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柳明卿見劉玉芝在看黎玉立的詩,心中有些失落,將自己的詩拿了起來朝劉玉芝晃了晃:“劉小姐,你看我的詩做得如何?” 劉玉芝輕輕“啊”了一聲,手顫顫的接過那夜詩箋,這時一綹秀發從耳邊飄了出來,垂在了雪白的詩箋上,如水墨畫里的一點影子,漸漸的蕩漾在那上邊,看得身邊的柳明卿心中一動,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瞧著她。 劉玉芝手中拿了兩張紙,心噗噗的跳得厲害,她能感覺到柳明卿的目光一直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停留,也能感受到黎玉立偶爾飄來的視線。她茫然的掃過那兩首詩,眼光停留在黎玉立寫的那幾行字上,可似乎一句話都沒看懂。 “玉芝,你覺得我五堂兄的詩如何?”明媚看著劉玉芝的視線停留在柳明卿那詩上半天沒有移動,以為她正在欣賞,隨口問了一句。 “嗯……自然是極好的?!眲⒂裰サ哪橋嚾患t了,旁邊的柳明卿聽了十分開心:“劉小姐,你覺得在下的詩寫得還行?” 明媚看了那場面,心中一咯噔,莫非自己這無堂兄看上了劉玉芝不成?她感覺在旁邊插了一句嘴:“五堂兄,人家可是礙著面子夸你一句而已,我覺得黎公子那詩立意可比你的要好,你可不能太驕傲!” 柳明卿哈哈一笑,望了望劉玉芝:“我自然知道比不上黎兄,十meimei也別這么早打擊我?!彼劬σ晦D望了望書桌,便瞧見了那個書袋,走過去抓了起來一瞧,大叫了起來:“這書袋子甚是精致,哪里買的?” “劉小姐做的?!崩栌窳⒔K于得了一個機會,落落大方的解釋。柳明卿望了劉玉芝一眼:“沒想到劉小姐針黹這般好,下回我參加科考的時候,也來求劉小姐做個書袋,可不可以?” 明媚有點哭笑不得的看著柳明卿道:“五堂兄,三年以后玉芝都嫁人了,恐怕給自己孩子準備貼身衣物都來不及,哪還有空給你做這些!” 柳明卿拉下臉道:“十meimei,你就這般看輕了我?什么三年之后?我分明今年也要參加春闈的!你既然心疼著劉小姐,怕她辛苦,那你給我做一個,不拘針黹好壞,總歸得有一個叫我帶著去考場就行!” 明媚笑著推了推他:“你放心,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她瞅著柳明卿心中暗笑,他還要參加什么科考?御前侍衛,怎么著也是走的武官的路子了,再說家中祖蔭還不夠他吃的?他要書袋分明是在向劉玉芝示意——明媚嘆了一口氣,莫非自己的這位五堂兄是看上她了? 轉頭看了看劉玉芝和黎玉立,兩人皆是一片羞澀之色,低著頭在那里站著,也沒個眼神的交流,心里想著這人就是別扭,分明彼此心意知道得分分明明,可卻不敢對視——她卻不知原來是她自己的話給惹的,那兩人一聽那句“三年以后玉芝都嫁人了,恐怕給自己孩子準備貼身衣物都來不及”,心里都有了些別樣的心思,竟然不約而同的紅了臉。 “天色不早了,玉芝,咱們回內院去罷,去我那邊坐坐,等會我再送你回去?!泵髅囊娭鴥扇硕加行┗瓴皇厣?,笑著拉了劉玉芝一把,旁邊柳明卿也如那尾巴一般順勢跟了上來:“十meimei,劉小姐,我送你們過去?!?/br> 明媚本來想拒絕,可是瞧著柳明卿那模樣,分明就是無法拒絕的神色,只能笑了笑道:“多謝五堂兄了?!?/br> 幾個人從書房走了出來,拐過彎彎曲曲道路,兩旁的樹上不斷有積雪掉落,走到二門處,身上的披風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柳明媚,我可抓住你了!你去外院私會男子,你說,是不是那個黎玉立?他寄住在我們府里的時候你就對他動心了,是不是?”一腳剛剛跨進內院,就聽門邊有尖銳的呼喊聲,這聲音再熟悉也不過了,明媚皺了皺眉毛,可不是那位沉默了幾日的柳明珠? 柳明珠回到京城里邊就與柳明艷成了對手,兩人不住的較勁,最近柳明艷被柳老夫人罰了去抄經文,沒有什么精神來折騰柳明珠,柳明珠得了空閑便來折騰她了。 身邊的劉玉芝臉色驀然變了顏色,心事被點破,有說不出的惶恐,她的臉色發白,身子微微發顫,緊緊抓住了那件舊披風,一雙眼睛緊張的望著明媚,不知如何是好。 “走,你同我去見祖母去,我已經派人向她報告了這件事情,我看你有什么話好說!”柳明珠的一張臉有些歪曲,美麗的容顏瞬間便變得格外丑陋起來。她一手扶著香桃站著,一手指著明媚,笑得有些夸張:“那會子在云州,我就覺得你有些古怪,有人跟我說你去過書房那邊,沒想到這事竟然是真的!” 明媚笑著看了她一眼:“九jiejie,你說話也忒難聽了些,哪有拼命去揣測別人有私情的理兒?這冬天還沒過呢,九jiejie腦子里頭怎么凈是春情了?” 柳明珠被明媚這一回擊,氣得鼻子都發歪,上前一步伸出手來就要摑巴掌,明媚站在那里沒有動,等著柳明珠走到面前才扭了下身子,柳明珠撲了個空,地上積雪很是滑腳,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撲了過去。 “快些拉住我!”柳明珠驚呼了一聲,香玉與香桃齊齊搶了上去,可卻遲了半分,柳明珠已經摔倒在了雪地里,抬起頭來時,鬢間的發簪已經掉了一個,頭發凌亂,一團團的積雪迷迷的蒙在了她的臉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半只鼻子。 守二門的婆子瞧著這情形也唬了一跳,四房的兩位小姐怎么就打起架來?她愁容滿面的望著坐在雪地上的柳明珠,大聲勸道:“九小姐,十小姐,有話好好說?!?/br> 明媚輕蔑的望了柳明珠一眼,帶著劉玉芝便往前走,柳明珠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扶著香玉與香桃就往前邊追:“柳明媚,你給我站??!” “你想暗算我的時候,哪次又占了上風?”明媚輕蔑的望了她一眼:“為什么偏要這般屢敗屢戰呢?九jiejie,我真佩服你的勇氣?!?/br> 柳明珠呲牙咧嘴的站在那里,已經完全無法用美麗來形容她此時的容貌。她本來還想往前撲,聽著明媚這句話,忽然間站定了身子,沖著明媚的背影大喊道:“你就知道在我面前神氣!祖母在玉瑞堂等著你呢,若是不去,定然會派人來尋你的?!?/br> “我偏偏就不去?!泵髅某α诵Γ骸澳阌帜苣挝液??” 說實在話,她去玉瑞堂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柳老夫人,雖說是帶劉玉芝去見黎玉立,并不是自己與他有私情,可自己總不好將劉玉芝的事情抖出去,再說自己牽針引線的,在這大陳的高門大戶里,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事兒。 這婚姻之事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替自己的手帕交做紅娘,說出去也是一件被人恥笑的事情,她被恥笑了不打緊,劉玉芝的名聲可就會被毀了。 “十小姐,老夫人叫你去玉瑞堂?!泵髅膭倓偼熘鴦⒂裰プ吡藘刹?,就見金花mama從前邊走了過來,朝她行了一禮:“你快些跟老奴去罷?!?/br> 柳明珠在后邊哈哈大笑:“我不能奈你何,自然有人能奈你何!祖母都派人尋了過來,你還能不去?” 明媚沒有吱聲,只是默默的跟著金花mama往玉瑞堂走,一路上思索著該怎么向柳老夫人解釋這件事情。這時就聽著嗖嗖的風響,回頭一看,柳明卿已經大步趕了過來,他朝著明媚與劉玉芝眨了眨眼:“十meimei,我同你們一起去見祖母?!?/br> 見著柳明卿的表情,明媚驀然醒悟過來,柳明卿的意思她瞬間便懂了,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步子格外輕快了些,劉玉芝有些奇怪的望了明媚一眼,不知她為何臉上露出這般輕松的神色來,明媚在她耳邊輕聲道:“到了玉瑞堂你別說話,一切由我與五堂兄來說?!?/br> 劉玉芝此時也醒悟了過來,看來柳家五公子是要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了。她抬頭感激的看了柳明卿一眼,可瞧著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仿佛有一絲不同的神情,頃刻間慌亂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絲紅暈。 “你們幾個怎么走路這般磨磨蹭蹭的!”柳明珠從后邊趕了過來,譏笑的看著明媚:“你是不是膽怯了?走得慢也沒用,遲早要去祖母那里將事情說清楚的!” 明媚瞅了瞅柳明珠,就見她披頭散發,狀若女鬼,鬢邊的頭發還半勾著一支簪子,不由得朝柳明珠微微一笑:“九jiejie,你還是先去整理下妝容再去主院罷,免得嚇了祖母,這罪過可不輕呢?!?/br> ☆、第八十四章 白梅花 “媚丫頭?!绷戏蛉说穆曇衾锼坪跤行┰S不悅,望著姍姍而來的明媚與劉玉芝,一張臉仿佛比素日要拉得更長些:“我聽人來說,你去了外院?” 明媚走到前邊行了一禮:“是,確有此事?!?/br> 跟著走進來的柳明珠輕輕的笑了一聲:“十meimei,你總算是沒法子抵賴了罷?!?/br> “珠丫頭,你且去旁邊坐著!”柳老夫人一臉不悅,這珠丫頭怎么便一副如此幸災樂禍的模樣?若是見著自己姐妹去了外院,及早攔著她,以jiejie的身份教育她幾句便是了,可她卻非得巴巴兒的派人來玉瑞堂送信,是唯恐這件事情不會傳出去還是怎么樣? 柳明珠應了一聲,從明媚身后走了出來便往旁邊座位里頭去,玉瑞堂上幾個丫鬟婆子見了柳明珠那模樣,都驚奇的瞪大了眼睛。柳老夫人自然也看見了,臉上一陣抽搐:“珠丫頭,你這是怎么了?” “孫女摔了一跤……”柳明珠這才忽然想起了方才明媚說自己妝容不整的事情來,臉上一紅:“孫女這就去整理下?!?/br> “曼青,你到旁邊給九小姐重新梳下頭發?!绷戏蛉藱M了柳明珠一眼,柳明珠趕緊低下頭去,順從的跟著曼青走到角落里,耳朵豎了起來,認真的聽著柳老夫人說話。 “媚丫頭,你可知道這男女大防?古有云之,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雖然我大陳現兒對女子約束有所放松,但畢竟男女有別,怎么能隨意去外院?”見明媚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柳老夫人的臉色稍微放松了幾分:“媚丫頭,你可要記住了?!?/br> “恭領祖母教誨?!泵髅难b作聽得十分用心,其實卻有些不以為然,說來說去還不是這些框框道道,只將一個好好的女兒家束縛在后院,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祖母,你別被她騙了?!绷髦榧饴暯辛似饋恚骸八ネ庠菏撬綍槔?,她喜歡上了那個借住在我們府里的黎玉立?!?/br> “住嘴!”柳老夫人呵斥了柳明珠一句,轉過臉來看向明媚,一臉的嚴肅:“真有這樣的事兒?” 明媚笑了笑,一雙眼眸清澄如水的望了過去:“祖母覺得明媚是這樣的人否?” “祖母,十meimei是去找我的?!绷髑湓谂赃吂笆肿鞫Y:“九meimei弄錯了?!?/br> “柳明媚怎么會去找你?才回京城這么些天,就除夕那日見過你,找你做什么?”柳明珠見柳明卿為明媚說話,忍不住又在一旁插嘴:“你這個做兄長的,即便是想要幫meimei也不是這樣幫的,素日該好好管束著她,不是等著出了事給她遮掩?!?/br> “九meimei,十meimei真是來找我的?!彼戳丝创故终驹谝慌?,臉色有些蒼白的劉玉芝,笑著對柳老夫人道:“十meimei這位閨中密友早些日子去大相國寺上香的時候遭遇無賴,是我將他們趕跑的,今日她過來看望十meimei,順便來向我致謝,所以十meimei才帶了她過外院那邊去?!?/br> “原來是這樣?!绷戏蛉碎L長的吁了一口氣:“我道媚丫頭怎么會做出這沒規矩的事情來,聽明卿一說便知道原因了?!彼戳丝凑驹谀抢锏膭⒂裰?,一張蒼白的臉,雙眼中似乎有盈盈淚光,心中微微一動,這位劉小姐莫非是看上了明卿,所以今日才借著拜訪明媚的由頭來柳府? 這柳明卿是老大的二兒子,自小習文又習武,對長輩謙恭有禮,是個不錯的,這劉小姐長相來說與他挺相配,就是家世略有欠缺,依著老大媳婦那性子,總怕是不會愿意的,不如自己提點一二,讓她早些打消了這個念頭。 “劉小姐真是有心人?!绷戏蛉诵ξ⑽⒌耐騽⒂裰ィ骸斑@行俠仗義乃是明卿該做的事情,也用不著你這般記在心里,還特地來登門致謝。劉小姐,你且過到我身邊來?!绷戏蛉顺瘎⒂裰フ辛苏惺謱⑺暗缴磉厑?,立刻便瞅見了披風上磨舊的毛邊兒,臉上沒顯露半分輕視,柳老夫人揚聲對曼青道:“去我的梳妝匣里頭拿那支七寶琉璃簪過來?!?/br> 玉瑞堂里眾人皆楞了楞,劉玉芝抬起頭來呆呆望著柳老夫人,不知道她準備做什么。柳老夫人笑瞇瞇道:“我年紀大了,那些年輕時呆的簪子釵子都用不上啦。今日劉小姐來我這里,也不能空著手回去,我將那七寶琉璃簪給你罷,只是劉小姐莫要嫌棄我這老太婆曾經用過的東西便好?!?/br> 劉玉芝哽咽一聲,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柳老夫人的話里有話,她是聽得出來的,還不是在暗示自己身份低微,別想來打柳明卿的主意?她想到了母親曾經諄諄叮囑自己的話,讓她無論如何也要勾上一個柳府的公子哥兒,現在聽著柳老夫人這般貌似熱絡,實則排斥的話語,劉玉芝心中空落落的,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身份實在低微,與柳家的公子相距太遠,他們中間隔著一條深深的溝,怎么也邁不過去。她眼中含淚瞧著柳老夫人放到自己手心里的那個錦緞盒子,微笑著向柳老夫人行了一禮,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高攀不起的門第自己不會去丟人現眼的強求,不如一心一意的等著黎玉立便好。 玉立,你一定要爭口氣,劉玉芝心中默默的念了又念。 “曼青,你替十小姐將劉小姐送出門去?!绷戏蛉四樕弦琅f是一臉熱絡的笑容,等著劉玉芝的身影才消失,她就換了一副表情:“珠丫頭,你給我過來?!?/br> 仿佛是暴風雨之前的天空,柳老夫人的臉上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黑沉,柳明珠才看了她一眼便將頭低了下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珠丫頭,你究竟是何居心?難道你將自己meimei的名聲敗壞了,你便能得到好處?”柳老夫人瞧著低著頭的柳明珠,心中怒不可遏:“沒有絲毫根據便捕風捉影,到我面前添油加醋的來告狀,你都還沒出閣呢,怎么就長成了一副長舌婦的嘴臉?” 柳明珠吶吶的不敢回話,柳老夫人的怒斥有如當頭潑水一般澆了下來:“若媚丫頭真有你說的那種情況,你這做jiejie的當然是要極力阻攔她,不讓她去外院,將她帶來到我這里好言好語的教她這期間的道理??赡愕购?,放任著她去了,然后到我這里來告狀,你這心思可真是陰暗!” “身為柳府的小姐,雞腸雞肚,就連自己的meimei都不能容,出閣以后如何能容你的婆婆與夫君!”柳老夫人將桌子上的茶盞端了起來,慢慢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又狠狠的說了柳明珠一頓。 這事情可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柳明珠因為嫉妒柳明媚,故而才會有這舉動,這與柳四夫人肯定也有干系,好端端的一個孫女兒,瞧著長得跟水蔥兒一般靈秀,卻沒想到竟然隨了她母親的心性,年紀小小便是這般惡毒。 “明日要去英王府西園賞梅,你這般心思不正又舉止魯莽,讓我如何放心帶你去?”柳老夫人瞪了柳明珠一眼:“我還真害怕你去了那里給我惹是生非呢?!?/br> 聽著柳老夫人的話里仿佛有不帶她去的意思,柳明珠心中一急,跪倒在地,眼淚汪汪道:“祖母,明珠知錯了,還請祖母原宥?!?/br> 又有一段日子沒見著喬景鉉了,好不容易才得了個見面的機會,怎么能眼睜睜的瞧著那機會與自己擦肩而過?柳明珠此時十分懊悔自己的舉止,不僅沒有讓柳明媚吃到排頭,反而搭上了自己。她的嘴里一邊懇求著柳老夫人,一邊在暗自后悔為何頭腦發熱的來向祖母告密,最后自己反而落得不好。 “你且起來?!绷戏蛉藝绤柕暮傲艘宦暎骸懊魅漳阕约阂R相,出去可別丟了我們柳府的臉。柳府的姐妹間即便平日里頭有什么嫌隙,到了外邊也該是緊緊抱團,不讓旁人捉住柳府的一絲錯處,你可聽清楚了?” 畢竟柳明珠是才回京城,這賞梅會是她第一次露臉,怎么著也該帶著她出去轉轉,柳老夫人吁了一口氣,望了望面目姣好的柳明珠,心中暗道,這孫女養在云州,沒經歷過大宅子里頭的風浪,所以才會如此任性妄為。自己該去點醒老四媳婦,要好好的管束她才是。 “孫女謹遵祖母教誨!”聽著柳老夫人答應帶她去,柳明珠喜出望外,抬起臉來,眼睛里邊閃閃有光:“明珠絕不會讓祖母失望的,明日一定會謹言慎行?!?/br> 第二日一大早,明媚就被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聲音吵醒了,睜開眼睛一看,窗外一片通透的亮色,可見是個晴朗的日子。 “姑娘,你醒了?先凈面罷?”睡在外間的玉簫聽到屋子里的響動,輕輕推門而入。 明媚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黑發對著玉簫茫然的說:“不知為何,我今日起床卻覺得神情恍惚般,心里噗噗跳個不停?!?/br> 玉簫抿嘴一笑,低聲說:“奴婢說了實話,姑娘可不許惱!今日要去英王府,姑娘才會有這樣的反應罷?姑娘,你放心,我和玉琴自會把你打扮得精致些,讓那喬世子見著心里歡喜,眼珠子都錯不開!” “你都在說什么呢!”明媚啐了她一口:“跟那喬景鉉有什么關系?莫非我不去英王府,你們便不將我打扮得精致些?” “姑娘要這般想,奴婢也沒法子?!庇窈嵭χ鴶n上門:“我去喊玉琴玉笛她們過來伺候姑娘梳洗?!?/br> 明媚看著玉簫輕快的背影,心里這才慢慢回味過來,難道真如玉簫所說,是因為會見到喬景鉉才會這樣心上心下?除夕那晚上的場景又浮現在腦海里,那堅實的臂膀,那深情的對視,那親密的話語,讓她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緋紅。 “姑娘,我跟你說件好笑的事兒,掌珠院那邊,今日卯時便有動靜了呢?!庇窭姹闹吡诉M來,嘴巴朝外邊呶了呶:“看起來那位是一宿沒睡安穩!” 明媚淡淡一笑,心中暗自咬牙,這喬景鉉真是罪魁禍首,今日不知有多少京城貴女起了個大早,一心琢磨著如何穿戴搭配才能讓喬景鉉眼前一亮。 不多會,圍著明媚的丫鬟們已經把她打扮好了,綰了一個如意垂髫髻,上面簪著柳老夫人贈的紅珊瑚簪子,白梅紅梅被那黑鴉鴉的頭發一映襯著,流光溢彩,華堂生輝。玉琴替明媚今日挑了件櫻桃紅對襟掐腰小襖,衣領處鑲了一圈白絨絨的銀狐毛,下面是一條八幅湘水月華裙,裙裾處繡滿了纏枝虞美人,走動時蓮步姍姍,一波一波,似乎那些花朵正在盛放般,不斷在風中搖曳著它們的身姿。 “姑娘,你今天可真美!”玉琴湊了過來,討好的笑著:“帶不帶我去英王府西園賞梅呢?” “你想得美,姑娘只能帶兩個去,哪有你的份兒!”玉梨把玉琴拉到一邊,笑著對明媚說:“姑娘可會帶我去?” 明媚回頭看了她一下,見玉梨眼睛瞪得溜溜圓,一副著急模樣,不由得笑了笑:“我本不想帶你去,可你慣會纏著我撒嬌的,你說我帶你去還是不帶你去呢?” 玉梨鼓起嘴巴坐到一旁:“哼,姑娘,你就會取笑我?!?/br> 玉笛取出了一條粉白的披風放到一邊,笑著對明媚說:“姑娘,你就別逗她了,你今日帶著玉梨和玉簫去罷,玉梨跟了姑娘那么久,你們哪一次不在一處的?玉簫嘛……”她的眼睛朝站在一旁臉色微紅的玉簫到:“總怕有些人眼睛會望穿呢?!?/br> 明媚望著鏡子里,玉簫站在那里,肌膚粉嫩雙眼盈盈,心中忽然一動:“玉梨,你可是替人傳了話兒?” 玉梨嘻嘻一笑:“我這個紅娘自然是要將分內事情給做好,姑娘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不錯?!泵髅男χc了點頭,轉臉對玉簫道:“今日就由你與玉梨陪去去那賞梅會罷,免得有人會掛念著?!背L是喬景鉉派來保護自己的暗衛,今日該也在英王府西園,自己帶了玉簫過去,也順便讓他們見見面。 帶著玉梨和玉簫走到玉瑞堂,柳老夫人和柳府四位夫人已經在里面等著,柳明艷和柳明珠還沒有到,倒是柳明欣已經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了。 也許二房大姨娘被打發去家廟持齋的事情讓柳明欣發生了一些變化,明媚明顯的能夠感覺到柳明欣和以前不同了。雖然她夢想成真,由庶女變成了嫡女,可她卻沒有預料中那般快活,每日來玉瑞堂請安都是靜靜的坐在一旁,臉上帶著一種恬靜,就如一塊透明的水晶一般閃閃的發著光。 短短幾天,明媚便見證了柳明欣的成長,或許只有在生命里發生了一些難以接受的事情,一個人才會從根本上發生改變,就如蝴蝶若是要化繭成蝶,必然要有痛苦的掙扎,咬破禁錮自己的蠶繭,蛻去身上的那一層灰白的外皮。 今日的柳明欣,一反以前喜歡著裝艷麗的風格,只是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蜀錦衣裙,衣裳上用隱針挑繡出一串淺白梅花,樸素簡單,她綰著百合髻,鬢邊一支梅花同心簪,額間淡淡的貼了一片七分梅花墜,倒顯得清秀宜人。 正在打量之間,就聽外面傳來拌嘴的聲音,不消說就是那遲到的柳明艷和柳明珠了,她們似乎是天生八字不合,到哪里都能爭吵起來。 柳老夫人皺了皺眉毛,對著柳大夫人和柳四夫人說:“艷丫頭和珠丫頭是怎么一回事情?再是這般不曉事,那英王府西園都不必去了,沒得丟了柳府的臉!” 柳大夫人與柳四夫人聽了臉色很是不虞,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可究竟不敢出言反駁,只能坐在那里陪著笑臉。門簾兒一掀,外邊齊齊搶進了兩個人來,柳明艷走得快些,柳明珠緊緊跟在后邊,進來以后兩人向柳老夫人請過安,然后都翹嘴翹鼻的站在那里。 “你們姐妹倆剛剛是在爭辯什么?”柳老夫人望了望柳明艷與柳明珠:“是不是不想跟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