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裴美心冷笑:“你做都做了,還不讓人說?” 李天祥痛心疾首:“你愿意替裴櫻著想怎么不能為心雨考慮考慮,她現在腿都斷了,難道你還要再把她送進去一次嗎?” 裴美心不做聲。 “你知不知道王仕堯家電話半個月都打不通了,連他家人都被控制起來了。收受賄賂,替人脫罪,老王算是栽了,扛不了多久,馬上就輪到我,下一個就是心雨。你要是真要這樣,日子不過了,我是爛命一條,你不在乎我,總要想想你女兒吧。你知不知道現在每多耽誤一刻,將來都要用你女兒的命來還,裴櫻是你女兒,心雨是不是你女兒?” 裴美心頭一次聽他把話說得這么直白,想起這些年裴櫻的遭遇,嗚嗚啜泣:“你早就知道,店都盤出去了,現在才來跟我說?” “早點告訴你有用嗎?她有個舅舅,還有個外甥,你帶得了一個,帶得了這么多嗎?” “不管怎樣,她舅舅明天就要動手術,你起碼讓我去把手術費交了?!?/br> “來不及了,再不走,就趕不上飛機了?!?/br> 裴美心氣苦:“電話不讓我打,又不讓我給她留錢,你讓她孤身一個人怎么活?” “那些事都等以后再說,我們先出境?!?/br> 自從李心雨出車禍后,李天祥便一直在打王仕堯電話,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蘇正則,怎奈橫行霸道慣了,向來只有他欺負人,那口氣卻無論如何咽不下。王仕堯電話一連好些天都打不通,他又找了幾個跟王仕堯走得近的朋友,系統內的基本無人應答。 這天早晨他終于收到些微風聲,有人給他發了一條神秘短信。王仕堯半月之前就被監控起來,家屬隔離,看樣子是陰溝里翻了船。李天祥著急忙慌,一天之內將家中房子低價賣了,店也頂給了隔壁,通過地下錢莊將資金轉移到境外,打算先坐飛機到邊境,由蛇頭帶領偷渡東南亞,爾后再做打算。 其實李心雨腿腳不便,也有更省事的方法,先坐飛機到沿海大城市,那兒有通往免簽海島的航班,可通過免簽地區辦理假護照證件入境第三國。但是眼下風聲緊,王仕堯被控制了那么久,李天祥不敢冒險。 裴美心終究被李天祥半脅迫半恐嚇騙上了車。 李心雨一片茫然,還以為父親犯了什么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50章 翻覆(上) 裴櫻酒席定在中午,婚禮現場經由酒店簡單布置,其他所有工作人員都由男方家安排。由于女方未作要求,何文軒又是二婚,整個婚禮也是能儉省便儉省,流程該減免都減免了。 裴櫻只管坐在化妝間等候化妝盤發換裝。 何文婷抓著何文軒在酒店為裴櫻準備好的化妝間核對婚禮致辭,又電話各處抓人落實婚禮流程,確保人人到位。 裴櫻已換好衣物盤好頭發,化妝師正給她畫眉,手機響起來,何文婷替她接了,原來是醫院打來的。 護士在電話里語氣很不悅:“下午就要準備手術了,手術費怎么還沒來繳清?” 裴櫻有些納悶:“應該早就交了,是不是哪兒出錯了?” 自打聽到有合適的腎源,裴美心就承諾幫舅舅換腎,醫療費一直都由她負責,從未延誤,也從不讓裴櫻cao心。換腎這樣大的事,裴美心早就知道,怎么會忘記交手術費呢? 護士十分不耐煩:“我查過好幾次了,系統一直顯示你們還沒交。你們預約了白教授就應該準時。要是不做,也應該提前說,臨時變卦,得耽誤多少人工作你知不知道?你不做,有的是人排隊等著做還約不上呢?!?/br> 裴櫻連連賠罪,一邊道:“我馬上叫人來交?!?/br> 裴櫻抬手示意化妝師稍停,給裴美心撥了過去,電話那頭一直提示電話關機。裴櫻想了想,咬牙壯膽給李天祥撥了過去,語音提示與裴美心如出一撤。 裴櫻心里開始著急。 化妝師見她消停下來,于是繼續替她上妝,一邊描眉一邊擦掉:“不要皺眉,這樣畫出來不好看?!?/br> 裴櫻勉強做個反應,神情依舊僵硬,化妝師雖不滿意也只好繼續忙碌。 好一番人仰馬翻,終于化好妝,裴櫻被何文婷簇擁著去宴廳門口接待,一對新人站在門口招呼觀禮賓客,捧著鮮花,擺出標準笑容,配合拍照。 迎來一茬又一茬。 裴櫻幾乎是一有空閑就撥打裴美心和李天祥的電話,神情略帶焦躁,何文婷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偷空將她拉到僻靜處詢問情況,裴櫻藏不住心事,何文婷又慣于察言觀色,少不得將情況套了出來。 何文婷安慰她:“先別著急,也許是出了什么錯誤,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等完事就好了?!?/br> 賓客早已陸續到齊,眼看儀式即將開始,女方家長證婚人卻遲遲未到場。 再等了一會,饑腸轆轆的賓客們便開始不滿催促。 何文婷授意主持人安撫幾句,又去叫父母給李天祥打電話。 電話不通,又等了好一會兒,賓客們聲音開始龐雜起來,不時有帶孩子的女客拉住何文婷詢問幾時開席。大概小孩子們都餓了,何文婷安排酒店服務員先給客人上糖果點心,那邊廂終于忍不住找裴櫻核對情況。 李家所有人電話都打不通,裴櫻也是束手無策。 何文婷又打電話去李家建材店詢問老板李天祥有無出現。 不打還好,一打,那接電話的店員道:“老板已經把店頂給了隔壁老吳,以后應該不會再來了?!?/br> 李天祥的建材店向來生意紅火,不知多少人打主意都鎩羽而歸,與隔壁吳家也一直是競爭對手關系,怎會輕易將店頂給隔壁。 店員說:“大概老板缺錢,我只知道,好像轉得很急,價錢也一般,但是要的都是現金?!?/br> 何美婷收了線,也不聲張,悄悄指使自家老公驅車前去省大家屬院的李家探查情況。 半個小時后何文婷老公打來電話:“李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們家房子好像都給賣了,新房主正開著門清理舊家具?!?/br> 何文婷思忖了一番,還是覺得應該告訴裴櫻。 何文婷剛說完,裴櫻電話響起來,又是醫院,護士沒甚耐心開門見山:“手術費到底什么時候來交?” 裴櫻期期艾艾:“你們最遲能等到什么時候?” “什么叫最遲能等到什么時候,你們要是現在你交不了費,我就替你取消手術安排了?!?/br> 裴櫻心內低嘆一聲。 護士道:“你自己不能來一趟嗎?能匹配上合適的腎源本身就不易,而且白醫生的手術也不是說排就能排上的,要是家屬能來繳費,我建議最好還是來一下?!?/br> 裴櫻支吾了陣,才道:“我今天結婚?,F在恐怕來不了?!?/br> “那你隨便叫個朋友啊親戚的來也行??!” 隨便叫個親戚朋友,她在這城市唯一的親戚便是裴美心,除此之外就是病床上的張醫師,如今李家一夕之間消失無蹤。她與何文軒雖還未成婚,名不正言不順,若身上真有那筆手術費,央求何文婷托付個人前去繳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眼下,她哪有那筆錢,又沒臉向何家開口,委實走投無路。 護士聽她沉默了一陣,便道:“要是不能來繳費,我只能幫你取消手術了?!?/br> 裴櫻無奈,聲音低沉:“好,替我取消吧?!?/br> 電話掛斷,裴櫻想著何文婷的話,心亂如麻。 看這樣子,李天祥是決計來不了了,現場賓客多數為建材城老板,早已等得不耐煩至極,何文婷正等她的決定。 裴櫻手機輕聲響動,那是短信提示,她點開來,卻是蘇正則發來的,內容不過是一張照片,也不知是故意略過脖頸以上不拍,還是將脖頸上面截去了,照片上的人赤身裸體,全身布滿淤青紅痕,一望便知那淤青是怎樣留下的。 照片的背景是度假村的酒店,三月份她跟李心雨他們去隔壁市爬山時那家湖邊的度假村酒店。 未及多想,她馬上給蘇正則撥過去。那人卻仿佛早有預料,根本不接電話。 裴櫻又編輯了數條短信發過去。 等了等,依舊石沉大海。 她開始慌亂起來,躲進化妝間給陳巍打電話。 陳巍聽明她的來意,遲疑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我有事情想問問他?!?/br> 陳巍道:“他家里出了點事,這會兒可能不是很方便見外人?!?/br> 裴櫻道:“我就問他幾句話就走?!?/br> 陳巍與裴櫻打過幾次照面,知道她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考慮片刻。 裴櫻顧不得羞恥,終是將蘇正則所作所為和盤托出。 陳巍這才發過來一個地址。 裴櫻從化妝間出來,正逢前來尋她的何文婷,見她面露難色。 何文婷驚詫道:“你要走?” 裴櫻點頭:“嗯?!?/br> 何文婷道:“能不能等儀式完后再走,你看,這客人都到齊了?!?/br> 裴櫻搖頭,極為焦灼:“不行?!?/br> “你姑父家里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好端端地,怎么這么倉促,連店都頂出去了也不跟你說?”何文婷聽父輩提起過李天祥,此人像是在黑白兩道都有些關系,這副樣子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裴櫻心慌意亂:“我不知道,我現在想去看看?!?/br> 何文婷暗嘆一聲:“那你先去吧,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就給我打電話?!?/br> 裴櫻點點頭,來不及換衣服,拿了手機又去找錢包。 何文婷跟著她:“婚禮的事情你先別擔心,我知道怎么跟大家說,推遲幾天辦也一樣的?!?/br> 裴櫻找到錢包便往門口奔。 何文婷叮囑道:“有什么事都不用著急,等儀式辦完扯了證,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換腎二十來萬,我們何家還是出得起的?!?/br> 裴櫻心亂如麻,點點頭,何文婷這才放她離開。 裴櫻先去了家屬院的李家小樓,樓下玉蘭樹下果然橫七豎八擺著許多舊家具,新房主正在一旁監工。那房主瞧她面色怪異,正要詢問,她卻一言不發掉頭跑了。 陳巍給的是“省長樓”的地址。 “省長樓”在本城赫赫有名,名副其實的深院高墻,圍墻足有兩米五高,大門三四米。普通人路過只能從圍墻小窗窺得幾眼,里頭數幢老別墅,間或立著幾棟簇新大樓,草坪碧綠,小徑花草環繞,極為幽靜。這樓盤坐落在市中心,除了老別墅外,大樓幾本都是獨層獨戶,樓盤心意,建材考究,卻從不對外發售。周圍人都知,這個里頭住的都是省委的領導。 裴櫻穿著新娘禮服,盤發上別著水晶皇冠,妝容精致,胸前佩戴一朵別有新娘字樣的胸花,卻一臉焦灼。 出租車司機瞄了她好幾眼,終于忍不住問道:“姑娘,你今天結婚?“ 裴櫻心不在焉地應付“嗯”了句。 “怎么結婚還一個人在外頭跑?去省長樓里找朋友還找親戚?” 裴櫻便不再回答。 司機揣度她神色,也不再多問,未久,便將她送到了省長樓那氣派的大門前。 ☆、第51章 翻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