,當阿蘭進來時,見到阿蘭神色尷尬地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她問:“怎么了?” “長公主?!卑⑻m面有難色,“駙馬來了,要求面見長公主,誰都攔不住......” 君嫵心中有什么被觸動了,臉上的笑靜靜平了下來,她眼眸望著遠處,良久輕嘆了聲:“醉仙樓一別也實在匆促。讓他進來吧,這些事總要說出來的?!?/br> 宮人都被遣了出去。殿內安安靜靜的,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噠噠。是他的腳步聲。 再次睜眼眼時,他人已經來到了她的榻前:“夫人.....”他的聲音嘶啞,像是染了風寒。 她抬頭,視線緩緩上移。 駙馬整個人精神不濟,好似隨時要垮掉。他定定地望著自己,那種并不熟悉的感覺出現在他一直溫潤純凈的臉上時,她是有一瞬的詫異和后悔的,這件事到底是傷了他。 “王大人?!彼p輕說。并非她無情想一刀兩斷,只是若再給他任何希望,只會讓他更加想入非非。 駙馬微微一愣,低垂了頭,悶悶地說:“娘不讓我來,還把我關在房中,我是偷偷逃出來的?!?/br> 君嫵恍然:“難道你額上有幾處血絲,原來是這么回事?!彼聪蛩膫?,心中不忍,但面上仍是神色淡然,“只是王大人該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往后萬萬不能如此莽撞了。何況你我已經和離,再入宮相見,也欠妥當?!?/br> 他猛然抬眸,急了:“為什么?為什么要和離?我們不是很好嗎?從未爭過只字片語,也從未有不合之處,我王家也沒有做過對不起陛下的任何事過,夫人你說什么我都照做,為什么夫人不要我?” 他把所有他知道的關于和離的緣由都找了個遍,他發現他們符合所有恩愛夫妻的標準,他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和離。 現在的駙馬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他垂首站著,楚楚可憐。她恨不得上前用力地保住他、安慰他才好。 但是不能。她伸出的手到了他的肩膀處打了個轉,又垂了下去,道:“王大人,想必你也知道,在你之前本宮還有過兩任駙馬吧?當年父皇擔心本宮再無良緣,就下旨賜了這樁婚事。在此之前我們從未見過半面,可以說這是父皇亂點鴛鴦譜了?!?/br> 駙馬緊咬著嘴唇,似乎還不肯放棄:“可是....” “行了夫妻之實是不是?本宮是騙你的,其實你從里到外都是清清白白的?!彼f完,又下了一劑猛藥,“王大人你也知道,這有一就想有二,有二就想有三嘛?!?/br> 駙馬身形微晃,訥訥道:“我.....我明白了.....” 他搖搖晃晃地拖著腳步出去了,日光照來,將他的身影拉得老回來晃動的,說不出的感慨。君嫵長嘆一聲。 “長公主,你這又是何必?”阿蘭悄無聲息地來了,凝著臉色。 “哦?” “想要駙馬斷了念想,長公主也不用故意摸黑自己啊?!?/br> 君嫵淡淡道:“反正本宮的名聲已經很臭了,不在乎再臭一點。不然還能想出什么辦法來?告訴他真話?告訴他其實這門婚事是他的父母從中推動,父皇不過是順水推舟?告訴他其實這件事會被拆穿全因為王老夫人受了花翎的指使?告訴他其實和離是能保他平安,不至被花翎禍害?”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窗外有什么響動。 作者有話要說: ☆、大婚 欽天監正使夜觀天象,翻遍黃歷,終于敲定了八月十五為長公主大婚的黃道吉日。 那一日,陛下頒布了一道旨意,普天同慶。 那一日,百姓早早地收起農具,紛紛駐足圍觀,人頭攢動,前來一睹盛況空前的皇家婚禮。 在隊伍最前面的是開道的侍衛,后面跟著的陪嫁隊伍綿延不絕。照君嫵的本意,這場婚禮低調從簡就成,但陛下的意思是,把她嫁給花翎已是愧疚萬分,只能在金銀器物上補償一二。 不過百姓們并不在意這些,他們最好奇的是新郎官長得是圓是扁,是胖是瘦。 “這新郎官樣子真好看!”一人由衷地贊道。 花翎就是皮相好。記得他今早入宮接駕時,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寶馬,只見他胸前戴著喜慶的大紅花,意氣風發,微微一笑,眉目盡顯風流。 另一醉酒人搖頭惋惜:“只可惜是個太監.....”話音未落,有人就及時地捂住他的嘴,低聲喝道,“你不要命了,連這話也敢亂說?”那人才訕訕地閉嘴。 這一小插曲君嫵并不在意,倒是阿蘭上了心。 是夜,喜房燭火揮動,春宵一刻值千金。宮人們很識趣,道了喜之后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順帶掩上了房門。 阿蘭是最后一個出去的,神情悲憫,看著她有如看著一塊砧板上的rou。君嫵面皮微微抽搐。 門咯吱一聲關了。坐在一旁的人軟綿綿地纏了過來,低語輕喃:“奴家很開心,終于娶到長公主了,長公主呢,是不是和奴家一樣,嗯?” 君嫵推開了那只毫無規矩爬上來的咸豬手,虛偽地笑道:“開心。外面還有客人,花公公不用去嗎?” 他圈著她的腰,目光溫柔纏綿:“那些人哪有長公主重要???再說長公主今天這樣美,奴家才不舍不得走開呢?!?/br> 她正在使勁推著他的手停了一下。人哪,有時候就是這么虛偽,一句好聽的話就能讓她丟盔卸甲。 君嫵是美人沒錯,但前幾任駙馬洞房時說的話直接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第一任只對男人感興趣的侯爺駙馬淡淡地說:“哦,是個女人啊?!?/br> 第二任只對習武感興趣的將軍駙馬抽出一把大鋼刀興奮地說:“長公主先睡吧,我先去練幾把?!?/br> 第三任只對讀書感興趣的呆子駙馬神情靦腆地掏出一本書:“夫人,這本書很好看的?!彼劬\亮,以為是什么令人亢奮無比的小黃書,腦袋一探,上面赫赫幾個大字,道德經。 總而言之,她期待的正常的洞房開場白很諷刺地在一個太監這里得到了滿足。很怪異的感覺。 她干巴巴道:“你也很美?!?/br> 花翎眼眸倏亮,嗓音甜膩膩的:“討厭,長公主就會打趣奴家。長公主,現在我們已是夫妻了,奴家以后就叫長公主的小字,可好?” “這不合規矩?!彼浀?。 他微微瞇眼,從袖中掏出了一張銀票,放到她手上:“除了每月孝敬長公主的一萬兩外,這是額外給你的,算是讓奴家叫你小字的報酬。如何呀?”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直直盯著他一會兒,然后毫無羞恥地接了那張銀票。 這是他們在醉仙樓時定下的協定,她答應嫁人,他每月撥出一萬兩真金白銀。 陛下,包括阿蘭所有人都在問她嫁給花翎是否有苦衷,哎,這個苦衷就叫銀子啊。 本朝規定,公主自成婚以后,所有供給的來源全靠封地的稅收,也就是說,要是倒霉地遇到個連年災旱什么的,那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現在這個時候正好有個大金主從天而降,為什么不好好抓???反正這死太監的銀子都是搜刮來的,與其讓他拿著這筆錢有可能去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還不如讓她來花吧。 “阿嫵?!彼钇饋硗褶D動聽。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從前。她坐在父皇的膝上,父皇會抱著她,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給她講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她咯咯地笑著,沒心沒肺。 那是她最天真爛漫的歲月。之后父皇駕崩,她為父皇長女,一系列的重擔壓在稚嫩的肩上,幾乎喘不過氣來。 “哼,不理奴家,奴家要傷心了?!彼麆e過臉。 君嫵這才回過神,淡然笑道:“花公公說哪里的話?本宮何曾不理你了,本宮剛才在想問題而已?!?/br> “別花公公左花公公右的,多見外啊。不如阿嫵叫我小花吧?”他笑意吟吟。 她渾身泛起了一股惡寒:“小花?若本宮沒記錯,太后也是這樣叫你的吧?” 他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他點點她的唇,笑得開懷:“原來阿嫵是在吃醋呀,放心,這個稱呼以后只有奴家的阿嫵這樣喚。至于太后那老婆娘嘛,奴家會想辦法讓她閉嘴的?!?/br> 君嫵斜了他一眼眼,虧得太后一路扶持他到現在,果然啊,太監都是沒良心的。 “阿嫵,我們該開始了吧.....”他整個人柔弱無骨地貼上來,曖昧地暗示道。 開始? 是,照理說,正常夫妻這個時候的確該干點什么了??上莻€太監。 一想到此,她豁然起身。他依依不舍地拉住她:“長公主是要去哪兒,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啊?!?/br> “正因如此,本宮才更要出去?!?/br> “哦,這是為何?” “本宮要去采根黃瓜?!?/br> 那日陛下答應可以所以從國庫中帶走一樣東西,她要了個人——一個擁有宮中數十年種植黃瓜經驗的花匠。 這花匠的手藝高到什么程度呢?據說只要有土,就沒有他種不活的黃瓜,他還號稱他的黃瓜粗壯肥,天下無雙。 后面的人拉住了她禮服的腰帶,輕輕松松地阻止了她的步伐。他懶懶地靠在床邊,瞇眼,不緊不慢地說:“阿嫵,天色已黑,不如早早就寢吧?!?/br> “小花乖,本宮去去就回?!彼龢O具母愛地哄道。 他打著哈哈,明顯對這種事不感興趣:“采黃瓜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br> “那怎么行?”下人怎么知道她喜歡多大多粗的黃瓜? 他眸光微閃,慢慢地拉著那根腰帶,強勢地把人一點點拉回到床邊:“阿嫵是信不過奴家的手藝,才要那勞什子的黃瓜?不如阿嫵來試試,看看奴家是不是浪得虛名?” 一垃,君嫵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向前倒去。她選擇了一個優美的姿勢倒在床上。 花翎人剛要覆來,她以手指撐面,優雅含笑:“花公公可別忘了在醉仙樓答應過本宮什么了?!?/br> 他微微一愣,收手了。他垂目,如數家珍道:“奴家答應了長公主過去害奴家去皇陵守了三年的事既往不咎?!?/br> “還有呢?” “每月孝敬長公主一萬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