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八點整的時候,徐沂準時叫褚恬起床。她昨晚輾轉反側到凌晨一兩點才入睡,此刻就有些起不來,在徐沂懷里膩了許久,才打著哈欠去洗漱。 吃飯的時候,徐沂一邊往面包上給她抹蜂蜜一邊溫和地說道:“上午師里還有個會,我大概還得過去一趟,明天就沒事了,陪你過個周末?!?/br> 褚恬雙手支著下巴,欣賞著他修長手指的動作,雙腿一晃一晃地說著好。 將面包遞給褚恬,注視著她大口大口地吃飯,想起剛剛看到的那條短信,徐沂猶豫著要不要問。 褚恬也發現了他心不在焉,不禁問他:“你怎么不吃飯?再磨蹭班車可就走了?!?/br> 這是他平常用來說她的話,因為每次他和她一起做院里的班車到市里,她都要化妝打扮磨蹭許久,沒想到,這話反被她用到自己身上了。 徐沂笑了笑:“我今天早上在你手機上看到了幾條短信,是一個叫趙曉凱的發過來的?!彼A送?,又說,“這小子在里面說你是她喜歡的人,有這回事?” 褚恬差點兒被喝進去的豆漿給嗆住,放下杯子,猛咳嗽了好幾聲:“他、他怎么突然在短信里給我說這個?” 徐沂不語,拿眼瞧著她。 褚恬微微撇了撇嘴:“他是趙小晶的堂弟,也是我一個同事,他——說是對我有好感?!边@話說的她渾身忍不住發毛,“我已經跟他說過我結婚了,但這個人還是時不時跑來膈應我一下,真的很討厭?!?/br> “真這么討厭,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我覺得不用把他放在心上啊”她覺得趙曉凱這人純屬于有賊心沒賊膽,頂多也就敢口頭上惡心一下她。 徐沂頓時覺得他老婆心真大,他有些無奈地敲了下桌子:“時不時地跑來sao擾你一下,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你覺得不需要理會?” 褚恬有些心虛了:“那你說怎么辦?” “這次你不要管了。下次再有這種人,一定要告訴我?!毙煲手苯亓水數?,“等會兒手機里的短信你自己刪了?!?/br> 褚恬很乖很乖地哦一聲,眼觀鼻,鼻觀心。許久,忍不住撲哧笑一聲,心情莫名愉悅地仿佛這幾天籠罩在心頭的陰霾散去了一大半。有時候,徐沂的霸道也不是那么不討人喜歡嘛。 在師里開了一天的會,剛坐上車準備回家的時候,徐沂接到了褚屹山的電話,他趕到b市來了,想約他見一面。徐沂考慮了片刻,答應了下來,在距離大院不遠的路口下了車,打車去了約好的地方。 推門而入的時候,褚屹山已經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等著他,見他進來,忙站起相迎。徐沂一眼就看出來他小心翼翼到近乎有些討好的樣子,一時間心里也頗不是滋味。 “爸,好久不見?!?/br> 褚屹山被他這一聲“爸”叫的,想說的話卡在了嗓子口,他注視著徐沂,喉結微動,過了會兒才輕輕哎了一聲。 兩人坐了下來,相對靜默片刻,褚屹山招手叫來了侍應生,并對徐沂說:“叫些喝的吧?!?/br> 兩人點了一壺茶,望著杯里升騰而出的熱氣,徐沂問道:“您家里情況怎么樣了?” 褚屹山聽出來了,他是在問趙小晶,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她。他不由得又正眼看向徐沂,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二次正式見面。第一次,是他和褚恬兩人領證的時候,那時候褚恬的mama還在,她本不想請他來,是因她mama的堅持,他才得以跟自己的女兒和女婿吃了頓飯。 飯桌上,這個年輕人表現得并不搶眼,但卻十分得體。舉止有度,進退有禮,話雖不多,但吐字清晰,條理分明,語氣溫和又淡然。他正對他稍有好感,卻突然聽說,他是個當兵的。 這個職業,讓他不是很滿意。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插不上話了,女兒根本就不聽。褚屹山記得,當時自己還因為這個懊惱了許久,可現如今看來,這未免不算是件好事。 穩下心神,褚屹山說:“她好多了,昨晚多謝你了?!?/br> “您客氣了?!毙煲饰⑽⒁恍?,“我應該的?!?/br> 不管怎么說,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褚恬去犯傻。 褚屹山喝了口茶,猶豫了些許,才問:“恬恬,她還好吧?” 徐沂望著他,搖了搖頭:“以您對她的了解,也該清楚她會氣成什么樣?!?/br> 褚屹山低頭不語,半晌,才幽幽地說:“我曉得她是恨我的,也怪我跟她mama離婚?!?/br> 他 其實當時并沒有想那么多,并沒有想同結發妻子離婚,他想好了,等趙小晶生下兒子來,就跟她一筆錢打發他走。那時的他已經五十歲了,放在老家已經是半截身子 入土的人,可回頭一看,還沒有個后。百年之后,連給他看家的人都沒有,這種恐懼感讓他寢食難安??纱笏麅蓺q的妻子正值更年期,過后再也無法生育,再加上他 生意上多有應酬,借此機會認識了不少女人,慢慢接觸著,便不知不覺地越了雷池。 對于趙小晶,他一開始只是圖個新鮮,并未打算太 深,根本還沒想到孩子那一層??珊髞碛幸淮螏鋈ネ?,一位有經驗的老婦人說一看她面相和身材,應該是個好生養的。這句話他當時也沒往心里去,后來漸漸地 交往久了,他覺得這女人也算有趣,才真正動了讓她給生個孩子的心思。 妻子知道這件事后,一反常態地堅決且強硬地要離婚。他不想 離,可妻子以死相逼,他唯有屈服。趙小晶那段時間知道他因為離婚心情不好,伺候他是服服帖帖的,儼然一朵溫柔的解語花。妻子離世的那段時間,她一直沒有出 現,等到他差不多恢復之后,才復又回到他身邊,是之前十倍的溫柔。他正是需要情感慰藉的時候,她也就這般趁虛而入了。 也是到后來,他才發現趙小晶是個有手段,有斤兩的人。蠻橫,嬌氣,不似之前那樣善解人意了??赡菚r候,她已經懷孕了,而且還是個兒子。費了大番周折得來的孩子,他對她的所作所為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小徐?!彼剡^神,對徐沂說,“恬恬有沒有在你面前提過她mama?”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 “很少說,這是她的一個心結?!毙煲曙嬃丝诓?,聲音清透,“不過昨晚她沒睡好,夜里說了許多夢話,反復地叨念mama、地震、爸爸?!?/br> 褚屹山一聽,一下子就愣住了。 徐沂也察覺出來了他的失神,他嘴巴微張,眼袋明顯,老態突現。他給他添了杯茶,輕聲問:“爸,您怎么了?” 褚屹山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睜大眼睛看著他,許久才揮了揮手,有些有氣無力地說:“沒事,沒事?!?/br> “這 兩天事多,您大概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下吧,褚恬這邊有我?!毙煲士粗?,微微一頓,復而又道,“爸,我這話可能不中聽,但還是想說一句——以后盡可能,不 要再讓您和趙女士之間的事,困擾到恬恬。她性子您也清楚,任性又沖動,沒人看著說不定會做出什么傻事。我不希望她這樣?!?/br> 褚屹山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一直到最后離開,褚屹山的臉色都不十分好,蒼白又蒼老,像是剛生過一場大病一樣。 徐沂站在馬路一旁,注視著他的車子絕塵而去。落日的余暉站在他臉上,籠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良久,他微微嘆了口氣。 他剛剛其實是存心的。 那天他跟褚冬梅打電話,要趙小晶的地址,一路過去聽她說了很多關于褚恬小時候的往事,包括她的家人。 讓他記憶最為深刻的是褚冬梅哭訴的一件事。 那 時褚恬剛上高中,有一次他們一家回了四川大山深處的老家。褚屹山那時算是衣錦還鄉了,前一晚在家里跟人喝了許多酒,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還未起。也正是在這 個時候,老家突發了一場大地震,二十多年的土木房子塌了,將他困在屋里。褚屹山在里面,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時間一點一滴 過去,就在褚屹山情緒快要崩潰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面傳來的聲音,是救援隊趕到了。成功獲救之后,他看到的是妻子一雙哭的通紅的眼,和磨出水泡的雙手。她看 出他受傷了,二話不說將他背起,也不知她哪里來得那么大的力氣,一個九十斤的女人,想背起他這個將近一百五十斤的男人。她試了幾次,都未成功,哭著在一旁 扇自己耳光罵自己沒用,褚屹山就那么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 后來還是別人幫忙將他送到了醫院,住院期間,她天天一步不離地照顧著他。后來他好了,還長了幾斤,而她卻瘦得不成人樣。 徐沂聽了,也說不出一句話。昨晚他淺眠,聽見褚恬說了夢話不假,也是他說的那三個詞,本不欲當著褚屹山的面說出來,可最終卻還是沒忍住。 也不是為了誰。因為即便是在一個外人看來,褚屹山也是無法原諒的。 作者有話要說: 能讓我們溫和淡定老好人的徐場副同志也忍不住刺激一下的人,看來褚屹山真的很難以讓人原諒了。所以沒有和解這一說哦。 趙小晶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就是我們恬恬和場副之間的事了。本文關于army的背景淡化了,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現在網文這一塊,確實查的嚴。有些省略掉的,我會在實體書里寫出來,補償大家~ ☆、第43章 回到家里的時候,褚恬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平板電腦在看。耳朵上掛著耳機,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回來。 徐沂走上前,凝視她一會兒,彎腰將她的耳機取了下來。褚恬被嚇了一跳,抬頭看清楚是他,眼睛微微一瞇,有些不滿。 “干嘛呀?” 她伸手欲奪回來,徐沂微微抬高手臂,避了過去。 “多大了還看動畫片?我不回來,你就不知道做點晚飯?”他佯裝嚴肅地訓她。 褚恬反倒來氣了,“你還好意思說,說是五點就到家了,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徐沂同志!” 她把手機杵到他面前,屏幕上赫然顯示現在已是北京時間晚上七點整。徐沂的注意力全落到她的手腕上了,很細的一圈,白凈細膩,紋路清晰可見。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手機放到茶幾上,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褚恬覺得他今天有些反常,便往他身邊蹭了蹭:“老實交代,今天去哪兒了?” 徐沂回望著她,因常年訓練而磨得有些粗糙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她柔軟的掌心。他的眼神溫和而有神,看得褚恬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她撓撓被碎發撩撥地有些癢的耳后,碰了碰他:“到底怎么啦?你怎么這樣看著我?” 徐沂被她的神情逗得輕輕一笑,慢慢開口:“我剛剛去見岳父了?!痹隈姨衩媲?,他可不敢用爸這個字眼。 褚恬嘴巴微張地愣了下:“你去見他干什么?你不要去見他,沒什么必要。他就是個——” “噓——” 徐沂哄著她,讓她鎮定下來,然后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精致的深紅色錦盒,按開鎖扣,緩緩打開。 “他讓我交給你的,說是mama的鐲子?!?/br> 褚恬怔怔地看著靜靜地躺在錦盒里的鐲子,它其實極普通,沒有明顯的翠色,勝在素雅細潤,晶瑩剔透,戴在手上,襯出幾分嫻靜和優雅來。 這還是褚屹山給她母親買的第一份禮物,后來送了多少金銀首飾都不見她佩戴,唯獨這個不甚扎眼的玉鐲子,倒是戴到了最后。 褚恬猶豫著,不敢拿。徐沂見狀,便取了出來,沿著她的手腕,松松地套了進去。他忍不住感慨:“手腕太細了?!?/br> 褚恬低頭輕輕撫摸著鐲子,說:“其實我mama的手型也很小,手腕也很細,只是買這個鐲子的時候,她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家庭主婦,干了那么多年的活,指關節都磨粗了?!?/br> 她說著,眼睛微微泛紅。 “那就收著吧?!毙煲视秩×讼聛?,輕放回了錦盒。 難過的情緒還來不及醞釀就被硬生生打斷了,褚恬吸吸鼻子,抬眼看他:“等我以后干多了家務活,手指磨粗了再戴嗎?” “這我可舍不得?!毙煲饰⑻裘碱^,“再說了,連頓飯都不給做,你覺得我使喚得動你?” 被嫌棄的褚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她輕哼了一聲:“老婆娶回家就是要疼的,要當老媽子的話,我才不嫁給你呢?!?/br> 徐沂有些無奈了:“娶了你,我真是——”他頓了下,剩下的話在褚恬犀利眼風的警告下,不得不改口為,“榮幸之至……” 褚恬滿意至極地親了他一口,徐沂就勢抱住她,逐漸加深了這個吻。 第二天是周日,徐沂難得休一天假。 由于前一晚進行了某些夜間運動,褚恬原以為他第二天會起得晚一些,卻不曾想他依舊是天蒙蒙亮就起來了,照例跑完五公里后就回來做早飯,然后就把她叫了起來。 褚恬覺得他簡直勤快地令人發指,于是趴在床上耍懶不肯起:“我不起!我昨晚好歹也是出了力的,我有權利要求多睡一會兒!” 徐沂啼笑皆非,任由她多瞇了幾分鐘,才又伸手拍了拍她腦袋:“快起來,吃過早飯帶你去買菜,今天給你做頓好吃的?!?/br> 褚恬不動:“我不想去,我申請留守家里睡覺……” 徐沂懶得跟她廢話了,掀開被子,直接將人攔腰抱著送進了衛生間。雖然中途手臂被咬了好幾口,但總算是把她給叫起來了。 吃過早飯,兩人出門了。 昨天夜間b市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地現在,一場秋雨一場寒,褚恬特意穿了身深紫色的運動衣,頭發在耳后高高地扎成一個馬尾,整個人看起來年輕極了。然而這裝扮在徐沂看來,怎么看怎么不對勁,他想了想,將上衣的帽子拉了起來,直接扣到她頭上,擋住了大半張臉。 褚恬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小氣?!?/br> 兩人走到顧淮越所住的那棟樓的時候,看見嚴真正將萌萌小姑娘抱上一輛吉普車。褚恬不由得向兩人揮了揮手:“嫂子,你們這是要出去?” 嚴真柔聲說道:“送萌萌去學畫畫,你們去哪兒?順路的話載你們一程?!?/br> 褚恬擺手說不用:“我們去菜市場約會,挺近的?!?/br> 此言一出,嚴真繃不住笑了出來,一旁的徐沂則是不甚自在地咳嗽了兩聲,跟嚴真說了再見之后,強行將褚恬給帶走了。 兩人坐公交去了較大的一個菜市場,下雨天這里的人不是很多,徐沂收了傘,緩慢而認真地在每一個攤位前挑選著食材。這男人把一個家庭主婦該做的都做了,相比之下,褚恬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她跟在徐沂身后,就等著他看中一樣東西,轉過身來問她喜不喜歡吃。 許是實在看不下她這種坐吃等喝的態度,徐沂打發她去買排骨了。褚恬雙手揣兜,特別悠閑地去了rou攤,看著幾段排骨,正打不定主意選哪一段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道聲音。 “爸爸,買點杏鮑菇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