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又出來了，那么用力地抗拒著，卻還是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他一步步往后退著，眼睛卻一直盯在她身上，他已經退到了路的中央，卻好像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是多么危險。

    她的腦中忽然間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么刺眼的燈光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將他照得像個透明人一樣。

    她看到他臉上那種濕潤的痕跡。

    ***

    “小??！小??！”她聽到有人在大聲地叫她，那個聲音那么驚慌，那么無助，就好像將要失去什么至寶一樣。

    她的頭頂，是黑絲絨一樣的夜幕，上面點綴著寶石一樣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卻越來越少。

    她還有一句很重要的話沒有跟他說呢。

    “簡哥，我終于，有辦法，讓我媽，聽到，你的懺悔了，你以后，不用，再，再，”她拼盡了全力，終于將最后兩個字說了出來，“內疚”。

    ***尾聲***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隨著一陣腳步聲，凌小小看到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看起來風塵仆仆，好像是剛剛趕了很遠的路一樣。

    “你……你好！”對于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來說，她最怕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對方可能認識她，但她完全不記得這個是何方神圣。

    “你好?！蹦莻€男人沖著她微微笑了笑，“剛剛聽喬南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看看?！?/br>
    她噢了一聲，出于禮貌說了聲“謝謝”，雖然她更想問的是“你是誰啊”。

    不過她知道喬南是誰，如果那個叫簡喬南的人沒有騙她的話，他應該是她的丈夫。

    丈夫？

    她想想就覺得恐怖，一覺醒來，不記得自己是誰，卻多了一個丈夫。

    可是那兩個孩子都好可愛，那個男孩子一看到她就叫mama，所以她應該是他們的家人吧？

    “我是喬南的表哥?！蹦莻€男人淺笑道。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讓她略微有點不自在，但是她又覺得這個人好聰明，知道以跟簡喬南的關系來介紹自己。因為她現在所有的記憶，好像都是跟簡喬南這個人有關。

    簡喬南的爸爸，簡喬南的mama，簡喬南的meimei，簡喬南的孩子，簡喬南的朋友……

    好了，現在這一個，是簡喬南的親戚。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她指了下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我這里……”

    簡喬南的表哥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沒有什么事，只是來看看你……”他笑著對她點了下頭，“看到你好好的，我很高興。那，我先出去了?！?/br>
    她心里一陣放松，卻不好當著他的面表現得太明顯，于是很矜持地微笑著，“謝謝你來看我?！?/br>
    他也微笑。

    他其實和簡喬南一樣，是個很好看的男人，而且他的眼睛是眼角微微上翹的那一種，總給人一種在微笑的感覺。她以前聽別人說過，這種叫“桃花眼”。

    可是奇怪了，她聽誰說過??？

    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他已經轉過身，但走得并不快，高大的背影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孤單和凄涼。

    她的心里莫名的覺得悲傷起來。

    那種感覺她形容不上來，只是莫名的在想，請你不要這么悲傷。

    “喬……喬……喬……伊?！彼袜?。

    他一下子轉過身來，滿眼都是驚喜的神色，幾乎是撲到她的床邊，“小小，你記得我了?！?/br>
    她被他的神色嚇著了，結結巴巴的，“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向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想到這個名字……”她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叫喬伊？”

    他慢慢地直起了身體，臉上有種淡淡的失落，“是。我跟你，還有喬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你可能記得我的名字?！?/br>
    她“噢”了一聲，在心里小聲地吐了個槽：可是她其實只記得這一個名字啊。

    不過不管了，他跟簡喬南是親戚，他們一起長大，從小就認識，所以她對他還有一點印象，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

    喬伊走出病房，將門輕輕帶上，和站在門外的簡喬南互看一眼，然后都沉默下來。

    他習慣性地想掏煙出來，卻馬上想到這里是醫院，于是將手放到外套的口袋里。

    “醫生到底怎么說？”

    簡喬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看向他。

    “喬伊，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br>
    他們走到消防通道那邊，喬伊靠到墻上。他剛剛才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回來。

    “醫生說，小小如果做手術，可能有四成的機會能恢復記憶，可是，我覺得……”他是覺得她這幾年其實活得很辛苦，所以失去記憶對她來說，或許是最好的一種結果，可是這樣的話，對喬伊就太不公平了。

    喬伊垂下眼皮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站直了身體，“就按你的意思去辦吧?！?/br>
    “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焙唵棠掀D難地咽了口口水，“我們那天說好的，將選擇權交給小小的?！?/br>
    結果小小主動跟喬伊上了床，所以可以說，她是選了喬伊。

    “什么公平不公平？”喬伊笑得有幾分落寞，“可是她也救了你。喬南，小小就是這樣，從小就是這么膽小，優柔寡斷，每個人都不敢得罪，每個人都想討好，所以我們把選擇權交給她，才是真傻?！?/br>
    他看著走廊盡頭窗戶里的小小一方天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這一次，我們幫她選?！彼斐鍪?，輕輕地給了簡喬南一個擁抱，“我把她交給你了?！?/br>
    他閉了下眼睛。

    上天就是這樣愛捉弄人，他終于拋開所有的束縛努力了一把，結果還是功敗垂成。

    因為那兩個孩子的存在，小小只有跟在簡喬南身邊，才是最好的結果。因為如果跟在他后面，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為什么那個女兒那么小她卻要離開孩子的父親。

    他寧愿永遠失去她，也不想她再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剛剛那一面，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可是他能感覺得出，她是快樂的。

    她是快樂的，這就已經足夠了。

    ***

    簡喬南眼中一酸，緊緊地回擁住他，哽著聲音叫了一聲“表哥?！?/br>
    他重重地拍了拍簡喬南的后背，然后猛地松開他，“假如你因為那件事會對她心存芥蒂，那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把她交給我?！?/br>
    “我……”

    他打斷簡喬南，“我知道。喬南，我知道你會對她很好，所以我才放心把她交給你……雖然她不記得了，可是你有兩個孩子，她會再愛上你的?！?/br>
    他轉過身，沒有再去看簡喬南的臉，然后大步地走進消防樓梯里。

    他一階一階往下走著，腦中卻只想著那一晚，昏黃的樓梯間，他拉著她的手，那么多級的臺階，好像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可是，無論怎么他怎么努力，都沒有辦法和她攜手一生。

    他們的緣份，不過只是一起走那么一程而已。

    ***

    簡喬南推開病房的門，凌小小立即笑了起來。

    “你去哪里了，好半天沒有看到你?！?/br>
    他微笑著走到她床邊坐下，剛將她的手握到手心里，她就用力抽回去，“不好意思……我……”

    他了然的笑了笑，“我明白，我可以等的?！?/br>
    大概是他臉上那點痛苦的神色讓她起了一點同情心，她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嗯，昨天那兩個孩子，真的是我生的??？”

    他點了點頭。

    她立即“嗤”地一聲笑了，“跟我一點都不像?！?/br>
    他敲了下她的頭，“你都說了幾遍了？我都說了他們是像我?！?/br>
    她翹起了嘴角，然后肯定一般點了下頭，“嗯，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嗯，覺得他們挺熟悉的……簡喬南……”她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點，“你給我一點時間，行嗎？”

    他重重地點頭。

    她松開他的手，然后好像剛剛想到什么一般，“你家……很有錢？”

    他莫名其妙，卻還是點了點頭，“反正養得活你跟兩個孩子?！?/br>
    她好像很開心一樣，卻馬上擺了擺手，“其實我只是說著玩的，錢再多還不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br>
    他笑著“嗯”了一聲，鼓起勇氣摸了摸她的頭發，“小小，你為什么不怕我在騙你??？”

    她轉了下眼珠，“不知道啊，就是覺得……”她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表情，“你以前騙過我嗎？”

    他看著她那么單純的笑臉，猶豫了一下，然后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我說過永遠都不會騙你的?！?/br>
    她又開心起來，再次握住他的手，“你昨天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對吧，那你給我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吧……說不定你說的多了，我就想起來了呢？”

    他悄悄地別過臉去。

    他愿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給她講他們的以前，也愿意用畢生的精力給她構筑一個童話中的城堡。

    所以小小，請你一輩子都不要從這個美夢中醒過來。

    永遠?。?！

    ==================================

    本書由（梨梨梨梨只丶）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