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舒笑
路暖從肯德基出來時,天才蒙蒙亮,淡青色的天際蓋了層遮布,灰霧霧地昭示今日依舊是寒風徹骨的一天。 她點亮手機屏幕,6:30。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間點那人應該通宵還沒睡。 路暖跺了跺腳,受不住寒冷地裹上帽子,一張清雋秀麗的臉躲藏在寬大蓬松的毛圈里,顯得小巧白嫩。 沒有戴手套的手已被凍得麻木,指關節泛紅,連手機都要握不住。她開始后悔要風度不要溫度,沒有穿上那件裹了一冬天的戰袍羽絨服,雖說款式沉悶了些,但抗得住寒。 頂著寒風行進了一段,街上行人雖有,但實在是少,且個個睡眼朦朧,行色匆匆。 她吸了吸鼻子,加快腳步拐進小區的側門,路過老式居民樓一層改造的早餐攤,腳步頓了頓,遲疑數秒后轉了方向。 拎著叁個rou包和一杯豆漿爬上六樓時,身子倒也有些熱乎了。 待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復,路暖脫下帽子整理了下被蹭亂的顱頂發梢,確認妥當后,才伸手按下門鈴。 時間過去了叁分鐘,門口依舊一片寂靜。 她嘆了口氣,熟練地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忽然聽到門后傳來趿拉在木地板上的急促腳步聲。 便退后一步,耐心等著。 門被快速且用力地打開,呼嘯著差點撞上路暖的鼻尖。 她后怕的接連退后幾步,皺眉抬眸時,只見一男子僅穿了條灰色的運動長褲站在門口,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白皙如玉,抽繩褲腰松松掛在勁瘦腰身上,髂骨微微凸起,流暢的腹肌線條若隱若現。 他一手搭在門把上,一手揉著本就凌亂如雜草的栗色短發,懶散地打了個哈欠,一副睡眼惺忪,困頓疲倦的模樣。 路暖小小的怒氣被驚嚇撞到九霄云外,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就這樣出來了?這大冬天的,感冒了怎么辦?快、快進去?!?/br> 說著擦過他身邊空隙,小心翼翼的避免觸碰到他,如兔子般迅速逃竄進門。 屋內開足了暖氣,路暖用手背撫了撫臉頰,guntang的熱意融化在溫暖里,完美掩蓋住她臉頰上泛著桃粉色的羞赧。 而那邊廂直面室外冷空氣舒笑哆嗦著身子困意全無,滿腦漿糊被吹了個干干凈凈。見路暖悶頭沖進門,他也趕緊反手關上。 鞋柜旁就有一立式落地衣架,除了兩叁件西裝外套是掛著的,其他都堆迭在衣架上。他隨手拿了件最上面的衛衣套上,嘴里嘟嘟囔囔:“會來這里的除了你,就是他,有什么關系?!?/br> 說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眉峰一邊高高挑起:“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路暖訕訕,她趕方案到凌晨4點,因為答應了今早要來他這對新歌的宣傳海報,怕一睡就起不來,便干脆強撐著熬了個通宵。 早上化妝時黑眼圈簡直垮到快掉落在地,抹了叁層遮瑕才勉強看不出來。 但這些實話若說了,本就覺得給她添了許多麻煩的舒笑肯定會愧疚自責,說不定還會減少他們的合作次數,便含糊過去:“睡不著了?!?/br> 舒笑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顯然并不相信。他嘴角微微勾起,要笑不笑,一副快從實招來的威脅模樣。 路暖頂著他壓迫的目光,垂眸不敢看他,硬著頭皮選擇先發制人:“你不是也直播到很晚?昨天唱了有十七八首嗎,我12點半到家后就沒再聽你直播了?!?/br> 意料之中的,舒笑完全沒有被她的話帶歪,他發出呵呵冷笑,撇過頭去不想理她:“你這個不要命的工作,早晚猝死?!?/br> 路暖無奈,他們倆的工作根本就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用說誰??赡芫褪且驗檫@樣,舒笑總是見不慣她拼命叁娘的工作模式,常常慫恿她干脆全職來幫他做宣傳,保管錢多事少。 每次路暖都岔開話題,委婉拒絕。 如今他們保持距離,隔叁岔五的相見,她尚能自持不被發現,倘若朝夕相對,那深埋于心底的情感早晚會被暴露在陽光之下,屆時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 對于早已知曉結局的南墻,她是萬萬不敢撞的。 路暖不想再重復無意義的答案,見他兩頰微微鼓起,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她賠笑地拎起rou包舉到他面前,眼眸彎彎:“大rou包,吃嗎?” 舒笑漫不經心地撇了一眼軟白發胖、還冒著煙氣騰騰的包子,不屑地移開目光,好半響才從齒縫漏出一個字:“吃?!?/br> 趁舒笑吃包子的時間,路暖將他凌亂的電腦桌簡單收拾了一下。團成一團的紙巾和空的包裝袋扔進垃圾桶,鬼畫符般的筆記和筆放進抽屜,各種雜亂的充電器充電線、香煙、打火機以及煙屁股擺放的和仰望星空有一拼的煙灰缸,都塞到桌面的左側,盡量空出鍵盤附近的臺面來。 如果不是為了直播時不那么臟亂,路暖完全相信,舒笑就連鍵盤上都能堆滿垃圾。 這人的生活能力簡直令人發指,也不知道他爸媽是怎么放心他一個人出來生活的。 舒笑歪靠在電腦桌旁的雙人沙發上,當下飯劇般一眨不眨地看著路暖忙忙碌碌的背影。 他不喜歡有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間,小時候家里的阿姨打掃衛生,都會特意繞過他的房間,默認讓他自由野蠻生長。 但卻一點都不反感路暖觸碰他的東西,甚至對主人在休息,客人卻勤勞動手相當心安理得。 大概因為,她是路暖。 從叁年前第一次正式見面直到今天,他的樣貌、性格甚至人生態度都發生了多多少少的變化,但路暖卻始終不曾變過,一直是那個會認真傾聽你人生苦樂,妥帖照顧你所有情緒,卻站在她堅持的底線處,不會越界的路暖。 收拾了半天,路暖終于能在垃圾堆里坐下,她回頭看去,見舒笑手里捏著塊最后的包子皮,嘴里鼓鼓囊囊的像個秋冬藏食的松鼠,眼神無焦地“看著”她。 她莞爾一笑,怪不得他那群粉絲完全無視他的抗議,堅持喊他“奶笑”。這副呆呆的樣子配上他那清秀有余略顯稚氣的少年臉,的確是很奶。 這大概也是雖然同齡,但路暖總是不自覺把他當弟弟照顧的原因。 “你在想什么呢?可以開始了?!?/br> 聽到路暖的召喚,舒笑不顧嘴里的還沒咽下去,把最后一點包子皮也強塞進嘴,含糊不清地說話:“我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br> 路暖有些意外,邊幫他把另一把椅子上的衣服都暫時挪到沙發上,推著轉椅和電腦椅齊平,邊努力回憶:“是在市民廣場的咖啡店?” “嗯?!甭牫隽寺放Z中的不確定,舒笑有些不開心:“你不會忘記了吧?” 路暖在電腦椅上坐下,努力為自己申辯:“怎么會?我還記得當時你穿了件黑色的街頭涂鴉T恤,脖子上戴的銀鎖項鏈有我大拇指那么粗,半個咖啡店的人都在看你?!?/br> 她說著忍不住笑起來:“我差點都不敢走過來,以為我人生第一次的網友見面會就這么終結了?!?/br> 腦海里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穿著夸張,坐姿卻端端正正的少年像電影鏡頭般慢慢推-進,最后定格在看見她時,微微睜大了眼睛,紅著半個耳朵的臉上。 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是,她之所以在店門口徘徊著不敢靠近的原因,和半個咖啡廳的目光都在暗處偷偷折射過來的一樣,除了他中二浮夸的打扮,還有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 路暖的快樂回憶換來的是舒笑羞惱發黑的臉,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剛出大學那會兒,他滿心叛逆,學著那些搖滾歌星走朋克哥特風,扮酷裝帥,連一向無視他的父親都看不過眼,借著母親之口提點他“不要丟人”。 見路暖嘴畔的梨渦彎起小小弧度,他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佯作生氣地一手勾住路暖脖頸,一手罩在她順滑頭頂,與她笑鬧作一團:“趕緊把我的黑歷史從這里清空清空,老子已經長大了,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br> 這中二味滿滿的話語一出,惹得路暖顫著身子咯咯笑,她拍拍舒笑松松圈在脖頸的小臂示意他放下,帶笑的溫柔眼眸不自覺地落在舒笑身上。 眼前的男孩穿著淺藍色的寬松衛衣,干凈明朗,修長脖頸連著一字鎖骨,凹出一汪旋渦。再往上,是一張看著尚有些稚氣的少年臉,細膩白皙的肌膚讓女孩子都忍不住要嫉妒。因在家中,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過分夸張的圓框將他的臉襯得只有巴掌大。 乍一看只是比普通常人好看些許的少年,若仔細端摩,會發現他的五官無一處不精致。 大概是女子打量的眼色太過直白,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在薄薄的鏡片后游移不定,卷翹的睫毛如蝶翼顫動,喉結滾動著微微偏過了頭。 眼見著舒笑白絮般柔軟的耳垂染上緋紅,路暖心跳漏了一拍,察覺到自己的不當舉動。 她掩飾般地咳了一聲,移開目光半開玩笑道:“你看看你這潦草瘋長的頭發,和當時也差不了多少?!?/br> 哪知聽了這話,舒笑臉色瞬時不自然起來,皺眉停頓了半天才繼續道:“最近忙啊,一直沒空打理,你有什么好的理發店安利給我嗎?” “要重新染個色么?” “嗯,再剪短一點好了?!彼[起眼睛扒拉了幾下頭發,“你覺得寸頭怎么樣?你不是喜歡么?” 路暖眨眨眼,她什么時候說過喜歡寸頭? 小小的疑惑只是短暫停留,轉瞬就被她拋擲腦后,想起自己不久前染的那家理發店還不錯,她點頭答應:“等等我推送一家店給你?!?/br> 兩人又閑扯了兩句才正式開始工作,重新對了一下海報的定位和概念,舒笑又提出了兩點初版海報中的問題,路暖裝好手繪板,發現坐在身旁的舒笑已經小雞啄米,她推著他:“接下來的我來改吧,你快去睡會兒?!?/br> 舒笑摘下眼鏡,揉揉眼睛乖乖點頭,卻沒有走向左手邊的房間,而是蜷著身子往沙發上一滾,困倦疲憊的聲音低如蚊蠅:“我在這里瞇一會,路路你有問題就叫我?!?/br> 話音剛落他倒頭便昏睡過去,哪里還聽得到路暖的回答。 路暖笑了笑,將一頭柔順長直的黑發松松扎起,晃著腦袋強撐起精神,滑動鼠標和壓感筆修改起來。 一個小時后,她捶捶腰伸了個懶腰,轉身望去,舒笑半張臉埋在柔軟沙發里,胸口隨著輕微的呼吸一起一伏,睡的正香。 路暖起身幫他把滑落大半的長毛絨毯重新蓋好,她打了個哈欠,也有些撐不住,眼前發花不說,腦袋更是漲的麻木,干脆也支起雙手趴在電腦桌上睡了過去。 =================================== 修文修文,老文翻新,看看我能寫出點什么新的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