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阿姨如醍醐灌頂,噢噢了兩聲,“太太您這樣說,還真的有點像啊……前幾天……大概有十天左右吧,我看到小小吐過?!?/br> “那八成是啦?!焙喬荛_心的在那邊笑,“以前她懷佑嘉時,反應就很大……哎喲,說不定又是個男孩子呢?!?/br> 阿姨這幾天一直蒙在心頭的蔭翳也一掃而空,心中是抑不住的歡喜。她怎么就沒想到這一茬呢? 正開心著,聽到簡太太在那邊說,“那你讓她先休息著,我現在過來看看她?!?/br> 簡太太急急地叫了司機備車,還未下完門前的臺階,到底忍不住先給簡喬南打了個電話。 小小這一次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應該是先知會了喬南,阿姨不是說兩人一起去看過醫生嗎?這兩個孩子,這樣的喜事,怎么還瞞著她和他們爸爸呢?她轉念一想,或許是想留到過年時才告訴他們,給他們一個驚喜吧。這樣一想又覺得很有道理。反正不管了,總之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電話響了幾聲才接通,簡太太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阿姨說小小不太舒服,都好幾天了??捶磻?,倒和上次懷佑嘉時差不多……你老實告訴媽,她是不是又有了?” 簡喬南并沒有立即回“是”或者“不是”,只是在那頭重重地喘著氣,然后忽然在那邊吼道,“生什么生?佑嘉才多大,你是想要小小的命是吧?”說完一下子掐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打個廣告,新文《 這是病,得治》正在存稿中,打滾求收藏?。。?! ☆、第七十七章 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了,簡太太被他吼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吶吶道,“我也沒說什么吧?”何況她問過小小的醫生,那人也說小小的身體恢復的很好,可以再受孕了。 正不解又煩悶著,一抬頭看到簡伯年正往她這邊走。 他是常年鎮定慣了的人,再大的事也不會太顯露在臉上,可是畢竟做了幾十年的夫妻,簡太太終究還是發現他其實是在不高興。 可是她現在也沒心思去理,她自己還正氣著呢。 “你看看喬南,怎么又變回去了……我不就問了句小小是不是又懷上了,他就發那么大的火……” 簡伯年頓住了腳步,神色是一如繼往的平淡,聲音也冷淡,“孩子的事,不能cao之過急。你這樣問,他們心理上肯定會有壓力,再說,不是已經有了佑嘉嗎……晚飯好了沒有,我今天有點餓?!?/br> 簡太太被他寵了一輩子,脾氣寵得很大,平時人緣其實并不多好,說話總是咄咄逼人而且有點尖刻,眼里也容不得沙子,可是剛才吼她的那個人是簡喬南,她雖然生氣,到底不至于真在心里記恨,只是小聲說,“他這樣,喬琪也不聽話,連過年都不回來……” 簡伯年已經往里走了一大截,她于是又氣了起來,小跑著追上去,不悅道,“怎么著,連你也不愿意聽我說話了是吧?” 簡伯年于是停了一下,看了看她,語氣稍緩,“我真的餓了?!?/br> 簡太太嗤得一笑,“就該餓著你!今天你這么早,飯大概還沒做好,我先去看湯好了沒有,先給你盛一碗?!?/br> 簡伯年點了點頭,伸手拉了她一把,簡太太甩開了他的手,但神情明顯是轉怒為喜了,樂呵呵地跟著他肩并肩地往里走去。 *** 沒幾天就是舊歷年。 可能是少了一個吵鬧的簡喬琪,這個春節簡家的氣氛總是有點沉悶。 年初二時簡佑嘉還發了一次高燒,嘴里都沖出了泡,誰哄都不好,就只一味地要爸爸。簡喬南就一直把他抱在懷里,小心地喂他吃流質的食物。孩子嘴里疼,總不大愿吃,只是哭鬧,折騰人的勁頭大的要命。 他體溫在白天時倒是會降下來,可是到了晚上卻又總是莫名其妙升了上去,所以一到晚上就最磨人,一定要爸爸抱在懷里才肯稍稍睡一會兒??墒菬o論睡得多沉,小身體只要一沾到床,立即就醒了,扯著嗓子嚎著,嚇得簡喬南根本不敢放他下來,只能整夜整夜地抱著。 好不容易他完全的好了,大家都累得夠嗆,簡喬南更是瘦了一圈,而這時年假也快過完了。 當天晚上,將孩子哄睡著之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凌小小冷冷地說了句“我有話想對你說?!?/br> 她帶著他去了偏廳的露臺,這里離院子一角的那幾棵梅樹很近,一陣晚風吹過,送來一點淡淡的花香。 她在風中打了個寒顫。 室內比較溫暖,她只穿了一件套頭的薄毛衣,一站到外面,寒氣直往身體里鉆。 簡喬南不敢伸手去攬她的肩,只好建議她,“要不進屋里說吧?” 凌小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雖然仍然冷淡,但的確少了幾分恨意,反而多了一點不易察覺的關切之意。 “今晚我守著佑嘉吧?!彼恼f。晚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伸手將一點頭發捋到了耳后,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個動作,簡喬南心中卻微微地動了動。 “你好好睡一晚,年假快完了?!?/br> 這種疏離中的一點溫情讓他心頭一暖,他叫了聲“小小”,壯著膽子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她一邊的肩頭上。 手下的身體立即僵了僵,但是她竟然沒有躲開他。他好像受到了鼓舞,將另一只手也放到她的另一邊肩頭,然后輕輕地,一點點地將她帶到自己懷中。 她身上仍然是他熟悉的好像牛奶糖一樣香甜的氣息。他這樣抱著她,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生分過。 不遠處,是昏黃的燈光,燈光后面,是影影綽綽的濃重的樹影,再遠處,是蒼茫的夜色。 今年的春天是不是來得早了一點,他們這樣相擁著,覺得連風都柔和了幾分。 有那么一瞬間,他竟然生出一點可以天長地久的錯覺,直到凌小小開了口。 “你過年前說的話,我有考慮過?!彼纳眢w站得很直,雖然沒拒絕他的擁抱,但明顯也不是很歡迎。聲音也是這一段時間他最熟悉的那種淡淡的,聽不出什么喜怒的語調,“我本來是想堅持離婚的,可是佑嘉他喜歡你?!?/br> 簡喬南從她的話里聽到一點點朦朧的希望,他松開她一點點,略帶著一點驚喜,“小小?!?/br> 凌小小神色還是淡淡的,“所以我接受你的建議,暫時先不離婚?!彼K于將視線定到了他的臉上,目光難得很平和,“不過時間上不是兩年……”她忽然笑了一下,“以前你連一年的協議都不能遵守,這次我也不想再為難你?!?/br> 簡喬南被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當初他們結婚時,說好是一年后離婚的,可是不過只是半年時間,他就毀約了。 “小小?!彼D難的開了口,“我這次……” 凌小小搖了搖頭,“你不用解釋什么,我也沒有心情聽。以前的事,我其實不太想再去提起?!彼D了一下,“時間上沒有限制,只要你再遇到情投意合的人,就隨時可以中止我們的婚姻,或者,你等她出獄再重修舊好也隨你的便,”簡喬南剛想開口,她又搖了搖頭,“你讓我說完?!?/br> 冬天終究是沒有過去,風吹到臉上像刀子在刮,簡喬南怯怯地松開了手,向后退了半步,痛苦的叫了一聲“小小”。 凌小小臉上一點明顯的表情都沒有,每一塊肌rou好像都是僵的,無法再組合出喜怒哀樂。 “我只有一個要求,在協議其間,你要善待佑嘉?!彼聪蛩?,臉部的肌rou終于動了動,露出一點點詢問的神色,“你可以做到嗎?” 她現在每一句話,都是在拿他以前的錯誤來打他的臉,簡喬南站在那里,視線的最盡頭,遙遠的天際邊,有幾顆寒星一閃一閃的,像調皮的孩子的眼,眨一下,又眨一下,像在嘲笑曾經的他。 “我現在,情投意合的那個人,就是你?!?/br> 凌小小只是淡淡的笑著,“你不用說這些,說了我也不信……我說過,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不過我還是希望這一次你能遵守協議,善待佑嘉?!彼蛩c了一下頭,“我該去陪佑嘉了,你也快點去睡吧?!?/br> 她從他身邊繞過去,直直地往屋里走,在快超出他身體的范圍時,他驟然出手,用力攥住她的手,狠狠地拉了她一把。 凌小小一個踉蹌,跌進他的懷里??墒撬龥]有掙扎,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力氣不如他,也或許是她根本懶得掙扎。 簡喬南卻好像受了驚,怔忡著松開了她,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露臺。 *** 凌小小一步一步往前走著。每走一步,她就離簡喬南遠一步,離痛苦遠一點;每走一步,她就離佑嘉近一點,離快樂近一點。 既然活著,總要找一點事來打發時間。 明亮的燈光下,她的嘴角漸漸浮起一點冷冷的笑。 她從來沒有想過離婚,從來都沒有。計劃了這么久,終于完成了“欲擒故縱,以退為進”這一出戲 ,剩下的,就是看她怎么好好地折磨他。 他現在愛凌小小了嗎? 很好。 以前簡喬南能傷害到她,不過是因為她愛他,那么現在,她就要仗著他愛她來傷害他。 人是很善于遺忘的動物,尤其是簡喬南這種薄情寡義的人。他當初多么愛鐘以晴啊,結果現在怎么樣? 更何況凌小小還不如鐘以晴,曾經在他眼中,連條狗都不如呢。 以前的事,就算給她帶來再大的痛苦,就算他再愧疚,又能愧疚幾年?如果她死了,或是他們離婚了,簡喬南撐死內疚個三年五載,然后肯定還會重新愛上別人,夫妻恩愛,兒女成群,人生一片大好。 而凌小小這個人,大概他連想都不會再想起。 死不瞑目的,依然是凌小小的mama;得不到疼愛,活受罪的,還是凌小小的佑嘉;而一輩子痛苦的,只有凌小小。 她已經在地獄了,他怎么能不下來陪她呢? 所以她不會離婚,就算沒有佑嘉的這場病,她也會找其他借口留在他身邊。她要一直在簡喬南身邊,時時刻刻的提醒他以前曾經犯過怎樣的錯誤,她要他這一輩都活在痛苦中,死都不得安寧。 *** 她以前聽說過一個關于鞋子的故事,簡喬南現在就是故事中的那個人。她丟下了第二只鞋子,所以他現在,肯定覺得輕松,覺得安心??墒撬欢ú粫氲?,她還有第三只鞋子。 等到她丟下第三只鞋子,就算簡喬南等來第四只鞋子,他一定還會想,會不會還有第五只鞋子呢? 就算有一天,她終于可以真正放下仇恨,開開心心地安度余生,簡喬南也得時時刻刻活在恐慌中。 他這一輩子都別想活得安寧。 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 她已經走到孩子的房間門外,凌小小沒有立即開門進去,只是站在門前,露出一個更深的笑容。 不過這一次,她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謀劃,甚至鐘以晴那個女人還有她的利用價值,等到適當的時候,她要將那個女人的最后一點價值也榨干,然后鐘以晴就可以去跟她mama團聚了。 所以她不能cao之過急,一點都不能急,每一步都必須很小心,因為簡伯年在看著呢--他太強大了,她不能真的蠢到去和他死磕,那太不明智了。 不過還好,她還有那么長那么長的時間,簡伯年肯定熬不過她。 反正不能死,那只能活著,而活著,就一定要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 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斂去,眼光漸漸柔和起來,好像一瞬間冰消雪融,所有的陰暗,寒冷統統散去。 她輕輕地擰了下門把手,打開了房門。 那里面,有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她的佑嘉。 ☆、第七十八章 今年的春天的確來得早一點,很快天就溫暖起來,然后越來越熱,而凌小小mama的忌日也終于到了。 那一天里,她帶著簡佑嘉一起去看她。保鏢將他們送進墓園的門口,還想跟上去,卻被她制止了。 她抱著孩子,一步步往前走著,墓園里很安靜,四周的松柏綠得好像要滴下水來,有一只飛鳥“啾”得一聲從樹梢上撲棱著翅膀直沖云霄。 簡佑嘉立即伸出小手,指著天上,著急地叫著“mama”。 天氣雖然已經很熱,但今天的天氣并不好,烏云從頭頂上壓了下來,天空變得很低很低,那只小鳥漸漸變成一個黑色的小點,終于徹底看不見了。 “是小鳥?!彼米齑皆谒男∧樕喜淞艘幌?,“小鳥?!?/br> 真羨慕它啊,那么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下輩子,她也想做一只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