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皇上……”柳明艷本來想編著說下去,就見柳老夫人目光嚴厲的望著自己,趕緊將那句話吞了回去:“這是初選,皇上還沒有出來呢,就是幾個姑姑來驗了身子,然后走了幾步,問了些粗淺的問題?!?/br> “那八jiejie是怎么被篩下來了?”柳明嫻臉上一副好奇的神色:“怎么倒是七jiejie被留下來了?素日里頭八jiejie不總說七jiejie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這走走路,答答話兒的就把八jiejie給篩了?” “你!”柳明艷鼓著眼睛朝柳明嫻看了一眼,她哪里是因著不會走路不會說話被篩下來的?她分明是自己不想進宮而已,她才不想進宮去做娘娘,她一心想要嫁的是英王府的喬世子,這些愚蠢的庻妹們又知道什么! “艷丫頭,你先回去歇著罷?!绷戏蛉税櫫税櫭碱^:“宮里邊的規矩多,誰知道什么原因就會被篩下來了?嫻丫頭你也別追著問了?!?/br> “那七jiejie會不會被選中呢?”柳明倩坐在一旁小聲的開口了:“若是能做娘娘,那可真是神氣?!?/br> “這事情誰又能說得準,皆看人的造化?!绷戏蛉说恼f了一聲,心中有幾分猶豫,沒想到欣丫頭還真過了初選,莫非她真有那種富貴命? 夜色深深,天空中沒有月亮,深宮里邊顯得比往日要陰暗一些,夜風微微,靠著宮墻的一叢修竹不住的窸窸窣窣作響,似乎有人踏著夜色慢慢的往屋子這邊走了過來一般。 柳明欣輕輕走在園中小徑上,瞧了瞧不遠處幾位進宮大挑的采女,心中有著說不出來的興奮。初選這一關,她竟然過了,真是沒有想到。 昨日上午進宮,剛到角門那邊就見到成群的采女,幾個宮里的姑姑正在吆喝著讓大家排列站好。柳明欣望了望周圍的人,只見一片紅紅綠綠,眼睛都有些發花。仔細打量了站在自己旁邊的幾個,瞧著那長相都是極為秀麗的,比自己不知道要精致了多少,心中便有幾分忐忑,站在那里有幾分緊張,若是從長相來選,自己或許第一輪下來便要打道回府了。 這次進宮的采女不少,分了兩批進行篩選,十五上午進宮,下午篩選一片,十六上午又篩掉一批,剩下的便只有不到三成,再由皇后娘娘主持挑選。 柳明欣與柳明艷拿了簽子一看,她們都被安排在十六上午,兩人在宮里頭住了一個晚上,第二日一早,便有宮娥將她們帶了出去進行挑選。 首先是驗身,不僅要檢查身子是否清白,還要驗看肩膀寬窄、手腳大小等等,柳明欣驗過身以后只覺自己全身都是緊繃的,慢慢的由宮娥扶著走進旁邊那間屋子的時候,一雙腳都是軟的,可沒想到那些姑姑卻很是親切,一臉熱絡的笑容:“柳小姐,走幾步瞧瞧,到那面墻就行了?!?/br> 她打起精神來,按著池姑姑教的那步子走了過去,真是蓮步姍姍,底下的群袂沒有一絲亂紋。幾位姑姑瞧了都點了點頭,然后又問了她些問題,柳明欣按著自己在女四書上女誡上看到的東西隨便答了一些,可她十分緊張,竟然都有些說話不出來。 “柳小姐,先回你房間去罷?!币粋€姑姑笑容滿面的朝柳明欣說了一句:“等著這邊來通傳是不是留下來?!?/br> 心上心下的等到午時,終于得了信兒,她被留下來,而柳明艷卻被篩下去了。 “八meimei,你不要難過?!绷餍李澲粡埪院竦淖齑较肴グ参苛髌G,卻被她一個眼神甩得釘在了墻上:“真是丑人多作怪,你哪只眼睛瞧見我難過了?” 柳明欣被柳明艷氣勢洶洶的模樣嚇了一跳,趕緊躲到了一旁不再說話,瞧著柳明艷收拾了東西,飛快的走出門去,那紛飛的群袂下邊,露出了兩條白色的中褲的褲管兒。 “八meimei的規矩還沒有學到位?!绷餍类哉Z的說著,若有所悟。 ☆、第一百一十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輕輕走在小徑上,聽著周圍細碎的腳步聲,柳明欣心中忽喜忽悲,自己總算是闖過了第一關,后邊由皇后娘娘甄選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八字上頭說我是有做娘娘的福分?!绷餍捞ь^望了望黑壓壓的天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不管怎么樣,該發生的自然就會發生?!?/br> 她緊緊的捏了捏拳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皇宮,以后定然會是她容身之處。 “娘娘,這是留下來的名單?!蹦霉脤⒁粡垎巫舆f了過去:“娘娘看中的那幾個,我都去與那些姑姑們說了下,讓她們留心著,都在?!?/br> 喬皇后身上金縷衣在燭光下熠熠生輝,長長的鳳目瞄了下那名單,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來:“柳太傅府的那位留下來的小姐是嫡出還是記名的?” 莫姑姑一怔,臉上浮現出羞慚的神色:“老奴這個倒是沒有去查?!?/br> “不用查了,定然是記名嫡女?!眴袒屎髲椓藦検种?,那張名單便輕飄飄的飛了出去:“那魏國公府家的也是。還看不準形勢,哪家都不愿意將嫡女送出來,將庶女記名做了嫡女,給了個身份來做棋子?!?/br> “娘娘說得極是?!蹦霉眠B連點頭:“若是三皇子殿下已經成了儲君,那些人家肯定是削尖了頭將嫡女送了進來?!?/br> “到時候就怕我還不要她們呢?!眴袒屎蟾甙恋膿P起了頭:“玲瓏郡主的名字為何不見?這次摸底難道沒有將她也列進去?” “娘娘,聽說是太后娘娘親自將玲瓏郡主的名字劃掉的”莫姑姑小心翼翼的回答:“原先是有的呢?!?/br> “哦?”喬皇后長長的鳳目一瞥,拉出了長長的尾線來:“萬陽公主不讓薛玲瓏入宮候選?這里邊必有蹊蹺,莫非她已經看中了誰來做她的女婿不成?” 莫姑姑堆著笑臉兒道:“娘娘,你莫非還不知道?老奴曾聽人說閑話兒,大家都說玲瓏郡主喜歡喬世子呢?!?/br> “我如何不知薛玲瓏喜歡景鉉?”喬皇后忽然便笑了起來:“我恐怕英王妃不見得會喜歡有這樣一個媳婦,萬陽公主也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br> “萬陽公主倒沒有這般想,老奴聽說是玲瓏郡主一直在追著喬世子跑,萬陽公主還曾勸阻過,只是拗不過心疼這個女兒,隨著她去了?!闭f起這些閑話來,莫姑姑臉上有著一種賣弄的神色:“聽說喬世子卻是不大喜歡跟玲瓏郡主在一處的?!?/br> “薛玲瓏嫁了景鉉,不如嫁到皇宮里來?!眴袒屎蟮氖肿ゾo了扶手幾分:“她是太后娘娘的心頭rou,若是能嫁了玔兒,那便更多了一分助力?!彼难劬Χ⒅鴫翘幍哪莻€花瓶,嘴唇便忽然現出一絲陰冷的笑容來:“姑姑,你也知道我是個心慈的,不到一定的程度,我也不會下那狠手?!?/br> “誰說不是這樣,有些事情還不是被逼的?”莫姑姑也悵然長嘆了一聲:“就如娘娘現兒坐鎮儲秀宮,母儀天下榮華富貴不可一世,可誰有知道娘娘心中卻并不想坐在這鳳椅之上呢?” 微微的風從大殿外邊吹了進來,卷著明燭的火焰不住的忽閃著,大殿里邊主仆兩人臉上有著晦澀不明的光亮,眼神都愈發悵惘了許多。 四月底的天氣比起四月初來說又好了許多,不再是日日飄著雨絲,大部分時候日子都是晴朗無云,天際一碧如洗。桃花李花早已謝了,枝頭綠肥紅瘦的景致處處可見,倒是薔薇與紫藤蘿卻開得正盛,遠遠望去,沉香閣的院墻上就如一堵極大的錦緞一般,里頭繡著粉白粉紅、淺紫粉紫的花朵。 “姑娘,劉小姐!”玉簫從外邊匆匆走進來:“云州劉同知夫人過來了,正在香蘭院與夫人說話呢?!?/br> “什么?我母親就到了?”劉玉芝呼的一聲站了起來,聲音都有些發顫:“為何沒有寫信告訴我?我也好去碼頭接她?!?/br> 玉簫笑嘻嘻的瞅著劉玉芝道:“可能是不想劉小姐太擔心罷,反正現兒人已經到了,劉小姐,你便快些過去瞧瞧罷?!?/br> 劉玉芝哪里還會耽擱半分,帶了金柳與秦mama便匆匆的往外走了去,明媚瞧著她的背影,也站起身來:“玉簫玉梨,咱們也去瞧瞧?!?/br> 劉同知夫人瘦了不少,原先的那張圓盤子臉全然不見rou,顴骨顯得突出了幾分來。她斜簽著身子坐在那里,瞧著一屋子的富貴氣象,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瞧著面前的杜若蘭,更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位柳四夫人,原先不是個貴妾?自己還與先頭的柳四夫人一道說過她不少壞話,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她從貴妾變成了夫人,還收了自己的玉芝做干女兒。 “玉芝這孩子很不錯,嫻靜溫柔,我很是喜歡她?!倍湃籼m瞧見劉同知夫人似乎有些局促,趕緊沒話找話來說,劉同知夫人只是尷尬的應了一聲,眼睛不住的往門口打量,只希望劉玉芝快些出現。 門簾兒晃了晃,金色的陽光照了進來,暖洋洋的一地斑駁的日影,劉玉芝單瘦的身子出現在門邊,正含著眼淚望向劉同知夫人:“母親?!?/br> “玉芝?!眲⑼蛉苏б灰娭畠?,心中有幾分激動,眼睛里隱隱的有了淚影,只是極力壓制著不讓那淚珠子掉下來:“快些過來,讓母親來瞧瞧你?!?/br> 劉玉芝婷婷裊裊的走到了劉同知夫人前邊,伸出手來輕輕按在她的肩頭:“母親怎么這個時候才過來?后日便要成親了,玉芝心里頭都有些著急?!?/br> 劉同知夫人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這大陳舊例,女兒從娘家發嫁,父母只能在家中送嫁,是不能跟著去男方家里的。劉同知本來是不許她來京城,只是劉同知夫人惦記著女兒,只想親自將她送上花轎,所以不顧劉同知反對,悄悄的帶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婆子從云州府跑了出來。 “父親大人呢?他一切可好?為何不見他來京城?”劉玉芝與劉同知夫人絮絮叨叨的說了陣子話,忽然想起了劉同知來,成親可是人生大事,出嫁的時候當然希望父母親都在身邊,否則總覺得有些遺憾。 “他……”劉同知夫人怔怔的說了一個字,忽然便語塞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身邊的岳mama見著她那尷尬樣兒,氣憤憤的說道:“大小姐,你是不知道了,現兒云州府里已經鬧了個沸反盈天,老爺夫人已經互相不說話了?!?/br> 劉玉芝大吃了一驚,捉住劉同知夫人的手道:“母親,這又是怎么了?怎么會這樣?” 杜若蘭明媚在旁邊聽著也覺得十分驚詫,任憑那劉同知再怎么鬧騰,夫妻倆也不至于弄到這互相不說話的地步,劉同知夫人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讓劉同知會如此絕情?一屋子的人都在眼睜睜的瞧著劉同知夫人,她臉上的rou顫了顫,從袖袋里頭摸出了一條素絲帕子,擦了擦眼睛,憂心忡忡的嘆了一口氣:“他何曾是個講理的!” 原來去年進京的時候,劉同知夫人將自己的積蓄一萬兩銀子和所有值錢的金銀首飾全部給了劉玉芝,身邊就只有兩千多兩銀子用來管著這家用。沒想到那劉玉蘭送去龔家做貴妾時,那大姨娘在劉同知耳朵邊上不住的吹著枕頭風,開口便要劉同知夫人拿出三千兩銀子給劉玉蘭添妝,劉同知聽了點頭稱是,一溜風般跑到劉同知夫人這邊要銀子。 三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個狐媚子的女兒又不是出嫁,只是送給人家去當妾,還用得著添妝嗎?劉同知夫人當然不肯,那劉同知接下的賄賂可全交在大姨娘那邊,自己分文沒見著,只拿著劉同知那點可憐的俸祿。 俸祿銀子開支府中的內務都不夠,哪里還用銀子去給那狐媚子的女兒去添妝!劉同知夫人自是不肯,骨篤著嘴便是不松口,劉同知大怒,一拳將她打到床上,從她身上搶了錢匣子的鑰匙,開了匣子一看,見不著幾張銀票,便勃然大怒,狠狠的撲了過來,一定要她說出銀子的去處。 那些自己給了劉玉芝做旁身的銀子,若是說了出來,那個沒臉沒皮的肯定會去京城討要,劉同知夫人又怎么可能吐出銀子的下落,只是一味的哭,也不搭理劉同知。劉同知站在旁邊問了半天,劉同知夫人就是不開口,他也沒奈何,怎不能掰開她的口罷? 可沒想到門簾兒一晃,那個狐媚子大姨娘從外頭閃了進來,站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夫人,你說不出這些銀子的去處,可是拿去貼補了小白臉兒?聽說慶豐班新的臺柱子可不比小瑞芳差呢,夫人莫非是看上了?” 劉同知夫人聽著這下流話兒氣得全身發抖,撲了過去就給了大姨娘一個大耳刮子,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劉同知見自己心愛的姨娘被打,哪能善罷甘休,氣勢洶洶朝劉同知夫人奔了過來,兩人打斗在一塊,倒給下人們看了場好戲。 自此之后,劉同知干脆搬去了大姨娘院子,把那里當了主院,俸祿銀子和私底下接的錢財一分兒都落不到劉同知夫人手里去,若不是劉同知夫人自己在外頭還有幾間店鋪門面,恐怕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 后來接了柳老夫人的來信,劉同知將信扔給她:“你自己去瞧瞧,你的女兒嫁誰,你自己定,可別來纏上我!”劉同知冷笑著望向劉同知夫人,這賤人的女兒看上了一個沒家底的窮小子,這是要自己倒貼著給嫁妝哪,莫說還沒有殿試,便是殿試中了進士,自己還是倒貼兩個字,這娘兒倆是天生要與自己有仇不成?拿著耙頭就想從他身上撈銀子! 劉同知夫人見那信上邊寫著要給黎玉立提親,心中一咯噔,黎玉立她知道,是柳元久那個姨娘的侄子,父親早喪,只有一個寡母,這樣的人家,怎么能將玉芝嫁過去!抬起眼來望了望劉同知,就見他冷笑著道:“你自己拿主意,別看我,反正我是不會出一毫銀子的!” 拿了那信看了好幾遍,劉同知夫人躊躇著寫了一封回信,也沒說拒絕,也沒說同意,只是感謝柳老夫人體貼關心。其余卻是含含糊糊一筆帶過,這信發出去還沒得大半個月,卻接到了劉玉芝親筆寫的信。 見了劉玉芝的信,劉同知夫人是又驚又喜,沒想到黎玉立竟然中了狀元,也沒想到皇上還親自賜婚,賜了宅子,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急急忙忙去找劉同知商量,想要上京城送嫁,誰知劉同知卻冷冰冰的回復:“你的女兒要嫁誰,跟我沒有關系?!?/br> 這賤人,竟然拿了自家銀子去倒貼小白臉,著實可恨,劉同知瞧著夫人那張大臉盤子,心中便有恨意,劉玉芝是這賤人的女兒,自己都懶得去問她的婚事。 “我要去京城給玉芝送嫁?!眲⑼蛉说淖齑蕉哙轮?,好半日才寄出一句話來,這劉同知真是偏聽偏信,對那狐媚子的話就這般相信,對她如棄草芥,若不是自己還有個在京城當官的父親,恐怕他都會要將自己給休了。 心中有恨,劉同知夫人并沒與劉同知說起黎玉立中狀元這事,只是斜睨著眼睛,也是冷冷一笑:“你這個做父親的不去便罷了,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要去的?!?/br> “去什么去,有什么好去的!”劉同知見著夫人一副完全不聽教誨的模樣,暴怒了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上一趟京城要多少銀子你知道否?我看你是想偷偷摸摸的往娘家送貼補罷?哪里也不許去,你只能乖乖的呆在自己院子里頭!” 劉同知夫人被軟禁在自己院子里邊,還是她那貼身丫鬟與婆子實在看不過意,花錢買通了看門的下人,半夜里扶了劉同知夫人逃了出來,在客棧里頭提心吊膽過了一晚,第二日清早便去碼頭搭了一條船來了京城。 現在總算見著了劉玉芝,劉同知夫人心中總算是踏實了下來,起初自己還嫌棄黎玉立家里窮,現兒看著,玉芝倒是嫁了個好姑爺,皇上下旨賜的婚,杜若蘭又貼補了玉芝一副嫁妝,自己給玉芝的銀子就可以騰出來貼補家用,自己這心也放下一大半。 只要女兒過得舒服,自己倒也算了結了心愿,此生無憾,劉同知夫人望著屋子里邊一群人都在知冷知熱的在安慰自己,一邊抹著眼淚,心里一邊不斷嘮叨,玉芝一定要美滿如意,千萬不要像自己一般,落得如此下場。 聊了一會子,劉同知夫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來,望著劉玉芝道:“玉芝,金梅呢,怎么就不見了她?” 聽到劉同知夫人問到金梅,屋子里邊立刻沉默下來,金柳本來安安靜靜站在劉玉芝身邊,由不得身子微微有些發抖。劉玉芝望了一眼劉同知夫人,小聲說道:“母親,金梅已經不在了?!?/br> “不在了?”劉同知夫人有幾分詫異:“那丫頭身子骨不是挺好的?怎么就會不在了?是得了什么急癥不成?” 金柳抬手抹了抹眼睛,有幾分悲憤:“夫人,您沒見咱們家姑娘都被柳夫人認了干女兒,住在柳府?期間是啥事兒,夫人您莫非想不到?” 劉同知夫人一愣,瞧了瞧杜若蘭,又看了看女兒,哆哆嗦嗦道:“外祖家……怎么住不下去了?是與表姐妹們不合?” “夫人,與表姐妹不合又怎么會搬出來?咱們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被逼到死胡同的時候才不會出聲反抗?!苯鹆罱K忍不住了,將整件事情向劉同知夫人說了一遍:“若不是柳府全力相助,我們家姑娘此時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兒呢?!?/br> “玉芝,是娘沒有本領,讓你吃了這么多苦?!眲⑼蛉说难蹨I珠子終于掉了下來,摸了摸劉玉芝的手腕:“瘦了,玉芝比原來瘦多了?!?/br> “母親,玉芝過得很好,現在終于算是苦盡甘來。若是以后父親還是那般糊涂,母親只管來京城住到我們那宅子里邊來,我和玉立說過這事了,他也同意,還說要和母親來說這事呢?!眲⒂裰ヒ荒樞邼男θ荩骸拔叶紟湍赣H布置好了屋子,母親只管來住就行?!?/br> “好孩子!”劉同知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我倒是熬著也沒事情,只要你過得好我心中便安心了?!?/br> 劉玉芝見母親總算是接受了黎玉立,心里的石頭放下了一大半,笑著對劉同知夫人道:“母親,我最近向柳小姐的丫鬟學著做點心了,等會子去沉香閣,玉芝親手做了給你嘗嘗,看看味道好不好?!?/br> “好,好!玉芝做出來的,味道自然是好的!”劉同知夫人此時整個人才神清氣爽,看著劉玉芝的眼神溫情又柔和,仿佛回到十多年前,劉玉芝還是個嬰兒,在襁褓里哇哇哭泣,她就是那樣帶著滿心的歡喜,看著奶媽給她換衣裳。 現在一晃眼,十多年就過去了,日子簡直就是消失掉的,快得出乎她的意料——玉芝后日都要嫁人了! 一屋人正聚在一處說說笑笑,突然外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聽一個小丫頭子扯著嗓子在外邊喊:“劉夫人,劉小姐,老夫人請你們去玉瑞堂呢,聽說是光祿寺卿府上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過來了,正在撒潑鬧事呢!” 劉同知夫人聽得心里一驚,這兩個嫂子跑到柳府來鬧?什么事情讓她們這樣有底氣來柳府撒潑了?一想到大嫂那所作所為,心里就一陣反胃,實在不想去見她??伤剪[到柳府來了,自己還能躲著,推了柳府出去擋事不成? 金柳一個箭步躥到門口,撩開門簾兒一看,卻見柳老夫人院子里的七巧站在那里,嘴巴鼓鼓的,都快能掛上一個水壺了,她一雙手叉著腰,滿臉的氣憤:“我見的人少,可還真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呢?!?/br> 劉玉芝看著七巧那氣鼓鼓的模樣,也不知道兩位舅母到底來柳府做什么,聽著七巧那口氣,定又是做了什么讓人驚詫的事情。在京城經過了這么多風波,總算快到了要成親的時候了,她那繃緊緊的弦正要松懈,可隨著左大夫人和左二夫人的造訪,她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心里念叨著千萬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 劉同知夫人見著劉玉芝臉色變幻,知道她此刻心情,捏了捏劉玉芝的手道:“玉芝,你別擔心,她們再怎么鬧,還能扭過太傅府去?就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罷?!?/br> 劉玉芝點點頭和母親走進了出去,由七巧引著去了玉瑞堂,剛剛踏進大堂,就見兩位舅母正坐在左首的位置上,似乎正和人爭執過,臉色漲得通紅。 “好好好,現兒劉夫人和劉小姐來了,你們可否把要求再說一遍?”柳老夫人在劉同知夫人行過禮以后便笑著說:“我還真得請劉夫人來親口說個清楚,要不是我們柳府還真扛不住這個侵吞賀禮的名頭呢?!?/br> 左大夫人和左二夫人看見劉同知夫人,皆是一驚:“小姑你什么時候到京城的?怎么不去光祿寺卿府,反倒在柳府里住著?” 劉同知夫人聽著方才柳老夫人的話,心里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見兩位嫂子如是說,冷笑一聲道:“光祿寺卿府現在該改成少詹事府了罷?瞧著大嫂這動靜,恐怕都是把別人當泥人捏呢!” 左大夫人笑著接口道:“小姑聽了誰在胡嘬呢?哪有這樣的事情?現在府里大事都還是老夫人在主持著呢,我也不過打打下手罷了??磥砦覀儊淼脛偤?,正好把小姑和外甥女接回府去,明日便可從左府發嫁?!?/br> 劉同知夫人看著面前兩張算計滿滿的臉,心里看得通透,她們哪里是接自己和玉芝回府???分明是想把那些賀禮嫁妝接過府去,至于能有多少出來,恐怕就難說了。 這時跟著到了玉瑞堂的杜若蘭開口了:“兩位左夫人這么早就趕到柳府,一門心思想要接外甥女兒回左府去發嫁,這片心是極好的,我們也能體會做長輩的對晚輩的關心,可是這么搬來搬去也忒麻煩,在哪里發嫁不是一樣?我已經認了玉芝做干女兒,我就是她的母親,柳府就是她的娘家,難道就不行?方才聽小丫頭子說,你們兩位在玉瑞堂鬧著說這干娘不是親的,你們不承認,現在劉同知夫人可是她的親娘,你們也該沒什么話說了罷?” 左大夫人和左二夫人望著劉同知夫人,頗有些尷尬,但左大夫人畢竟臉皮厚,聽著杜若蘭這話,圓臉盤子堆出了假笑:“就是呢,原本不知道小姑已經到京城了,這才說要沒有親娘在?,F兒見著小姑,心里更踏實了,小姑多年未回京城,老夫人心里正記掛得緊,所以還是先一起回左府罷!” 劉同知夫人看著大嫂那張皮笑rou不笑的臉,只覺十分寒心,她這笑容,恐怕是為了錢才堆出來的罷?端起桌子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劉同知夫人這才開口慢悠悠的說:“兩位嫂子說得不錯,只是玉芝后日便成親,我這邊忙著沒工夫,后日發嫁了以后我就回左府。兩位嫂嫂就好生準備點我做女兒時喜歡的菜式,午膳前我便搬來左府住上幾日再回云州去?!?/br> 聽了這句話,左二夫人瞪著眼說:“后日還回去做什么?嫁妝賀禮都已經抬出門了……”剛剛說完便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閉上了嘴巴,端了茶盅揭開蓋兒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