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節
九郎:……qaq你們都是壞人! ———————————————————————————————— 九郎沒能蹭到“給兒子當馬騎”式的父愛,郁悶地蹭了一餐飯,席間拼命地吃,好像送了人家結婚的禮金,一定要在酒席上吃回本一般。搞得顏神佑擔心不已:“阿娘不給你吃飽飯么?還是有人克扣你啦?” 九郎更郁悶了,哀怨地看看寶寶,再看看山璞,最后鎖定了寶寶:“雞崽,下午見?!?/br> 瞧,這就是顏神佑要給兒子改名的原因之一了。 顏神佑到底不放心,派了一個侍女名叫翠蘭的跟著,將九郎的情況跟姜氏說了一回。九郎接下去小半個月,都處在母愛的關懷之下,深恨自己多嘴。 顏神佑卻趕在年底封印之前,奏請以盧慎為中書門下平章事,到政事堂里去幫忙。估摸著幫著幫著,要不幾年,就能做丞相了。 ☆、307·命也太好了 盧慎打從出仕開始,就被認做是個丞相的苗子。他自己也爭氣,并不因少年成名而目中無人。勤勤懇懇工作,老老實實做人,工作之余也不忘了繼續讀書,充實自己。端的是有志青年的楷模。 他還有一個投資眼光很準的爹,他自己也很有眼光,見了顏肅之就以身相……呃,把自己給賣了。 有付出就有回報,他這么個老婆參與行刺老板的人,最后毫發無傷地脫身,還娶了老板的侄女。不但跟老板家攀上了親戚,還繼續做他的副手工作。這等運氣,真是讓人垂涎。 然而有得便有失,他運氣極好,命卻不咋地。生下來就沒了親媽、嫡母對他還不好,妻宮上也很衰……這些也都罷了,他都克服了。然而有一樣,卻是無法克服的——年齡。 即便他是顏肅之親自辟任的第一個下屬,也當了很長時間顏肅之政府的二把手,明明比大家工作的時間還要長,干的活還要多,最后大周建立,他還是沒能當上丞相。原因無它,太年輕。 盧慎現在還不到四十,以這個階級的生活水準來看,平均壽命是比底層人民群眾高個五到十歲還不止的。像楚豐那樣的,活個八十歲也沒問題。像蔣熙,正經活到七十八歲才死?;艉ヒ财呤脦琢?,李彥也差不多這么個年紀。盧慎比他們小了四十歲,現在就拜相,沒有正當的理由,也沒辦法讓他退休。 丞相差不多相當于國務院的總理,可丞相沒有固定任期吶!這可不是看著你功勞達到了,就能讓你上的。好么,你不到四十做了丞相,一做四十年,皇帝任期都沒你長??!你還年富力強的,這是要做甚? 悲催的盧慎就遇到了這么個難題。他在克服之前因家庭問題而起的各種困難的時候太過用力,一不小心就克服過了頭,取得了比他長二十歲的人都不一定能取得的成就。為了平衡起見,他還得繼續做他的禮部尚書。 哪怕李、霍繼續辭職了,把楚源提上來,都得讓他再窩禮部去的。直等到熬過了四十歲,再等著做丞相。這樣看起來,好像也不錯,但是要記著一條:在等待的這些年里,不能行差踏錯,做不符合丞相身份的事情。沒有丞相的尊榮,卻要受到同樣嚴格的要求,一個不小心,就做不成丞相了。 所以,無論什么人看盧慎,眼角里都帶著一點憐憫,慘,真是太慘了!這樣的生活,真是太折磨人了。連顏肅之都有些不忍心,又不好讓他就這么正式位列仙班,修成正果,差點要借個由頭給他加點封戶什么的了。 顏神佑的建議,正好解了眼前的困局。在兩道臺階中間,硬給加了個板凳,踩一腳上去,顯得高了一點。政事堂里也有了這么個年輕人來打雜,緩解了人員不足的窘境。 李彥等人聽了顏神佑的建議,心中暗許,只等著開會討論的時候全票通過。底下的朝臣們卻神色各異。盧慎是個鐵桿兒的顏黨,如果硬要分一下的話,他是個昂州系的元老派,反正,他不是世家派。哪怕他是世家出身的,也不能改變他的政治立場。 這就很微妙了。 政事堂原本的幾個丞相里,李、霍、丁、葉都是元老派,蔣、姜、米才是世家派,勉強算是平衡了。后來蔣死、米退、姜戎丁憂,世家派走了個干干凈凈,政事堂幾乎是元老派的天下了,顏肅之也不說再補個元老派的來給大家緩解一下壓力。好容易要補個打雜的,還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 休說死硬派如方鐸、余道衡等人了,便是開明派如竇馳,也覺得這不大對味兒。以盧慎的年紀,再做個三年五載的禮部尚書,把科舉的事情導上正途,再去打雜,也還算年輕呢。要打雜,也得楚源先去打呀! 看盧慎可憐的人里,世家居多,這會兒不喜他更進一步的,還是世家居多。真是奇也怪哉。 竇馳有些坐不住了,當時就想說:咱把楚源也塞進去打雜吧,打多少時間無所謂,總不能被個毛小子給比下去了,對吧? 左看右看,好些人與他一樣,都坐不大住了。比如說陳怡,陳老先生是屬于極識時務的。原本還端著,后來見大周不像是之前那等軟貨,他就開始認真配合了,科舉忍了不說,連女人考科舉都忍了。閨女在昂州那兒教女學,他都沒有說什么不好聽的話,反而去信夸獎了一番,說陳氏這樣是有利于朝廷教化百姓。 那些能忍,眼前這個,是真的不能忍。本來有楚豐做太尉,好歹也是位列三公的,還能說得上話,現在楚豐也被迫退休了。核心的決策圈里沒有自己人,怎么想都不是個事兒??筛]馳有點膽小,陳怡是所顧慮,兩人都沉得住氣,在坐席上挪來挪去,都沒開這個口。都打算著過了這一刻,再串連一下,想想辦法。 眾人各懷心思,巴不得早些散朝,也好去忙自己的事情。顏肅之很理解大家的心情,接了顏神佑的提案,問一聲:“還有什么事么?”眾人有志一同地不吭聲,他也就從善如流地宣布了散會。 ———————————————————————————————— 含元殿的小會,與會的人員并不很多。顏肅之料定大家都會投贊成票,口氣輕松地道:“丫頭的提議,行是不行,大家有什么看法么?” 李彥道:“盧慎嫻于庶務,若入政事堂來,我等也可以輕松輕松?!?/br> 霍亥對盧慎的評價一向頗高,也說:“若非他年紀不夠,現在補入政事堂,也是使得的?!?/br> 丁號道:“早些接觸大政,讓他上了手,對國事也有利?!?/br> 唯葉琛說得直白:“如此,政事堂里,是南人的天下了?!?/br> 顏肅之一怔,旋即故作輕松地道:“政事堂里凈是臭男人,虧得我閨女還在?!?/br> 這個笑話有點冷,六郎打了個哆嗦,換來顏肅之一個白眼。急忙道:“葉相說得不無道理。雖說無論世家寒士皆是圣人之臣,人心里到底還是有些親疏遠近的,舊族不安,也會令朝政動蕩。原本科舉上頭,雖然是他們自己作,畢竟晚了兩年,已經很讓人著急了?!?/br> 顏神佑道:“要是蔣巒在,倒可與盧慎一同補入的,可他丁憂去了,還得去三年?!?/br> 葉琛試探地道:“楚源呢?” 顏肅之果斷地道:“他現在不行,且給我在吏部做滿了五年,再入政事堂吧。楚攸的事情,還沒冷下來呢?!?/br> 眾人將數得著的舊族拉出來挨個兒點了一下,發現除非姜戎現在就出山,其余人等都差了那么一點點。顏肅之撓了撓頭,舊族里目空一切的傻子不是沒有,聰明人也不少,并不是你請他吃一頓飯,他就覺得你是好人的,沒有實際的利益,你表現得再親近,都不能讓他放心。 想了半天,顏肅之顫抖著提議:“我說,唐儀怎么樣???” 顏神佑額角滴下兩滴汗來,看向六郎。六郎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已經僵硬得沒有動作了。唐儀……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丞相的材料??!六郎怕大家礙著自己,不好直白地反對,索性自己說了:“他……怕不合適罷?”從大家的反應就已經能夠看出來???,提議盧慎來打雜,全票通過,連丁結巴都一個停頓沒打。一說唐儀,全體被點了啞xue。 顏肅之道:“那就沒有旁的人了,難道要讓米摯回來?”他提議的時候是有點心虛的,這個提議,并不全是從大政方針角度去考慮,而是照顧他家病友。 葉琛忽然道:“要是唐儀,也不是不可以?!?/br> 李彥直白地問道:“唐儀是做丞相的材料么?” 葉琛反問道:“他難道是做御史大夫的材料?不是也做得極好么?” 霍亥道:“那是御史中丞理事,御史大夫的事務又少?!?/br> 顏肅之已解其意,撫掌道:“妙!妙!妙!” 反正,唐儀擱哪兒都是擺設,不是么? 李彥痛苦地道:“政事堂再添一個不干活的?御史臺怎么辦?誰去做御史大夫呢?”關鍵是,誰做御史大夫,能跟他孫媳婦配合得好呢? 與其他的職位不同,御史大夫是管監督的,所以顏神佑本事再大,她能兼了樞密使,卻獨不能兼了御史大夫。自己監督自己,這不搞笑么? 顏神佑琢磨了一下,要不提議竇馳?竇馳有一條好處,雖然是舊族出身,但是特別識時務。豐小娘子的業務能力又強,自己再請竇馳喝一回茶,包管他不會給豐小娘子使絆子??筛]馳去做御史大夫了,吏部侍郎要讓誰來做呢? 葉琛再發驚人之語:“御史中丞,不是做得很好么?”豐小娘子,也是出身舊族的,雖然家族已經老死不相往來了,她親族也衰敗了,她畢竟是姓豐的。 說到豐小娘子,李彥就不大好表示贊同了,反而要說:“她太年輕?!彪m然他覺得,孫媳婦比孫子能干得多了,做個御史大夫,也不是挑不起來。然而豐小娘子遇到了與盧慎同樣的問題,顏神佑能做尚書令,業績是一方面,更壓得眾人說不出話來,還是因為她是皇帝他閨女。 顏神佑不得不提議竇馳。 顏肅之道:“他?我看他今天的樣子不太安份,這樣不好。有了!郁衡!”郁衡的功勞夠了、資歷夠了、年齡也差不多了,拼爹,也很能拼一拼了。 葉琛道:“郁衡原是武職?” 顏肅之毫不愧疚地改口道:“你聽錯了,我說的是郁大將軍的長子,郁成。不是從軍的郁衡?!?/br> 顏神佑和六郎交換了一個眼神,滿心愧疚地給葉琛點了個蠟,他們明明聽著說的是郁衡來的。郁成是顏肅之的老上司,虞喆當太子的時候,郁成就拼爹有成,做了東宮詹事。那時候顏肅之還是個東宮蝦米。郁家的人,顏肅之是非常放心的。要不弄個整天唱反調的御史大夫,顏肅之想死的心都有了。 前朝亡了之后,郁成一直在家讀書,就算心念前朝,這會兒也該走出陰霾了。 對于這樣一個人選,政事堂并無異議。唯有李彥又提醒了一句:“陛下,楚源那里還是要安撫的。太尉深明大義,也是仕林的榜樣?!?/br> 顏肅之道:“他們父子,我很放心?!痹掚m如此,還是讓六郎過兩天帶著八郎,去給楚豐拜年。 ———————————————————————————————— 顏肅之沒有看錯楚豐父子,含元殿里開小會的時候,散了會的人,但凡能摸魚溜號兒的,都四下串連著。楚源在朝上聽得盧慎補入政事堂里打雜,心里略有些酸意,旋即就愁上了:別有人再要拉我出來當靶子才好! 果不其然,陳怡等人三串兩串,就串到吏部的院子里來了。楚源裝作很忙的樣子,冷不防被竇馳吐槽:“刺史們都走了,將近年關,哪里還用得著再考核官員?一應卷宗歸檔,也不用尚書親自去做?!边@要是個普通下屬,楚源要問候他全家的,可惜這個是表妹夫,不能把表妹一起問候了。 楚源只得恨恨地命人上茶。 陳怡笑道:“楚公似不喜歡我等過來呀?!?/br> 楚源抱拳討饒:“你們就放過我吧?!?/br> 竇馳拆臺道:“楚公還不知道我們要說什么呢,怎么就是不放過了?” 楚源道:“是不是為著盧慎的事兒?” 唐證道果斷地道:“不然呢?” 楚源恨不得在左眼寫個誠字,右眼寫個懇字,倆眼盯著唐證道:“唐翁是真不知還是裝成忘了?家兄才行悖逆事,幸而天子仁德,不罪及我父子,這已是萬幸。如今公等要推我入政事堂,不是將我架到火上去烤么?你們要圣人怎么對天下交代呢?” 陳怡道:“太尉揭發有功,楚公當時遠在冀州,并不知情?!?/br> 楚源翻了個白眼:“哪個律法說,三族之內,不知情不罪的?我如今已蒙圣恩,還望各位高抬貴手?!?/br> 唐證道見他油鹽不進,便拋開了禮儀斯文,單刀直入:“如此,政事堂里,就再沒有為我等說話的人了?!?/br> 楚源道:“就是說得太多、想要得太多,才會一無所有!前頭的米丞相,話倒是多來,句句與大勢相悖,事事與圣人擰著來。我只問一句,當今圣人是昏君么?值得每件事情都要這么硬擰著來?你們攥過沙子么?攥得越緊,漏得越多!”一指陳怡,“你說是不是?” 陳怡默然,半響,方道:“可這樣也太難看了。曾幾何時,名門望族,居然……” 楚源道:“去將自己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做出實績來,自然有你們的??唇?,不聲不響,等他出了孝,回來依舊做丞相,你們信不信?看蔣巒,丁完了憂,政事堂依舊能想得起來他。我看圣人并不很喜歡他,可他有些長處,圣人就會用他。怎么連這個道理都看不明白呢?家父不是與諸君說過的么?現在那些虛的都沒用了,得拿出真本事來?!?/br> 好說歹說,才將這些人給勸得悵悵然準備告辭去干活。 唐證道年紀大了,跽坐得時間長了些,腿麻了,陳怡等著他揉了腿再走。這一耽誤,就聽到政事堂那里傳來的小道消息——唐儀做丞相了! 唐證道一個踉蹌,閃了老腰:“啥?唐儀?”他那個從來沒干過一件正事兒的侄子?!跟顏肅之的情份也是從狗rou朋友培養起來的那個中二??? 陳怡不顧唐證道還在場,問楚源:“這個又是做了什么實事的?” 楚源面不改色地道:“奉上前朝傳國玉璽,算不算?越國夫人上表勸進,算不算?” 陳怡:……算了,好歹也是舊族出身,還有唐證道在,總能搭上些話的。好歹有些香火情,唐儀總不至于見死不救。撐到姜戎回來,唐儀就算完成任務了,能撐到楚源到位,更好。 舊族這里本著無魚蝦也好的原則,并不反對唐儀的任命。更重要的是,從這項突然發出的任命里嗅出了一絲味道:皇帝并沒有忘記舊族,沒有太大的排斥。又受楚源“攥沙子”的影響,先把注意力給放到了太學上。 沒錯,科舉還要三年后才有下一次的殿試,但太學卻是每年都招生的。太學生,按照規定,只要學得好、闖出了名氣,以前是可以直接授官的?,F在沒有這項優惠,卻還有一種特殊的慣例,太學生可以給皇帝上書。如果搞個社團,大家一起上書,這事情就會鬧得很大,皇帝都不能無視。敢無視的,就是在昏君的道路上邁進了一大步! ———————————————————————————————— 唐儀接到旨意,整個人都傻了:“啥?我?我特么干不來??!”他還在御史臺呢,聽到他說這個話,豐小娘子簡直想拿圣旨塞他嘴里!急忙提高了聲調,先道一聲喜。 唐儀還不領情:“你這丫頭,說什么呢?我得把這事給弄明白了?!?/br> 為表鄭重,是顏神佑親自過來宣讀的旨意,看他這么個不在狀態的樣子,果斷地說:“反正就這樣!快點接了!” 唐儀道:“胡鬧!丞相要奉宣政化,調和陰陽。我、我哪樣都做不來,這怎么行???” md!被個中二病說胡鬧,顏神佑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又不能直接說你就是個充門面的。當機立斷,對豐小娘子道:“你幫伯父起草個謝表,伯父謙虛,是該推讓一番的?!?/br> 唐儀越發糊涂了:“我不跟你說笑啊……唔……5555” 豐小娘子只是想想,顏肅之就直接上手把他嘴巴給堵住了。 在暴力壓制之下,演了一回辭讓的把戲,唐儀被稀里糊涂地推上了丞相的位置。陳怡等人圍觀了一回,好氣又好笑,旁人想做做不來,讓他做,他偏不做,真是讓人想掐死他! 楚豐在家里聽了唐儀的言論,對楚源指點道:“能說出這番話來,他已經有一半兒稱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