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 隨著李彥的回歸,借機奪取京城的計劃正式提上了議程。到了相府,李彥才發現,不但霍、丁、顏、山等人都在,連郁陶這個本來在揚州的人,此時也悄悄地出現了。 直到這個時候,李彥才知道,顏神佑這個小王八蛋根本是在綠他的。濟陽王根本還沒有稱帝,也還沒有說自己是什么正統。 可顏神佑多無賴呀,一揚眉:“這事兒,他現在不做,以后也會做。至少,能保下他的命,不是么?” 李彥:“……”他默默地把譴責的目光投到顏肅之的身上:你這當爹的怎么教閨女的? 顏肅之:……對不起啊,我閨女不是我教的。 盧慎忙來打圓場,請大家穩步去看沙盤。 由于是山璞首倡的,便由他來做主講。眾人圍著沙盤,聽他講如何冒充押送糧草的百姓,如何進城,又要埋伏幾支伏兵,再怎么打開城門,一支隊伍牽制住城外的阮軍,一支隊伍進城。 同時,希望郁陶在東線作出佯攻的舉動,以牽制周邊的阮軍。 這個計劃做得很好。 顏肅之主要詢問了郁陶的意見,郁陶道:“后生可畏!”卻也指出,“籌劃得再好,也須得能辦得到。用兵宜簡不宜繁。想繁時,要能保證軍令通暢,士卒用命。再者,長途奔襲,第一是要隱蔽?!?/br> 山璞道:“我想親自帶人入城?!?/br> 這個提議被否決了,大家同意山民是比較靈活的,適合搞潛伏活動,但是山璞本人就不要這么冒險了。顏神佑道:“京城的地圖,等會兒我默出來,看你們怎么樣吧。玄衣倒是可以攔牽制城外之敵?!?/br> 玄衣的奔襲能力,大家是知道的。 郁陶道:“東線有我。攻城……” 顏肅之道:“我親提一軍前往,李今正在臨安練兵。荊州有霍白,阿胡可進駐臨安,他原本就在那里駐防過?!庇謫栴佅6Y能不能保證揚州的治安,不要求他打仗,只要他能管得住小打小鬧。 郁陶道:“他也是兵家子,怎么做不到?”顏希禮兩頭的長輩都是混三五門出身的,還真遺傳到了這么一點基因。 現在的問題是,究竟是今年就行動,還是等明年? 葉琛終于發言了:“今年若能行動,今年最好。等到明年,阮賊騰出手來,恐怕便不容易了??v不能親自坐鎮,也會有更多的兵馬守衛——京城糧倉,令人垂涎?!庇籼找补浪懔艘幌氯蠲返膽鸲妨?,認為明年秋天的時候,阮梅的補給也跟上了,后方也比較太平,確實不太好打。 顏肅之相信了郁陶與葉琛的判斷,自帶了女兒、女婿,路上捎上侄女婿,隨軍有葉琛、盧慎,命丁號、霍亥、杜黎看家。杜黎心里很有一點小激動。 顏神佑又要出征,這回還是跟山璞一塊兒,夫妻兩個都覺得有些新奇,還興致勃勃的說起要怎么配合。卻把姜氏給急壞了:剛剛調養好,怎么又要走?! 顏神佑安撫了她許久,還是沒有成效。姜氏越聽她說,越不開心,怒道:“三娘孩子都要會叫娘了……” 顏神佑馬上道:“那小子才滿月……” 姜氏氣得要命,險些要找顏肅之理論:讓顏神佑去臨安坐鎮,也比去前線強呀!她也不是不講理的婦人,危急關頭,責無旁貸?,F在又不是當年,好歹顏家也有幾員大將了,哪用閨女去跟人拼命呢? 楚氏見狀,只好做個和事佬,提出建議:“讓郎中當著你的面給她把把脈,再給她帶兩個郎中去。要是說沒事,就讓她走?!?/br> 婆婆的話,姜氏還是要聽的,按下了焦慮,去請了郎中來,險些想暗示買通郎中,留下女兒。郎中一摸脈,開口就是恭喜。 得! 顏神佑這回不用走了,姜氏開心了!忙不迭派人去通知顏肅之,你快要當外公了,自己掂量著辦! 顏肅之:……(≧▽≦)?。?!我要當外公啦! ☆、240·重回舊京城 顏肅之和山璞兩人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真是太開心啦!山璞要當爹了,對于一個目前家族人口為二的男人來說,這是一件喜大普奔的大好事,他的開心是很好理解的。 于是,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就投到了顏肅之的身上,你就是要添個外孫,高興成這樣,你沒毛病吧?眾人驚訝之余,也要感嘆一聲,這個中二病對他閨女還真是不一般。 葉琛猶記得自己的責任,提出了一個非?,F實的問題:“小娘子如今這般,不利于行,那么……誰人去截擊城外守軍?” 這可真是一個好問題! 不但葉琛想到了,只要頭腦不是特別發熱的人,都想到了。顏神佑自己也急得團團轉:“怎么偏在這個時候出這么個事兒了呢?它怎么就不晚半年再來呢?” 姜氏原本就不想她再出去冒險了的,此時正開心,聽女兒說這不著調的話,姜氏想抽她,不過考慮到她現在情況特殊,又默默地收回了拳頭。強壓了壓火氣,沉聲道:“又胡說八道了!兒女緣是天注定的,豈能由你胡來?!你與我老實留在家里安胎,生下孩子,比什么都要緊?!?/br> 顏神佑張了張嘴巴,最后頹然道:“阿娘不知道,這回的事兒,是頂頂要緊的?!?/br> 姜氏道:“我不管你們有什么要緊的事兒,你這個樣子都是不成的,會誤事兒。不拘是什么事兒,如今咱們這里人材也是不少了,好歹找個人替你一替。旁的事都能替,生孩子得你自己來?!?/br> 顏神佑:“……”總覺得她娘越來變得越奇怪了,記得小時候她娘很斯文的,怎么現在越來越有大媽的趨勢了呢? 姜氏看她有點發怔的樣子,十分不放心,當即拍板:“你那家里,現在也沒個人照看,原本阿婉還能與你就個伴兒,現在她也去吳郡了。我看你就回來住吧,家里人多,熱鬧,我與你阿婆也好看著你,不看著你,我是不放心的?!辈恢滥阌忠鍪裁寸鄱曜恿?。 楚氏看這母女倆拌了一回嘴,對顏神佑道:“且搬回來住罷,離你的州府也近,你覺得悶了,也好過去解解悶兒?!痹诔闲睦?,孫女兒想忙事業,她也支持。不過一旦有了孩子,先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卻是首要任務了。 顏神佑見兩尊大佛壓下來,自己這個樣子,也確實不適合長途行軍。圍攻京城這樣的事情,準備得幾十天,發動只在一瞬,但是后續就不好說了。搞不好拖上幾個月,阮梅回救及時,無功而返也是有可能的。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遺憾過后,只好認命。 姜氏與楚氏都放下心來。 顏肅之那里也飛快地有了決斷,先派人把顏神佑叫過去,一屋子的大男人跟三姑六婆似的說“恭喜”。山璞彎著個腰,扶著老婆的胳膊,活似大內總管,把老婆小心翼翼地扶進了廳里坐下。 顏肅之越看閨女越覺得開心,語氣更是柔和了八檔,輕聲道:“覺得怎么樣???” 這種“盼孫子的婆婆”的語氣!顏神佑嘴角一抽:“也沒什么?!比缓缶徒邮盏搅舜蠹铱磁畨咽恳粯拥哪抗?,弄得她分外地不自在。 顏肅之對盧慎使了個眼色,盧慎不得頂上,也是十分小心地對顏神佑道:“您這身體要休養,那您那一路兵?” 顏神佑看到對面坐的郁陶,便先向這位能人請教。 郁陶道:“原本霍白最佳,只是他要鎮守荊州,不能輕動。所以,玄衣之內,有無干材?” 顏神佑有點苦惱地道:“幾個千戶聽命行事,似乎都還不錯。只是不曾獨當一面過,這個……” 郁陶道:“聽命就好。且有丞相壓陣,倒不至于生事?!彼佬率穷伡业乃奖?,便也不強作主張。只提出建議,讓玄衣的幾個千戶去試一試手。不試,怎么知道不行呢? 顏神佑聽他這么說,又想起被勸說放手的事兒了。心里略有忐忑,還是同意了郁陶的建議,十分鄭重地對顏肅之道:“又要讓阿爹受累了?!?/br> 顏肅之這個蠢外公還沉浸在自己長輩份兒的喜悅之中,很開心地道:“不累不累,家里就交給你啦。不對,你在家也不要累著了?!?/br> 顏神佑翻了一個白眼:“關在家里才像是要做牢呢,我活動活動,反而心情好。還有方尚書他們在,我又能累到哪里去啦?” “對對對,你說得對?!鳖伱C之是一點原則也沒有,這時候天大地大,孕婦最大。你說啥就是啥。 葉琛十分看不下去,不得不出言打斷:“則此事便如此了?” 顏肅之拍板決定,就這樣了。 葉琛想而又想,還是提議:“六郎也漸長成,可以相幫小娘子?!?/br> 顏肅之道:“正是!怎么能忘了他呢?他還有李先生在教著!李先生也是能人!”這下可放心啦,閨女在家不會太累了。 于是,顏肅之就這么開開心心地揪著一步三回頭的女婿上路了。路過臨安,又揪上了孫女婿,一行人在顏家堡駐屯。在葉琛的提醒之下,他又捍著鼻子祭了一回顏啟。跪也不好好跪,嘴上還在嘟囔道:“您老最疼的都已經給您送過去陪著您了,開心不開心吶?” 別人也沒聽到他在說什么,只以為他是在跟死了的親爹聊天兒。想到顏啟打仗也是一把好手的,也有人在想,這是要請神上身嗎? 不得不說,顏家因為顏神佑好幾次裝神弄鬼兒的,整個家族都有那么一絲神秘的色彩。 祭完了顏啟,再開軍事會議。郁陶臨走之前,又將顏家塢堡看了一回,實地考查了當時顏神佑姐妹倆大破阮梅的戰場。他的眼光很老辣,回來就對顏肅之道:“我知道你們父子并不那么親密,可他用兵,真是眼光獨到。要不是他選址選得好,阮梅也沒那么容易敗的?!?/br> 顏肅之這些年也頗打了幾場仗,自然也能看得出,哼哼唧唧地承認了。 郁陶話鋒一轉:“火藥是怎么一回事?” 顏肅之:=囗=!合著這才是重點是吧? 對呀,前面繞了這么大一圈兒,就是為了這個。郁陶道:“先前與二娘在揚州做交割時,聞聽得阮賊也做出一些來了,只是不如咱們的好使?這一回,帶來了沒有?” 這是部隊大佬們常干的勾當——爭軍需。 不但軍需要爭,駐防地要爭,新兵源要爭,凡是與戰爭資源有關的,沒有這些人不爭的。郁陶的部隊,有顏神佑坐鎮昂州,補給一類是不需要擔心的。上一回繳獲的軍械,大半也都給了他。他別的不缺了,就開始琢磨著新手段了。 顏肅之苦著臉道:“那玩兒不好配,弄不好就在自己營里炸了,我都不敢多帶??!現使現配的?!?/br> 郁陶本來就長得尖嘴猴腮,不像是個好人,這會兒“嘿嘿”一笑,雙臂一抱,更像是一個老流氓了。蹲那兒跟顏肅之死掐。 顏肅之沒掐過他,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有人在無賴技能上完虐他!沒辦法,郁陶有相貌猥瑣加成,還有幾十年的土匪經驗。顏肅之不得不咬牙分出了一批火藥給他,再三表示:“現使現配,不然炸了營,樂子可就大了!” 郁陶搶到了東西,十分開心地一擺手:“這還用說?” 顏肅之:“……”怎么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郁陶才不管他郁悶不郁悶呢,搶到了火藥,還挖了兩個工兵,又盯上了戰馬。死活又從顏肅之手里摳了兩百匹馬走。這也是他能搶到的極限了,再要搶,顏肅之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兒,滾著滾著,他就不起來了,死活不給。 郁陶也沒辦法了,知道南方缺馬,這些還是當初從?;质掷飺寔淼哪?。攏共就那么多,也不可能全給了他。郁陶見好就收,開開心心地帶著物資奔回揚州去了。修整三日,便命征船渡河! ———————————————————————————————— 要不怎么說姜還是老的辣呢? 山璞的計劃里,郁陶是佯動,應該做出聲勢來,吸引部分兵力的。郁陶卻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做戲做全戲,開始還搞了個假戲真作。他引兵突襲了河北岸的一座縣城,半天就將城池拿下。 稍作修整,第二天再下一城,這一回,就故意放出幾個殘兵,讓他們去京城報急。第三天,卻又派人偽裝是去報急的,道是還有其他縣城被悄悄地拿下了。 留守京城的是?;?,水平其實并不差,奈何遇上了更厲害的郁老頭兒。郁陶這是實打,并不是花架子,并不愁他不上當。?;譄o奈,只得派兵增援。此時河北岸的秋收也進入尾聲了,各縣的秋糧先匯到縣城,再打包,把應上繳國庫的份額給運到京郊敖倉里去。 再讓郁陶這么搞下去,對阮梅方的補給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址磻憧斓?,一面增援,一面跟阮梅匯報去。同時,下令加快各地進繳秋糧的速度。這樣的處理不能說是愚蠢了,只可惜有心算無心,還是著了道兒。 ?;中睦?,不是沒想過為什么只攻些小城搶糧,而不是直接到京城這里來干筆大的。只是與大多數人一樣,他也很相信京城的城防。到了京城才知道,以前看過的城那都不能算作城,京城這樣堅固的城墻,又有這么多兵警惕,腦筋正常的人,都不會在沒有成全準備的時候來進攻。 南朝的情況他也不是不知道,人少,又失了京城的補給,皇帝還死了,正亂著。哪有心思在這時候攻打京城呢?不但他是這么想的,連阮梅、陸橋都是這么想的。不然阮梅也不至于這么放心在地外面玩耍了。 要的就是你想不到! ?;诌@一道加速繳糧的命令,恰幫了山璞的大忙。顏肅之在顏家塢里感嘆:“老將出馬,不同凡響?!钡臅r候,山璞已經帶隊開始收了。他們運的糧,也是真糧。 此地鄰近顏家堡,與顏家堡素有來往,當地士紳與顏家多有聯系,十分配合。舊縣令已殉國,新來的縣令卻是阮梅任命的,富戶們吃了這新令的苦,心中是十分不滿的。顏肅之使人去聯系,也不要他們做什么里應外合的勾當,只要他們答應新縣令的條件,應承下部分繳糧的任務即可。 送糧的人,自然是山璞這里安排的了。富戶們十分不放心,唯恐顏肅之一回失了手,他們要倒霉。顏肅之便許他們來投。富戶這才歡喜答應,將一應手續辦齊。阮梅這里的制度,有許多是隨心所欲地改了,總體卻是沒辦法大改的,誰也不能憑空就這么造出一套制度來,是以框架還是前朝的框架。運糧得地方官發出文憑,沿途才不會攔截,京城收拾才有依據。 于是命銀環領了六百余人,往京城去送糧。 因運糧,便走不快,到得京城時,已過冬至。阮梅的“大陳國”典章不全,正經冬至是個大節日,正?;实鄱荚摷捞斓?,阮梅還在外面玩耍。是以京城這里,倒顯得十分平靜。 銀環等人繳了糧,對守糧官合了數目。往內里搬運的時候,又暗暗記了地形。運完糧,照例是可以閑逛一逛京城的。派人送出了敖倉的地圖之后,銀環等人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了城。 與此同時,顏肅之也分派妥當。自己坐陣中軍,指揮著玄衣打頭,昂州兵跟進,好拖住駐扎在城外的阮軍(包括守糧的士卒)。另一部,李今堅持要參與攻城,顏肅之也答應了。命他與山璞各領本部兵馬,里應外合,好去攻城。 夜間行軍比較麻煩,須得在太陽落山之前便悄悄進入了預定區域埋伏。信號卻很好打,真要開始打的時候,放個信號彈就行了,這樣看得很清楚。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京城里,經過阮軍的洗劫,天才擦黑,無論士庶,便都關門回家了。正方便了銀環等人行事。這些人手里有京城的地圖,發現京城的布局比昂州城也大不太多,心里便不怎么慌。白天借著要買些稀罕物回家過年的由頭四下一逛,已經把路線給確定。 銀環更留心,打聽了西門守軍住址之所在,留了人手在那里,預備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