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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醫妃之庶女明媚在線閱讀 - 第48節

第48節

    說實在話,柳四夫人也只是順水推舟,上回柳元久便說過了要帶黎玉立一道進京,這船上多個人也沒有什么大礙,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讓別人心中感激自己?黎玉立若是個品性好的,現在幫了他,他心中自然記得,日后必有回報的時候。

    那黎家寡母聽得柳四夫人開口允諾,心中自是高興,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柳夫人真是爽快人!一直聽說柳夫人大方俠義,現在看來可是真真兒的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求柳夫人,到了京城以后,還請柳夫人幫他尋一個靠得住一點的寺廟,讓他去那里借讀幾個月……”

    大陳有這個習俗,若是窮得湊不出盤纏的書生赴京趕考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在一些寺廟借讀,只收點微薄的費用,等蟾宮折桂以后,這位新科進士就要捐獻一筆重重的香油錢給寺廟,以示對菩薩的感恩和對寺廟收留的謝意。

    “寺廟那邊我不是很熟悉?!绷姆蛉藬咳チ诵θ荩骸爸徊贿^我家老爺很看重黎公子,想必他會替他安排好住處,黎夫人請放心,保管會讓黎公子明年安安穩穩的去參加春闈便是了?!?/br>
    黎家寡母得了這個準信,喜不自勝,站起身來向柳四夫人深施一禮:“柳夫人,一切就拜托你了,我也沒有什么好東西可送給柳夫人做回京的儀程,連夜趕制了一幅屏風,只是沒有好的座架嵌著,就這樣不恭不敬的直接送給柳夫人罷!”說完就把她隨身帶來的包裹打開,拿出一幅白色的繡布。

    藍心與藍翠接了那繡布過來展開,一屋子的人都驚艷住了。

    繡布上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紅梅報春圖,那繡工精湛,每個花瓣都似乎要脫了繡布的底子,直接撲到人的臉上來一般,更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梅樹下站著的一個少女,活脫脫就是那沉香閣里的二小姐。

    “柳夫人不嫌棄就收下罷,雖然拿不出手,但總歸也能表點誠意?!崩杓夜涯敢荒樝蛲目粗姆蛉?,似乎她收下了這屏風,自己兒子一生就有了保障似的。

    看了看黎家寡母身邊站著的黎玉立,帶=呆頭呆腦的只是不說話,完全沒有他母親一半機靈勁兒。柳四夫人心中一動,若是明年他春闈得中,身份倒也會提上一提,不如自己下手將那小庶女定給他做妻室?這樣便不會讓旁人說閑話,又能掃了那柳明媚的氣焰,讓她嫁去那貧寒人家受苦。

    想到這里,她親親熱熱的朝黎家寡母手道:“黎夫人,你就是什么都不送,黎公子我自是要關照的!明年春闈得中,你還有的是后??上砟?!”

    黎家寡母聽得柳四夫人如是說,臉上也漾出了一絲笑容來。

    柳元久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暮,外邊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來,走進香蘭院,他將油紙傘收起,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末子,望著那幅低垂的門簾,臉上露出了笑容來。

    杜姨娘現兒有七個月身孕了,明媚幾乎每日都會給她把脈,每日都向他報了平安,柳元久得了這個信兒,心里才舒坦。撩開門簾走進去,就見杜姨娘捧了個手籠坐在那里,銀花mama等人瞧著杜姨娘的肚子,笑得眉毛都攢在了一處:“瞧著姨娘的肚子尖尖,保準是個小少爺!”

    柳元久聽了心中歡喜,望了望杜姨娘的肚子,卻怎么也分不出是圓還是尖,旁邊崔西吃吃笑道:“酸男辣女,姨娘喜歡吃酸的,肚子里頭懷著的,自然是個小少爺!”

    眾人都是這般說,明媚也不出言反對,她摸著杜姨娘的脈象左邊的有幾分沉,十有*是個男孩,只是不能像銀花mama與崔西那般直接說出來罷了。

    “明媚,我與你來說幾句話?!绷靡娭髅淖诙乓棠锷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怎么著也得先交代給她聽才是。

    見著柳元久臉色凝重,明媚有幾分疑惑,怎么忽然間柳元久就變成了這副模樣?跟著他走到旁邊屋子,剛剛坐好,就聽柳元久說道:“媚兒,以后回了京城可不能像在云州這般自在,行事要收斂著些?!?/br>
    明媚很為難的眨了眨眼睛,柳元久是在給自己打預防針,難道以后自己就要做一個成天守在閨房里的人,每天無聊的數著地上的螞蟻過日子?

    蘇老太爺有四個兒子,五個女兒。柳元久當時在京城的時候,柳府四房就已經明里暗里斗得不可開交,大房二房和三房雖說都是前頭柳老夫人所出,可是各種利益羈絆,他們之間也有沖突,但是只要事情涉及到柳元久這一房,那三房人馬都會聯合起來,一致對外。

    柳府還有一個叫人摸不著頭腦的柳老夫人,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不會考慮到別人會怎么說,而且據說她的心歪得很是厲害,喜歡的人,就是連天上的月亮都恨不能摘下來捧給你,不喜歡的人,她就會極力將你踩到塵埃里去。

    “此次回京,務必要謹言慎行,要讓祖母喜歡你,別再率性而行?!绷贸皯敉忸^呶了呶嘴,明媚也是心知肚明,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與柳老夫人爭執起來呢。

    因為柳元久是柳老夫人唯一的兒子,所以事事都看得重一些。就如這次回京,柳老夫人就很為兒子著想,生怕房子不夠大,纏著柳老太爺出面把鄰居的屋子買了下來,今年整個下半年都在大興土木,把那屋子和柳元久原先住的取子打通,而且把這園子修繕得比大房住的園子都要好。

    其余三房自然嫉妒,在柳老太爺面前不知道嘀咕了多少閑言碎語,只可惜柳老太爺年紀越老就越懼內,把柳老夫人說滴話竟當成圣旨般,對于這三個兒子的抱怨置之不理,想來回京后,那幾房還不知道暗地里又要惹什么幺蛾子來對付四房。

    柳元久有些發愁的望著明媚,自己一家搬回京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二女兒,柳四夫人雖說心眼小得像針尖,可還是會循規蹈矩的做事,柳明珠也是大家閨秀的行為舉止,只有這個自幼在鄉間長大的二女兒讓他有些忐忑,生怕她回京以后會惹得雞飛狗跳。

    在云州,她是柳知府的二小姐,她想做什么事情,自己說了算,可回了京城就沒這么自在了。見著明媚的小臉慢慢拉長了幾分,柳元久嘆了一口氣,拉著明媚的手掌拍了拍:“我已經讓你祖母在園子里頭修了扇小門,若是普安堂那邊要請你去看診,你便從那邊出去,只是須得由丫鬟們陪著,次數也不能太多,而且別讓外人知道,免得有閑言碎語,毀了你的閨譽?!?/br>
    “真的?”明媚驚喜的喊了起來:“還是父親大人最好!”

    瞧著她臉上瞬間神采飛揚,柳元久的心里輕松了幾分,朝她微微一笑:“唉,若不是廣慈大師說你需得要行醫為自己積福,我也不想讓你在外邊拋頭露面,哪里有姑娘家總在外邊走的呢?!?/br>
    明媚聽了這話心里暗道好險,幸虧廣慈大師有先見之明,這般一說,大家皆捧了當圣旨兒一般。人人都要找靠山,她的靠山就是廣慈大師了。他大師的話真管用,柳元久信以為真,讓她有了一點點出門的自由。

    “父親請放心,明媚做事自有分寸?!泵髅男ξ某眯辛艘欢Y:“哪能總是出門呢,怎么著也該養在深閨人不識的?!?/br>
    柳元久點了點頭:“后日就要回京城了,你且去收拾自己的東西罷?!?/br>
    在香蘭院用過晚飯,明媚帶著玉梨回了沉香閣,丫鬟們已經將箱籠收拾好了,一只只的擺在地上,瞧著就有一種離別的感覺??戳藭訒?,只覺得頭有些沉沉的不舒服,玉簫玉琴在旁邊道:“姑娘,今日外邊北風兒大,怕是著了涼,早些歇了罷。玉笛已經拿了湯婆子灌好放在被褥里頭了?!?/br>
    明媚打了個呵欠:“也好,早些歇息,將熱湯端進來?!?/br>
    簡單梳洗了一番,明媚脫去貼身小襖,剛剛鉆進被窩里頭,就聽外邊有嘁嘁喳喳的說話聲,伴隨著亂糟糟的腳步聲,又急又快的到了門口。

    “玉梨,去瞧瞧是什么事兒?”明媚有些奇怪,這么晚了丫鬟們還弄出這么大的聲響出來,實在有些詭異。

    玉梨應了一聲,轉過身去走到門邊,剛剛將門打開,就與外邊站著的那個人打了個照面,唬得玉梨跳了起來:“劉大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明媚聽著說劉玉芝竟然在這個時辰過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趕緊從被子里鉆出來,披上那羽紗披風,抖抖索索的走到門口,外邊寒風呼呼的灌了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探頭一看,劉玉芝真站在門口,身邊跟著她的兩個貼身丫鬟金柳與金梅,每人都挎著一個大包裹,那模樣瞧著便是來投親的一般。

    “玉芝,快些進來,外頭冷?!泵髅内s緊伸手拉住劉玉芝將她扯了進來。

    劉玉芝的手涼冰冰的一片,沒有一絲熱氣,明媚趕緊讓丫鬟們將手籠送進來:“玉芝,你快些將手籠到里邊去,先暖和暖和?!?/br>
    “你們家姑娘這是怎么了?”明媚見著劉玉芝坐在那里一片沉默,眼中毫無光彩,就如行尸走rou一般,心中十分疑惑,趿拉著鞋子走到床邊,翻身上床,靠著坐在那里,將被子拉到下巴下邊,覺得稍微暖和了些,這才望向了金柳與金梅。

    “都是我們家老爺和大姨娘給害的!”金柳忿忿的喊了起來,臉頰上紅紅的兩片,顯見得很是憤怒。

    “你慢慢說,我聽著呢,若是真做得過了,明日讓我父親去懲治他?!泵髅陌櫫税櫭?,這劉同知也太沒腦子了些,怎么能這般難為自己的女兒。

    金柳含著一包眼淚慢慢的說了起來:“我們家老爺一心想要接任這云州知府的職位,盼這事兒盼了許久,可是今日云州來了個接任的熊大人,不聲不響的便將這知府大印給拿了去,我們老爺心中很是不快?!?/br>
    明媚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劉同知也真是好算計,怎么就想著柳元久離任便會是他接任?凡事都該有個規矩!不可能是他想怎么著便怎么著的。

    劉同知在柳元久來云州府做通判的時候還只是一個正八品的經歷而已,因為舍得送銀子,在前任知府的任期里邊,一口氣從正八品提升到了正六品。后來柳元久擢升為云州知府,劉同知又一味的巴結上了他,事事都以柳元久馬首是瞻,柳元久見他殷勤,兩年前在劉同知的政績考核里填了個優等,并且做了推薦,劉同知總算是爬到了正五品的同知,在這位置上坐了兩年,自以為云州府里他是一人之下,除了柳元久就是他最大了。

    今日劉同知正在知府衙門應卯,與幾位同僚坐在屋子里頭說著閑話。一位姓方的知事笑著說道:“聽聞兩日后柳知府便要回京城了?!?/br>
    劉同知點了點頭,心里邊呼呼的燒了一團火一般,想來這云州知府的安排這兩日便能得了結果,吏部的信函該早就發出,只怕是柳元久壓著不想給自己罷了。他摸著胡須瞇瞇的笑,心中想著,就讓柳元久多拿兩日罷,反正是要交給自己的。

    “柳知府一走,也不知道誰來接任?!币粋€通判捧了熱茶喝了一口:“今兒都這個時候了,怎么調任信函還不見來?!?/br>
    “還有誰能接任?自然是劉同知了?!狈街滦Φ谜~媚而殷勤,一雙眼睛盯著劉同知不放,似乎他的臉上已經開出了一朵花來。

    劉同知擺了擺手,正色道:“朝廷的安排,如何能得知?本分做事情也便是了?!?/br>
    “劉同知實在是忒謙虛了,我瞧著這云州府里,除了劉同知,沒有第二個人能繼任知府了?!狈街虏贿z余力的拍著劉同知的馬匹,讓他覺得十分開心,有幾分飄飄然:“方知事,這事情誰說得準!這天寒地凍的,衙門里的飯食一日不如一日,不如我來做個東道,中午去太白酒樓用午飯!”

    眾人見劉同知大大方方的說要清客,心中歡喜,個個都巴了上來恭維他,有些人甚至便連“劉知府”都喊了出來:“柳知府、劉知府,聽起來可不是一樣的?”

    大家一想倒也是這么一回事,皆是點頭贊嘆:“看來老天早有安排,就連兩位知府的姓氏都差不多!”

    正說得熱鬧,就見外頭匆匆奔進來一個衙役,臉上帶著幾分驚詫的表情:“各位大人,柳知府請大家去公堂那邊!”

    “去公堂那邊?”眾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疑惑不已,這時分了還去公堂作甚?難道還有公務不成?

    跟著那衙役走到公堂,就見柳知府坐在案幾后邊,身邊并排還坐著一個人。劉同知瞧著那人與柳元久并肩坐著,一顆心便撲撲的跳了兩下,十分不安。剛剛站定了身子,就聽柳元久道:“各位同僚,柳某在云州多年,承蒙各位看得起,一直殷勤行事,云州府這些年也還算是安寧,柳某在此謝過?!?/br>
    眾人推辭了一番以后,巴巴的望著柳元久往下邊說:“這便是接任云州知府的熊一鳴大人,大家可要繼續盡心盡力的幫扶著他,讓云州府繼續這般安定?!?/br>
    這句話一說出口,眾人都有些驚訝,朝那熊一鳴大人見禮以后,眾人皆拿了眼睛偷偷的望了望劉同知,就見他臉色發白,站在那里全身都有些發抖。

    原以為柳元久離任的時候必然會推薦自己,劉同知一廂情愿的想著這知府的位置自己是十拿九穩的坐定了,心里早就模擬了幾百次如何以知府身份上衙的情景,可是——竟沒想到會平空掉下個熊大人!

    身邊的同僚們紛紛在向熊大人道賀,一個個的都向他表了忠心,以后會盡力配合熊大人將云州治理得更好。劉同知自然也不能落后,白了一張臉向熊大人也說了幾句熱絡話兒,只是這話說得極是勉強,說得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這位熊一鳴大人究竟是什么來歷?劉同知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會這般輕巧就當上了這富庶之地的知府?拐彎抹角的打聽了下,方知這位熊大人原是柳元久的同門師弟,不由心里一陣惱怒,不是柳元久舉薦了他來接任又會是誰?

    回想著這幾年,從柳元久到杭州府來的第一天開始,他就一直曲意奉承,過年過節都會花大筆銀子打點節禮送去柳府,還叫自己的夫人閨女小心翼翼的去陪著柳四夫人和她那些小姐們,他一直在努力,努力了這么多年,可現在自己的打算卻全盤落空了。

    劉同知在府衙里看著柳元久和新來的熊大人言談甚歡,正眼兒都不往他這邊看,心中怨恨又多了三分,也不去想自己這同知才任了兩年,根本不夠升職的條件,也沒想到這同知一職可是柳元久提拔上來的。

    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有些人,只要你得罪了他一點點,就把你以前對他的好處都忘了個干干凈凈,就如現在的劉同知大人。他看著柳元久和新來的熊大人,心里暗暗把他們詛咒了千萬遍也不解恨。

    正在郁悶之時,聽到方知事喊他:“劉大人?!?/br>
    劉同知呆呆的轉過臉,見著方知事那張臉孔,心中忽然間有了些安慰,就如見了親人一般——說起來方知事與他,倒有幾分親戚關系,只不過是那種沒過明路的親戚,方知事娶的是劉同知家大姨娘的meimei。

    “哎,這世道,人心不古!”方知事走過來,憤憤的說道,本以為劉同知上去了,自己也能趁機爬幾級,現兒這打算都落空了。

    方知事本是布衣,因著娶了一個有錢的夫人,給他捐了個官,雖說只是正九品,可畢竟也是個官身。這正九品是最末等的那一分,下邊的都是不入流的衙役,方知事心中一直想著要往前邊挪著這才能踏實,可這次熊大人一來,便讓他的希望全破滅了。

    這位熊大人竟然從并州帶過來一個知事,這讓方知事突然間有了危險意識,因為朝廷定制,一個府里只有三個知事的名額,若是熊大人帶來的那個當了知事,那原先的三個知事豈不是有一個要挪位子出來?這讓他著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可不是這樣!”劉同知望著方知事的臉,叫了一聲苦:“走,我們去太白酒樓吃飯、喝酒!”

    兩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太白酒樓,叫了個雅間,吩咐上了一壺梨花白,炒了幾個可口的小菜,兩人開始推心置腹的說起心里話來:“劉大人,我可真為你不值??!”方知事喝了一口酒,惆悵的望著坐在對面的劉同知:“原來以為你能升知府的,還想著求劉大人提拔一二,誰知竟然來了個熊大人,這沒聲沒響的,都叫人來不及做準備!”

    劉同知抿了一口酒,甕聲甕氣的說:“有聲響又能如何?他們同門師兄弟,早就瞄好了這個位置,兩人聯手做得密不透風,我人微言輕,還能有什么指望不成!”

    “唉,我現在心里還十五個吊桶打水呢!那個熊大人又帶了個知事過來,那我又該安排去哪里?他也不明說,叫我好生煩躁?!狈街聤A了一筷子菜放進嘴里嚼了兩下,用力把那雙筷子放下,紅著一雙眼睛說:“劉大人,怨只怨那柳大人!若是你當上了知府,那也能關照我一二,哪能像現在這般心上心下?”

    劉同知悶著頭又喝了一大口酒,心里的積怨愈發的深了。

    從太白酒樓出來,兩人已是喝得有了七八分醉意,走路的腳步都有些虛浮,好不容易長隨才把劉同知弄回府去。

    劉同知回到家先去了大姨娘那邊,大姨娘半躺在床上,只推說不舒服,想要點上好的燕窩去煮粥喝,劉同知二話不說就直奔了主院,進了屋子便見夫人正在忙著收拾東西。

    “你在做什么?好好的屋子被你弄得這么亂七八糟的!”劉同知醉眼朦朧的看著夫人在屋子里走來走去,頗有些煩躁:“你快點叫管事婆子拿半斤上好的燕窩送去姨娘那邊,她等著熬燕窩粥喝!”

    “沒見我現在忙著?收拾了東西就準備送玉芝過柳府去了。大姨娘想要喝燕窩粥,自己派個丫鬟和管事婆子說句就好了,你何必還巴巴的跑過來?”劉同知夫人一邊想著還該給劉玉芝帶上些什么,一邊心里又暗暗嫉妒大姨娘如此受寵,說句要喝燕窩粥,劉同知就腳不歇地的跑主院來了!

    誰知這幾句話一說,倒是勾起了劉同知的心事??粗蛉苏鄱紱]有瞧他,就在那邊和女兒說話,心頭一惱,把那一股子不敢對別人發泄的怨氣通通灑到了自家夫人身上。

    “還收拾什么?巴巴的貼上去,人家未必會理睬你!”喝酒本來就有些過,心里又發堵,劉同知開始一通吆喝:“難道我柳府就沒有銀子了?非得把女兒送到柳家的船上去節約那幾個盤纏?還不快點給我停手!”

    劉同知夫人一陣驚愕,原來想這個主意的時候和丈夫商量過了,他也是極力稱贊的,為什么今天就一副這模樣?

    劉玉芝聽到父親莫名其妙的向母親發火,默默縮到了一角,不敢出聲。

    只可惜劉同知大人并未放過她,眼睛一轉就看到了她,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就這么沒皮沒臉的?就一門心思想趕著貼去柳府?柳府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兒不見得會看上你!和你那個不爭氣的娘一樣,腦子里就會打著按腌臜主意!可惜長得沒你meimei美貌,人家半分青眼都未必想給你!你看你meimei,薔薇宴上才與人家打個照面,人家就貼上來求了去,你和那柳府來往也多年了,可見人家放了半個屁沒有?那柳夫人有沒有說要與你牽根紅線?她們柳家雖然京城里有不少沒議親的公子哥兒,可誰又能看得上你?我看你還是收了那份心思罷,少去給我丟人現眼!”

    劉玉芝無端被父親辱罵了一番,心中難受,捂著臉從母親房里沖了出去,快得連她的貼身丫鬟金柳金梅都沒有來得及追上。

    回到自己屋子里關了門,想著父親那些難聽的話,不由得哽咽起來。再想想這些年在家里過的日子,自己身為嫡女還要處處被劉玉蘭壓制,特別是最近,整個劉府更是被她和她那個娘鬧得無法安生,正是如此,母親才想著把她送到京城外祖家里去。

    母親拍著她的手道:“這次與柳家一道回去,也只是做個跳板。你到了京城外祖家記得多去與柳家走動走動,柳府有不少尚未議親的公子,你若能嫁進柳家,那我這一輩子也就沒有什么好牽掛的了?!?/br>
    若是沒有能進宮,又若是不能按照母親的安排搭上柳家的公子哥兒,自己恐怕也沒有什么好日子過——可就算是進了宮,自己這家世這長相,也只是一個被人踩到最底下的那種妃嬪,那種日子又有什么意思?若是真的用特別手段搭上柳家的公子——怎么用手段?用什么樣的手段?自己一個正正經經的官家小姐,難道還要去學那下作的劉玉蘭,去弄些下賤手段兒?

    若真的要流落到這種地步,還不如一死了之呢!越想越難受,劉玉芝站起身來,翻箱倒柜的尋出了一根白色的披帛,握在手里瞧了瞧,打定了主意要去懸梁。

    搭起凳子,用力將披帛甩過橫梁,劉玉芝眼前忽然便閃過一個身影,他穿著藍色棉布袍子,生得很是清秀,呆頭呆腦的站在雪地里,一臉茫然的瞧著她。

    那個呆得可愛的窮書生。

    劉玉芝茫然的握著披帛的一端站在那里,不知道究竟該怎么做,活著似乎沒有意思了可卻還是有牽掛的人。

    “姑娘,姑娘!”外邊傳來急促的拍門聲:“姑娘,你在做什么!”

    金柳金梅追著劉玉芝回來時,只見內室的門關得緊緊的,將耳朵貼上去聽,就聽著好一陣嗚嗚咽咽的聲音,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是難過,姑娘今日被老爺這么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

    可過了一會子,就聽里邊有搬桌子的響聲,金柳踮著腳尖從窗戶縫往里邊瞧,就見劉玉芝在大凳子,心中一驚,趕緊推著金梅去找了劉同知夫人過來,自己使勁的將那門板兒拍得山響:“姑娘,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兒!”

    劉同知夫人得了金梅送的信,慌得幾乎要從凳子上滾了下來,連披風也顧不得披,帶著丫鬟婆子沖到了劉玉芝院子里。瞧著金柳還在拍門,劉同知夫人將她扒拉到一旁:“快些將門撞開!”

    幾個丫鬟婆子合力一撞,那扇木門就給撞開了,劉同知夫人抖著手扶了門檻站在那里往里邊一瞧,見劉玉芝站在桌子上邊,手里握著一塊白色的披帛,正呆呆的瞧著自己,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玉芝!”劉同知夫人嚎叫了一聲,撲了上來抱住劉玉芝的腳,幾個丫鬟婆子也一擁而上把劉玉芝從凳子上面弄了下來。

    “玉芝,你怎么就這么糊涂!”劉同知夫人紅了兩只眼睛,用手拍打著劉玉芝的身體:“你難道就不替娘想想嗎?你那糊涂父親說了幾句糊涂話兒,你怎么這般想不通呢!你就是娘的命根子,你這樣做,難道是逼娘也去尋死不成!”

    看到母親這樣子,劉玉芝這才回過神來,眼淚汪汪的說:“母親,是玉芝不孝,沒有想仔細,玉芝只是一時想岔了……”說到這里,想著父親指著自己鼻子說的那幾句話,心里又難受起來。

    “他還能有什么好話!”劉同知太太嗚嗚咽咽的說:“我們在這里生氣,他卻已經去了那大姨娘屋里頭了!玉芝,不用管你父親,我現在就把你送去柳知府府上,你帶著金柳金梅一起去京城外祖家里住著,不用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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