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兩位太醫好奇的拿了過來,兩人湊到一起把那張方子看了下,心里懼是一驚,這方子上邊寫的是病因,分析異常準確,一語中的,方子里配藥皆是一些尋常物事,但仔細思考來卻發現件件是對癥而下的藥物,只是這些藥物開的分量都不重,服用了下去卻好像只是隔靴搔癢一般,實則沒有太大效果。 兩人看了,一則感嘆人不可貌相,二則卻奇怪明媚的用意,兩人點頭贊好把方子交給繡容姑姑:“柳小姐果然醫技如神?!?/br> 繡容姑姑聽了心中歡喜,趕緊拿了方子走出去。王太醫與李太醫互相看了看,眼中頗有幾分猶豫的神色,兩人慢慢走到明媚桌子這邊來:“柳小姐,咱們來說說皇上的病?!?/br> 站在一旁的宮女趕緊奉上幾杯茶,三個茶盞騰騰的冒著熱氣,三個人的臉在這熱氣后邊,仿佛模糊成了一片。 那王太醫把手指伸進茶盅里,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邊寫下一個字:喬,抬頭看了看明媚,眼中含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神色。明媚心里頓時雪亮,看起來這兩位太醫也已經被喬皇后威脅過了,他們不能把皇上的病治好,難怪看著徐熙這病如此嚴重,原來是太醫也沒有盡心醫治。 王太醫和李太醫都緊張的看著明媚,見她點點頭,伸手用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不能治?李太醫看著,也接著寫了三個字:不可治。王太醫不甘示弱的也寫了三個字:治不好。三人就像比賽似的寫了一排字,三人的臉色都很陰俋,坐在那里,和泥塑木偶般,想著那種可能的危險,心里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桌子上的字跡慢慢模糊了,上邊水淋淋的一片,明媚望著王太醫與李太醫,三個人臉上都露出無奈的神色來,當自己做的事情違背了自己的初衷時,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是一種迫不得已的悲涼。 秀梅領著明媚回到碧水閣時,夜色已經沉沉的上來了。 碧水閣里一片安靜祥和,那里有一種明媚叫不出名字來的樹,這個時節竟然還開著花,一朵朵米粒大的銀白色花朵攢在一起,形成一個花錘,沉甸甸的點綴在綠色的樹葉里,在這月夜里,甜甜的芬芳送出去很遠,讓人聞了心醉神迷。 明媚正在樹下倘佯,欣賞著那嬌艷的花朵,就聽門口輪值的宮女細聲說:“太子殿下安好?!?/br> 略微一愣神,明媚才醒悟過來,這個太子殿下便是原來的三皇子徐炆玔了。眼波一轉,便見一身紫色衣裳的徐炆玔已經朝她走了過來。 “太子殿下?!泵髅目粗莻€漫漫走過來的人,似乎還是那個樣子,一張臉沒有任何變化,可她總覺得她身上不知道哪里有了些變化。 “十小姐不必多禮?!毙鞛色[望著站在面前的明媚,心里有一種憐惜的感覺。方才喬皇后找了他過去,和他談起十小姐給父皇治病的事情,母后的話里話外都有一種讓人聽了膽顫心驚的狠毒,如果十小姐把父皇的病治得略有起色,她便會叫人下手殺掉她。 徐炆玔聽得心驚,這怎么可以!他還幻想著娶十小姐為妻,到時候立她為后,為什么母后就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呢?和母后爭執了一陣沒有用處,他心中氣悶,到處亂轉了一陣,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這碧水閣。 見著碧水閣門口的大紅宮燈,不由自主的,他跨步進來,看見明媚站在那一排花樹之下,巧笑嫣然,身上似乎籠罩著云霧般,朦朦朧朧,讓人看得不甚清楚,但又吸引著他走上前去,一親芳澤。 “太子殿下,夜色已深,為何還沒有歇息呢?明日還要起早上朝,應該注意身體?!泵髅暮芪竦南轮鹂土?,可惜徐炆玔卻完全弄反了她的意思,只覺得明媚這話異常溫柔,能如此為自己身子著想,好一個貼心的人兒。 “十小姐,我是來提醒你的,此番進宮,萬分兇險,父皇的病……”他猶豫了下,看了看明媚,一時語塞,實在不好說出“你不要把父皇治好了這句話”來。 “謝謝太子殿下關心,明媚知道該怎么做?!泵髅奈⑽㈩M首:“夜色已深,若是太子殿下沒有旁的事情就回去罷,恕明媚失陪了?!?/br> “媚兒!”見明媚轉身欲往屋子里邊走,徐炆玔心里一陣緊張,那個埋在心里很久的昵稱脫口而出,明媚聽了,整個人都僵住了,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感覺呢,是哪里不對勁呢,怎么聽他喊自己媚兒竟然有些反胃呢? “你是真要嫁給景炫嗎?”徐炆玔在后邊著急的問:“媚兒,你不要答應他。你知道嗎,在云州那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喜歡上了你,我想娶你,等我登上皇位便封你為皇后,你不能答應景炫?!?/br> 明媚猛的轉身過來,直視徐炆玔:“太子殿下,你搶自己表弟的未婚妻,這不太好罷?” 徐炆玔一步走上前來拉住明媚的手:“媚兒,在別院的時候,你對我說過的話我都仔細考慮過了,我知道你是嫌棄我有了正妃側妃,覺得我不夠專情。我可以為了你改變一切,只要你愿意嫁我,只要你點頭同意,我便可以對正妃側妃一屑不顧,雖有后宮三千,卻只獨寵你一個?!?/br> 用力的把手抽了回來,明媚冷冷的看著徐炆玔道:“對不起,太子殿下,我不會答應你,我心里只有喬景鉉,我只會嫁給他,不會嫁給旁人?!?/br> 聽了這話,徐炆玔很茫然:“媚兒,為什么?難道是你先遇到他?若是你先遇上我,你會不會也只鐘情于我一個人?” 明媚唇邊展開一絲淡淡的笑容,映著那月色,顯得格外嫵媚:“我想,感情這事情是講求緣分的,既然我和你無緣,那便不必強求。不要來問我是不是是他比你更早遇上我的問題,他比你更早見到我,便是上天安排好我們會是這樣的?!笨戳丝葱鞛色[那悵然若失的神色,明媚緩緩說道:“緣分是求不來的,是五百年前便已經結在三生石旁的。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自然有配得上這身份的玲瓏郡主為您的正妃,我只是蒲柳弱質,不堪匹配?!?/br> “不,你配得上,沒有誰比你更配得上的?!毙鞛色[絕望的看著明媚微笑著的臉:“你是嫌棄我已經有正妃和側妃了,對不對?” “你有沒有正妃和側妃,你有多少妃子,都和我沒有關系,太子殿下?!泵髅膰@了一口氣,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能與徐炆玔說得通,為何他總糾結著不肯放手?自己還要怎么樣說他才明白? 看著徐炆玔一臉惆悵的神色,明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那便該為我的幸福著想,是要希望我和喬景炫恩愛美滿,而不是像你方才所說的,要把我們拆散。如果你那樣做了,太子殿下,”明媚臉上露出了冷冷的表情:“我便是自盡也不會答應嫁給你的?!?/br> 徐炆玔沮喪的看了看明媚,她站在那里,樹上的花朵墜落了下來,落了她一身,肩頭點綴著點點金黃,看起來是那般俏麗,眉眼之間有著堅定的神色,仿佛自己太子的身份對她來說,沒有絲毫吸引力。 “十小姐,你別說那種不吉利的話兒,我只是希望你能嫁給我,并沒有想迫你去自盡?!毙鞛色[有些慌張,一想到明媚有可能徹底從這世間消失,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我現在已經知道你的決定了,我也不會逼你放棄景炫,你別太在意,好生歇息去罷?!?/br> 明媚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向他行了一個禮兒:“謝謝太子殿下諒解?!?/br> 姍姍而去的身影讓徐炆玔好一陣失神,或者從開始他就錯了,他不該對她如此關注,因為他從小就知自己是絕沒有辦法去掌握自己的未來。他的未來是由很多人一起設計好的,母后,舅父,姑父,皇祖母,其實,躺在床上的父皇也在設計他的另一種人生,只是他的設計和母后祖母設計的不同,所以他就躺在了闊大的龍床上,就像一具行尸走rou一樣,沒有活著的意義。 “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如果我不是有對江山的追求,我會像景炫那樣,不顧一切的去喜歡你,可我的生活里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我沒有辦法放棄掉那些,也就沒有資格擁有你?!毙鞛色[喃喃自語道:“我錯了,我的出生本來就是個錯誤,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我不能擁有你?!?/br> 一想到曾經還想過齷齪的主意,想去破壞喬景鉉和明媚的親事,徐炆玔心里不由得慚愧起來。就像十小姐方才說的,喜歡她,便該祝愿她生活美滿,自己是該放手了,想到這里,徐炆玔心情突然輕松了起來,背著手走回了自己的漱玉宮。 院子里靜悄悄的,西邊和東邊的屋子里都亮著燈,柳側妃和魏側妃都在盼望著自己進她們屋子去?再看看正中間,薛正妃的屋子卻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是真心不希望自己過去,還是像自己一樣,因為堅持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而用這黑燈的屋子做偽裝呢? 他與薛玲瓏,兩人其實是一樣的可憐人。 他喜歡明媚而不能娶她,薛玲瓏喜歡的是喬景鉉卻被迫嫁了他,他們兩人的遭遇何其相似,真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自己該不該去安慰安慰她?玲瓏可是自己的表妹,兩人小時候一塊兒長大的,算起來該是至親的人了,自己這些日子將她扔在旁邊,不聞不問的,也真是委屈了她。 徐炆玔猶豫了一下,背著手在身后,大踏步走向中間那屋子,西邊和東邊廊柱后隱藏的宮女紛紛退回了自己的廂房,向主子報告道:“太子殿下去了薛正妃屋子!” 柳明欣倒是沒有什么反應,懷孕四個月,了她的害喜反應特別嚴重,每天都在狂吐,吃不進東西,還有些頭暈,也沒法子侍寢,她自己也很識趣,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去爭風吃醋,派宮女出去也只是想看看熱鬧而已。 “去了薛正妃屋子里邊?”柳明欣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捧著暖手的小手爐兒,絨絨的狐貍毛邊將她的手藏了起來:“他們終于要圓房了?”一邊說著,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來,那厚厚的嘴唇咧開,嘴顯得更大了些。 魏側妃聽著淺風來報這件事情,牙齒咬了咬嘴唇,眉頭挑起,十分訝異:“太子殿下怎么會去薛正妃那里?他們之間不是關系很不搭調的嗎?” 淺風垂手道:“奴婢也不清楚,反正太子殿下去了中間那進屋子?!?/br> 魏側妃喃喃道:“若是薛正妃得寵,那我這處境便更糟糕了,得想個什么法子才是?!彪m然柳明欣有孕在身,可太子殿下仿佛也沒有多來她屋子幾趟,從成親到現在,徐炆玔歇在東邊的次數,伸出兩只手都能數得出來。魏正妃摸了摸肚子,那處還是平平整整的,沒有半分隆起的跡象,心中不免有些煩惱。 “娘娘,你……”淺風猶豫著說道:“夜已經深了?!?/br> “既然太子殿下不過來,那就把燈熄了,歇息罷?!蔽簜儒袔追譀]精打采,擺了擺手:“是該歇息的時候了?!?/br> “撲哧”一聲,那燈火搖了兩下,終于熄滅,一點點殘存的火星掙扎了下,也慢慢的由暗暗的紅色轉成灰燼,屋子里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 徐炆玔走到正屋的門邊,便見廊柱后邊轉出一個宮女,向他行了個禮:“太子殿下安好?!毙鞛色[被這出其不意鉆出來的宮女嚇了一跳,呵斥道:“為何這般深夜,你還在這里鬼鬼祟祟!可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宮女撲通一聲跪到在地,可憐兮兮的說:“太子殿下明鑒,是薛正妃派奴婢在這里看太子殿下有沒有回來的!” 聽到這話,徐炆玔覺得不可置信:“你在說謊嗎?薛正妃屋子里都沒有燈了,她還會派你在這里看我回宮沒有?” “太子殿下,奴婢不敢說謊,每天晚上奴婢要稟報了太子殿下什么時候回宮來的,薛正妃才會去歇息,她已經習慣了每晚不點燈在黑暗里邊坐著一個人想問題?!蹦菍m女戰戰兢兢的回答:“奴婢真沒有說謊,太子殿下若是不相信,便可以進去看看,薛正妃定然是坐在窗戶邊上等著奴婢進去回話的!” 將信將疑,徐炆玔叫那宮女起來,推開正屋的門,點了一盞繡球燈,帶著他走進了內室,窗戶邊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背對著門,正托腮冥想著什么,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的問:“紫玉,太子殿下可回來了?”徐炆玔揮了揮手,示意那宮女退下,自己走了過去,把一雙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表妹,你每晚都這樣在等我回來嗎?既然想我,為何不派人喊我來你屋子?” 薛正妃聽到徐炆玔的聲音,猛的一驚,卻沒有回過頭來:“表哥,我知道原先我任性,讓你難堪了,怎么又有臉喊你來我這里?只能暗地里看著表哥的身影罷了?!闭f到這里,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徐炆玔的手背上。 徐炆玔摸了摸她鬢邊秀發,低下頭來輕聲對她說:“表妹,以前的事情就別再提了,我們都做錯了,以后我們就按照祖母和母后所希望的,做一對再正常不過的夫妻罷?!?/br> 薛正妃驚喜的轉了過來,一雙明眸里有著驚喜,她伸出手摸上了徐炆玔的臉道:“表哥,你原諒玲瓏了?” 徐炆玔把嘴貼上了她的柔荑,那溫暖的體溫讓他心里一陣恍惚,若這雙手是媚兒的——不,不能再想她,不能再想,她是屬于表弟的,今生和自己無緣。他俯下身去,親上了薛正妃的唇:“表妹,我們歇息罷?!?/br> 薛正妃有一絲慌亂,沒有想到圓房的這一天終于盼到了,她羞澀的縮在椅子上,感觸到徐炆玔那柔軟的唇覆上了自己的,一絲顫栗從心底升起,傳到了四肢五骸,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和溫暖。 徐炆玔見薛正妃對于這男女之事十分的生疏,一把抱了她起來,把她送到了那張闊大的床上,他做了薛正妃的老師,教她親吻,教她如何愛撫對方,直到最后一刻,在薛正妃全身灼熱的時候,他一鼓作氣的霸占了她的身體。 薛正妃望了望身邊因為疲憊而沉沉睡去的徐炆玔,看了看他的眉毛和緊閉的雙眼,她身邊的人本來應該是他的,可是陰差陽錯,她卻成為了表哥的妻子。她為他守身,不惜激怒表哥達到保持自己童貞的目的,可他回來以后對自己竟然不屑一顧!她好恨,恨自己的癡心,也恨他的無心。為了懲罰他,讓他知道得罪了自己的后果,她必須要奉承好表哥,在枕頭上吹幾句風,讓表哥討厭他,想著法子捉了他的錯處把他貶斥到遙遠的荒地去,一輩子也別想過好日子。 用手輕輕撫摸著徐炆玔的眉毛,薛正妃滿意的一笑,沒有想到這夫妻生活竟是如此快樂,她為何傻乎乎的錯過了這么多的晚上,從今晚起,表哥就該徹底屬于自己,什么柳側妃魏側妃的,邊都別想挨到!就這樣胡思亂想著,薛正妃也沉沉的睡去,那盞擱在窗臺上的繡球燈一直亮著,油燒盡了,最后“撲”的一聲熄滅,屋子里漆黑一片。 第二日早上,薛正妃醒來的時候,發現陽光早已照射進了屋子,徐炆玔已經不在身邊,想必是上朝去了。宮女們走了進來,向她道賀:“主子大喜!”她想到昨晚那場顛鸞倒鳳,臉上一紅,吩咐小寒打賞了她們,然后叫人來服侍自己起床。 床單上有一小灘殷紅的血跡,有姑姑過來,把那床單掀了起來,團成一團抱了出去,紫玉笑瞇瞇的給她換上了衣裳。薛正妃摸了摸肚子道:“紫玉,你說這里面會不會就有一個娃娃了?” 紫玉笑著回答:“主子,你也忒性急了些,柳側妃不是說有將四個月的身子了嗎?可還沒看出一點影子來呢!再等等罷!” 一提到柳側妃,薛正妃的眉頭便皺了皺:“真不甘心,到時候她的孩子要占了長子這個名分兒!”鏡子里那美人的臉,因為這皺眉便顯得有了些猙獰。 “她的兒子占個長字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主子您瞧瞧,大皇子和二皇子,誰都沒有被立為太子,還不是都是庶出的,您的才是嫡長子呢!再說了,保不定那柳側妃肚子里頭是個女娃呢!”紫玉趕緊開導著薛正妃,她是薛玲瓏的陪嫁,從公主府帶進宮的,自然知道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生怕她起了什么念頭,想辦法去害柳側妃肚子里的孩子,萬一被發現了,頂罪的還不是她們這些宮人! “你說的倒也是?!标懨髦辄c了點頭:“說不定她生的是個女娃呢,我又何必如此費神!紫玉,扶我出去走走!” 紫玉可算是松了一口氣,趕緊答應著,扶住薛正妃的手,陪著她走了出去。 平日薛正妃可是最不喜歡一早便走出去的,因為院子里總能遇到魏側妃或者是柳側妃在遛彎兒,她看見那兩道身影就心中不喜,因為徐炆玔從不進她的屋子??涩F在不同了,她總算是實至名歸的薛正妃了,也該出去轉轉,讓她們堵心了。 在外邊溜了一圈,半個人影子都不見,東邊和西邊屋子的門沒有開,院子里靜悄悄的。 薛正妃站在那里挺納悶,今兒的人都去了哪里?想找個碴子都沒有見著人,這心里的一口氣沒法子出。轉頭吩咐身邊的姑姑:“你們去通知柳側妃和魏側妃,速速起床來陪我用早膳?!?/br> 兩個姑姑面面相覷,知道這位愛折騰的主子想找人碴子了,可又沒辦法阻止,只能向身后的宮女使了個臉色,愁眉苦臉的應了一句,分別去了東邊和西邊屋子傳話。 聽說陸正妃有請,魏側妃輕輕一笑,米粒大的牙齒在朝陽照射下發出潔白的光:“我還想要找個機會讓這位薛正妃惹點事情呢,她就這般知道我的心事似的,馬上就給我這個機會了!我得仔細想想,怎么才能禍水東引,把這水送到西邊屋子去?!?/br> 想了又想,她的眉頭慢慢舒展,笑嘻嘻的對淺風說:“娘娘如此客氣,還請我用早膳,可不能白費了她的一片心,我們走罷,別讓娘娘等久了?!?/br> 淺風看著自家小姐那副模樣,知道她一定是想出了什么法子,夸著魏側妃道:“小姐,你如此足智多謀,若是生成個男子,該是有經世之才了!” 魏側妃搖搖手道:“我這算什么?不過是在大宅子里邊呆久了,見慣了這些事兒,所以便能順手拈來而已,可憐那柳側妃,也是大宅子里出來的,怎么就偏偏沒有得一點體會?!备袊@了一番,主仆二人便匆匆往正殿而去。 來到正屋,薛正妃端端正正的坐在中間主座上,臉上掛著一種看似親切的笑容,魏側妃怎么看怎么覺得那笑容挺古怪,向她行了一禮:“娘娘安好?!?/br> 薛正妃朝她一點頭:“你來了,坐罷?!?/br> 就見一個宮人托了一個盤子過來,上邊有一個小銀碗,里邊盛的是粥,旁邊一碟金絲燒麥配和蝦仁湯,配了四樣小吃:酒糟鵝掌、百味鴨胗,涼拌海蜇皮,蘸醬芝麻酥。那托盤放了下來,魏側妃只覺一種馥郁的香味直沖鼻孔,不由得贊了一聲:“這粥聞著這么香,是什么料兒的?” 薛正妃得意的一點頭:“都說蟹黃是最最補身子的,味道又好,我叮囑廚子弄了些蟹黃粉來。都說九母十公,這螃蟹可得九月嘗母蟹,蟹黃最足。這些蟹黃粉是在九月里的時候,尋了肥美的母蟹來,專將那蟹黃摳出來,其余部分都撇開不要,將那蟹黃好好淘澄了,洗凈曬干收到壇子里頭,用水養著,等著要吃的時候便取出來。今日我特地讓他們做了這蟹黃粥,咱們幾人來嘗個鮮?!?/br> 魏側妃看了看這些早膳,倒也豐盛,心里知道這薛正妃確實是心里歡喜,怎么說,昨夜也和太子殿下圓房了不是?心里壓著那種酸意,向薛正妃陪著笑臉道:“看來我今日竟是有口福了。原來娘娘有這么多好東西,素日里都是一個人躲起來吃不成?不行,以后我得每日來蹭早膳才是?!?/br> 薛正妃喜氣洋洋,也沒聽出魏側妃里調侃她小氣的意思,點點頭道:“我這里的吃穿用度,自然與你們側妃是不同的,若是高興,我自會喊你們一起來用膳?!笨戳丝从疫吙罩哪菑堃巫?,她的眉毛皺到了一塊:“柳側妃怎么還沒有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西風壓倒東風 屋子里邊立即一片沉默薛正妃恨恨的盯著那張空置的那張椅子,臉上全是怒意。魏側妃嘴角微微一抿,拿起小匙來舀了些蟹黃粥放到嘴里慢慢的品嘗起來。 柳側妃的心性她可是摸透了,肯定是持寵而驕,不愿到薛正妃這邊來受氣,自然會找借口推脫,可這薛正妃卻偏偏要與她較勁。魏側妃望著碗中的蟹黃粥,上邊有一顆顆黃色的蟹黃浮在里邊,暗自笑了笑,她倒要看看,今日會有什么結局,或許還能有意外的收獲呢。 方才那個去通知柳側妃與魏側妃的姑姑正站在旁邊,聽到薛正妃問起柳側妃,不由得支吾起來,手握著帕子搭在前邊,臉皮漲得通紅。 薛正妃狐疑的看了一眼,歡樂的心情頓時消了幾分:“怎么了?柳側妃怎么還未到?你傳話可說清楚了?” 那姑姑低頭回話說:“回主子話,柳側妃說她身子沉重,還想睡上一會,請主子自己用早膳便是?!?/br> 聽到這回稟,薛正妃心里便有氣,好你個柳明欣,借著有了孩子當擋箭牌,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可現在母憑子貴,秦太后與喬皇后都派了姑姑守在西北屋子里頭,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樣,等自己也懷上了孩子,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雙手握得緊緊,臉上卻不露出半分表情來,薛正妃淡淡的說:“既是如此,那就不必等她了?!笨戳丝垂ЧЬ淳吹皖^坐在一旁的魏側妃,心里想,這個魏側妃倒還是個識趣的,知道要來奉承自己,不免又得意了幾分。 魏側妃本來還想在一旁看熱鬧,沒想到薛正妃竟輕輕巧巧將她放過了,甚是可惜。見薛正妃拿起金匙到碗中去舀蟹黃粥,魏側妃眉頭皺了皺,心里想著,怎么樣也該讓柳明欣吃點苦頭才是。她一個人獨寵漱玉宮,即便自己有了身子,還霸占著三殿下不讓他去別處歇息,等著三殿下登基,這后宮還不是她一個人的? 她眼睛轉了轉,落到了面前的這蟹黃粥上,心里忽然便有了一條妙計。 有了身子的婦人最忌寒涼,若是多吃螃蟹還會小產,這蟹黃正是螃蟹寒涼之性最集中之處,今日柳明欣若是被薛正妃拖了過來用這蟹黃粥,自然會吃些苦頭,即算是吃得少能保住孩子,也會腹瀉肚子絞痛。 無論如何,也該讓柳明欣嘗嘗這蟹黃粥才行。若是能煽動了薛正妃將這蟹黃粥送過去讓柳明欣嘗,那可是一箭雙雕的法子。柳明欣身子會吃苦,喝得多了還會小產,而這粥是薛正妃準備的,到時候追究起責任來,她也跑不掉,自己盡可以坐山觀虎斗了。 看了看薛正妃那不悅的臉色,魏側妃心聲一計,笑著對薛正妃說:“既然柳側妃身子懈怠,不想起床,為何不叫人把這早膳送去西廂,這樣也可以表示娘娘對她的關心,同時也叫她沾點娘娘的福分?!?/br> 薛正妃的手一頓,抬頭望了望魏側妃,見她低眉順眼,笑得格外溫柔,心中很是歡喜,這位魏側妃倒是乖巧,入宮這么久,總是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趨,魏國公府果然好教養。薛正妃出身公主府,自幼被教養慣了,也沒有去學那些宅斗的彎彎道道,只知道蟹黃美味卻不知道蟹黃的妙用。聽著魏側妃字字句句皆在恭維自己,她心里早是癢癢的,點點頭道:“魏側妃說得有理,紫玉,你將這份早膳送去給柳側妃嘗嘗罷?!?/br> 屋子里的人見薛正妃竟這般輕巧就把柳側妃給放過了,還將蟹黃粥賞賜了去給柳側妃,心中皆是驚奇,紫玉托了盤兒就去了西邊屋子給柳側妃送早膳去了。薛正妃看了看魏側妃,見她一副恭順的的模樣,不由得笑道:“魏側妃,既然是做了太子側妃,也該拿出點氣勢來,否則不由得奴婢們都輕視你?!?/br> 魏側妃看著那紫玉端著盤子出去了,暗自高興,聽薛正妃似乎在教訓自己,點頭道:“臣妾領聽娘娘教誨?!?/br> 見魏側妃語氣越發恭敬,薛正妃不由心中大悅,和她一直絮絮叨叨說了些自己在公主府如何對待下人的事情,最后總結著說:“你現在多多少少該拿出幾分主子的樣兒來,可別讓那些奴婢們欺負到你頭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