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陳方舟連忙回頭打斷她的大驚小怪,對她做了一個“別聲張”的手勢,小聲說:“是個護士,樣子一般,但是性格看起來不錯,挺樸素的,像個過日子的,最好的是她個頭不高,誰也不會嫌棄誰……哎,你說我昨天那么折騰,還噴香水,會不會讓人看了覺得我不踏實???”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說不出的期冀,卻不是紅男綠女鴛鴦蝴蝶的期冀。 好像“過日子”三個字可以將生活中所有的激情與苦難都一筆勾銷,包括未來、包括希望、包括愛情。 江曉媛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一會,她忽然心酸起來。 這時,前臺接起一個電話,對江曉媛說:“造型師,電話!” 江曉媛急忙應了一聲,投入她的戰斗去了。 頭天晚上她沒白挨凍,舞臺妝宣傳起了作用,大概快到年關各種表演和晚會也多,當天,店里接到了兩通電話,都是附近的白領,說是年會演出用,打聽能不能團購預約。 江曉媛打起精神,用上了這段日子從海倫那偷師出來的種種推銷手段,舌燦生花地勾搭了人家來店里看看。 不過遺憾的是,兩筆單子都不大,都做下來也不到十個人,而且時間恐怕都要等推廣期過去以后了。 那黃花菜都涼了。 江曉媛一邊給一個客人洗頭發,一邊一心二用地思考——想個什么辦法能讓他們先給預付款呢? 當天晚上快打烊的時候,祁連來了。 他也覺得自己三天兩頭地跑來有點煩,但還是忍不住想來看看,只好一邊自我唾棄,一邊暗搓搓地跑來。 人頭發又不是雜草,他的頭發根本長不了那么快,剛剪的頭,當然不可能再動刀,前臺卻已經認識他了,主動來招呼:“祁先生今天還找陳老板嗎?今天要做什么?” 祁連:“呃我……” 要是洗個頭就找店長,會不會有點太那個了? 他還沒編出來,那邊陳方舟已經多嘴多舌地開了口:“他不剪,是來做造型的!” 前臺沒想到還有半夜三更來做造型的神經病,看向祁連的眼神充滿了驚奇。 陳方舟又叫:“造型師——” 祁連很想上去把陳大龍的嘴縫上,他自忖來意天真無邪,被姓陳的這皮條客似的兩嗓子叫喚得都開始尷尬了。 江曉媛對“造型師”三個字十分敏感,一叫就回了頭:“嗯?” 她看見祁記者,有些詫異,把手里手頭清理刷子的活暫時放在一邊:“你怎么來了?” “???嗯……”祁連若無其事地一低頭,胡編亂造的真本領落上了舌尖,順口說,“來洗個頭,晚上有個飯局?!?/br> 江曉媛一想,此人是債主,對待債主要像春天一樣溫暖,于是痛快地說:“行,我來給你洗?!?/br> 祁連默默地跟著她往里走,目光無意中與陳方舟對了一下,頓時不好了,感覺整個美發店的空氣都被此人污染得齷齪了起來。 還沒等進門,門口突然進來了一個小姑娘,十六七歲的模樣,身上背著個小小的布包,像個上學走錯教室的孩子。 她一進來就皺了皺鼻子,不知所措地東張西望了片刻。 前臺問:“同學你剪頭發嗎?” “不剪,”小姑娘說,“嗯……你們有造型師嗎?我找造型師?!?/br> 奇了怪了,今天都是來找造型師的。 江曉媛好像忽然從閑置物品變成搶手貨了。 前臺抽出柜臺后面的呼叫器:“曉媛老師,曉媛老師來一下前臺,有客人找?!?/br> 店里為了顯得專業高端,前臺召喚人的時候,別管是高級技師還是打下手的實習生,一律叫“老師”。 祁連一聽,連忙如釋重負地說:“你忙你忙,我就洗個頭,誰都一樣?!?/br> 江曉媛只好把他丟給正好閑著的莉莉。 那小姑娘看見江曉媛,當著她的面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個號碼:“喂……嗯,我在了,找到了……好,你來跟她說?!?/br> 她說完,把手機遞給江曉媛:“給?!?/br> 江曉媛有日子沒摸過智能機了,乍一拿過來還挺有點不習慣:“喂?” 那邊充滿特色的聲音開了口:“我,蔣sam,你記得吧?” 江曉媛當然記得,蔣老師說話的腔調非常特別,總帶著一股“哀家賞你”的感覺,弄得誰在他面前都像個小太監。 她先開始有點納悶,等對方說了幾句話以后,江曉媛整個人就像是被幸運女神一杠子拍在了原地。 蔣sam說:“這個藝術團窮得掉渣,連個化妝師也養不起,托人找我接私活, low爆了,我才懶得理他們,再說我家里老娘鬧著要再婚,天天打電話逼我回去,也沒時間,你幫我個忙,應付人情就行,不用搞太復雜?!?/br> 蔣太后這不是找她幫忙,是救她的小命??! 太后又發話:“一般這種我都是按人頭收費,一個人三百,他們托人找我的,也不好再漲價,這樣吧,這個活呢你先做著,要是你們店里要是收費高,差額我回去我自己出錢補給你。對了,你們舞臺妝多少錢?” 江曉媛說:“……一百八?!?/br> 蔣太后:“擦,賣白菜???” 江曉媛熱淚盈眶:“哪怕賣白菜也不能賣白粉??!” “行吧,”蔣sam頓了頓,“那算便宜他們了——那什么,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次你幫我個忙,下回有好處想著你?!?/br> 就這樣,江曉媛多了一個便宜的終身爹——當然,依照目前的情況,別說是認爹,讓她認蔣太后當姥姥都行。 聯系好了客戶,第二天陳方舟特意把鑰匙留給了江曉媛,她上了三道鬧鈴,凌晨三點半已經準備妥當,準備開門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