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這一句,更是讓馳駿惱羞成怒,他轉頭狠狠看向她:“在你看來,我一無是處,就會惹是生非,對不對???” “不是這樣的?!比~初曉連連搖頭,“我是想,既然你現在好好活著,馳叔又不在了。你就老老實實做事,別像以前一樣了?!?/br> “以前怎么了?我是殺人放火,還是□□擄掠了?”馳駿像是忽然炸毛一樣,大聲朝她吼道,“葉初曉,你給老子滾遠點!別他媽假惺惺來給我道歉,你當時根本就是巴不得我死掉算了,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還有,昨天我救你也不是因為你是葉初曉,而是因為這是我的店,我不會讓我的店員受欺負?,F在你跟老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就是立刻在我面前被車撞死,我也不會再管你?!?/br> 葉初曉不知他為何忽然這么憤怒,但顯然他是恨自己至極。她翕張了幾下嘴唇,完全不知道說什么。 馳駿一身怒氣,邊吼邊從口袋掏出一張銀行卡丟在葉初曉身上:“你缺錢是不是?所以來這種地方打工是不是?我爸生前說過會送你念大學,雖然他人不在了,但是留了不少錢,我是他的兒子,也得替他講信用。這些錢給你的,夠你用幾年了!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出現,別怪我不客氣!” 葉初曉愣了半響,看到他一口氣說完,歪著頭喘氣不看她。她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銀行卡,訥訥道:“我不能要你們的錢!” “那你就馬上給老子滾!” 葉初曉被他的怒氣震到,往后趔趄一步,咬咬牙,神色復雜地看了看他,真地拔腿就“滾了”。 興許是腦子有點亂,她跑得很快,也沒有注意前方,正要跑下人行道時,與一輛開上來的車子相撞。 好在那車子是要開上來停放,速度很慢,只是葉初曉仍舊被撞倒在地。 馳駿看到她跌倒的場景,神色一震,心中一凜,萬萬沒想到他剛剛的一句氣話,立刻就靈驗。還沒來得及后悔自己的口不擇言,只見那司機氣沖沖打開車門走出來,對著從地上爬起來的葉初曉罵了幾句臟話。 葉初曉卻像是充耳不聞,只繼續往對面跑過去。大約是沒有受傷。 那司機還不甘心,走到前面看了下車頭,又罵罵咧咧了幾句。 馳駿本就怒火攻心,見狀更是一股無名火竄上來。 他三步并兩步走上前,不等司機回到車內,一腳踹上那輛車的車頭,怒道:“撞人還這么橫,找死嗎!” 那司機大概也是不是什么善類,看到車子被踹,沖過來就要朝馳駿動手。卻不想馳駿輕輕一閃便避過他的拳頭,又側身一腳,將他踹開。 司機不甘心,還想沖上來。 此時從酒吧門口跑過來兩人:“駿哥,怎么了?” 司機一看才知道原來這火氣大得不得了的家伙是酒吧的人。 傻子都知道混夜店的,無非都是些三教九流,何況這年輕人還被人叫哥。那人不想吃眼前虧,只得咽下惡氣,罵咧咧鉆進車內,掉頭開走了。 馳駿朝旁邊兩人擺擺手,語氣煩躁道:“沒事!” 再抬眼看夜色下的路面,葉初曉早跑得沒了影子。 ☆、第25章 心思 葉初曉沒有再去找馳駿,一來是確定他還活著,而且還活得那么囂張霸道,這兩年來的愧疚也就淡掉了大半。 馳駿對她來說,仍舊只是一個認識多年但并不熟悉的新塘人。 她的生活無比現實,比如沒有家庭依靠的飄零感和不安全感,都讓她急需用掙錢的方式來填補。 失去了酒吧賣啤酒的工作,她只能重新再找。 好在她運氣不錯,只過兩天便又在學校附近的餐廳找到了一份兼職。 說是餐廳,其實是餐廳夏季在門口臨時搭建的露天燒烤大排檔。葉初曉的工作就是端盤子收拾桌子這類雜工。報酬比起賣啤酒,自然是低了很多,不過晚上能做的工作實在寥寥,又不能去離學校太遠的地方,所以對葉初曉來說,能找到這份工作,已經是謝天謝地。 然而,雖然葉初曉雖然從小生活在新塘那種底層社會,但她幼時有爺爺奶奶疼惜,父親未吸毒之前,也算得上對她寵愛,后來又因母親搭上馳松年,她并沒有真正品嘗過生活的艱辛。在家中,無非也只是打掃做飯這些普通家務。所以在燒烤攤的工作對她來說,委實有些辛勞。 大排檔是城市里普通男女夏日里最愛的消遣方式,客人多,自然就忙碌。洗菜穿串送餐收盤子打掃,一晚上幾個小時下來,葉初曉常常是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更別提那折磨人的嗆人煙霧。 一直以來,葉初曉對于自己的生活狀態,都努力做到坦然從容的。但實際上,對于一個二十歲的女孩來說,總會在某種時候生出一絲不平衡感。何況她并不是那種樂觀陽光的女孩。 對于飄零感的恐懼,對于輕松肆意生活的向往,都讓她時不時艷羨那些光鮮亮麗的紅男綠女, 這天晚上不到九點,忽然下起暴雨,大排檔提前結束營業。葉初曉回宿舍時,恰好遇到同樣提前下班的陳玲玲。 暑期的校道,除了雨聲便沒有其他。 兩人這幾天各自打工,回到宿舍都快十二點,都是洗洗倒頭就睡,連聊天交流的時間都沒有。這下撞見,自然是聊得有些起勁。 尤其是陳玲玲,拉著葉初曉說酒吧這幾日發生的奇葩事,還提到酒吧那年輕老板出現了幾次。 葉初曉本來對酒吧的事沒什么興趣,聽她說起馳駿,又不不由自主認真去聽??上ш惲崃嵋仓恢貜驼f了幾次馳駿很帥的話,便再無其他,不免讓葉初曉有些莫名地悻悻失望。 兩人聊得投入,渾然不覺夜色里緩慢駛過的一輛小車。直到葉初曉感覺到腿上一濕,下意識驚呼了一聲,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車子濺到了水。 陳玲玲也哎呀了一聲,想來也同樣中招。兩人在路燈下去檢查被水濺的狀況時,剛剛那車已經又退了回來,在她們身旁停下。 “對不起,你們沒事吧?”車窗滑下來,露出一張帶著歉意的面孔。 那人看不太出年齡,大致還算得上年輕,眉眼俊朗溫和。 葉初曉并不太計較這種小事,便笑著朝她搖搖頭,陳玲玲也趕緊隨著她一塊搖頭。 那人看了看兩人,有些歉意地再笑了笑,搖上車窗,緩緩離去。 葉初曉走了兩步,發覺陳玲玲愣在原地,她回頭奇怪道:“怎么了?” 陳玲玲摸了摸腦袋:“剛剛那人好像在哪里見過?!?/br> “是嗎?”葉初曉沒放在心上,只道,“在學校里開車的,估計是老師吧?!?/br> “怎么可能?”陳玲玲咕噥,“我可不記得咱學校有這么年輕帥氣的老師。要是有,我絕對選他的課?!?/br> 葉初曉笑著搖搖頭,拉了拉她:“走吧!要不你慢慢再想?!?/br> 兩人回到宿舍,思索了一路的陳玲玲,忽然一拍腦門:“我想起來,剛剛那人是覃凱?!?/br> 葉初曉疑惑:“覃凱是誰?” 陳玲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覃凱你都不知道是誰???我們學校的風云校友。華夏制藥的總裁。華夏制藥你總知道吧?就是你打工對面的那棟大樓?!?/br> 葉初曉想了想,華夏制藥她當然知道,每天晚上去打工都能看到,據說是一家上市藥企業,規模很龐大,對面那棟樓是國內總部。 陳玲玲繼續道:“我聽師姐們說過,覃凱可是咱學校畢業生的奮斗目標。他也是普通家庭出生,不到三十歲就從一個小職員做到總裁,還帶領華夏制藥上市。據說是國內最年輕的的上市公司總裁。最重要是,他長得還帥,你剛剛看到沒有?聽說他還是單身呢!” 葉初曉回想了下剛剛雨中車內那男人,只隱約記得輪廓,大約是英俊的。 陳玲玲八卦完畢,端著面盆去水房,只是不出片刻,她就頂著一頭水,風風火火折了回來。 葉初曉奇怪:“你這么快洗完了?” 只見她有點郁悶地擦了擦頭發:“心情不好,就隨便洗了一下?!?/br> “怎么了?” 陳玲玲哼了一聲:“說起來就來氣,剛剛在樓梯口被隔壁那個張月琴給撞了一下,她不給人道歉就算了,還一臉傲慢。以為自己是誰呢?還不就是傍上了個富二代男朋友,就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誰不記得她當初進學校時那土包子樣!” 葉初曉不是愛八卦的人,不過住在女生宿舍,難免聽到各種八卦消息。張月琴是他們學院日語專業的學生,長得很漂亮,據說來自農村,家境非常差,剛入學時連學費都是申請的助學貸款。 葉初曉雖然和她不熟,但也記得當初剛大一時,隔壁那個穿著寒酸土氣的漂亮女生。 只是她上學期好像交到了一個有錢男友,搖身一變成了都市的摩登女郎。宿舍有女生在臥談會探討過,她手上拿的一個包就價值五位數。 陳玲玲大約是氣不過,又有點不平道:“聽說她那個有錢男朋友,連她畢業去向都給安排好了,還真是山雞變鳳凰。不過話說回來,我要是長得漂亮,也肯定去找個有錢男朋友,誰愿意整天累死累活做苦力掙那點錢。這個社會就是這么現實,尤其是我們女生,沒有背景真是處處難行。你看我們學外語的,雖說就業不難,但說到底也就能掙那點,說不定到時一個月工資,還趕不上人家一個包呢?!?/br> 她說完,看了看葉初曉,繼續道:“初曉,其實我覺得那張月琴還沒你長得好看呢,她能找到有錢男朋友,你也肯定行。你可別整天就知道傻兮兮讀書打工,找個有錢男朋友當靠山才是正道?!?/br> 葉初曉訕訕笑了笑,本想下意思否定她的說辭,可心底深處,卻又冒出了一絲羞恥的認同,以至于她本來到嘴邊的話用吞了下去,只能兀自沉默。 陳玲玲其實也只是隨便說說,有錢男人雖然不少,但靠譜的委實不多,周末停在學校門口的豪車,大多不是來接情人就是來找干女兒。真正地找大學生談戀愛的,鳳毛麟角。張月琴那男朋友到底是個什么身份,誰又知道? 她打了個哈欠:“累死了,我還是好好睡一覺,明天繼續我苦命的打工日子哦?!?/br> 葉初曉坐在椅子上怔神了半響,直到陳玲玲細細的呼嚕聲響起,她才起身拿著面盆去水房漱洗。 宿舍的水房有一面大鏡子,當她沖完澡頂著一身水汽,從隔間走出來,對上的便是鏡中的自己。 她從小被人夸贊漂亮,但是她自己從不以為然。倒不是因為謙遜,而是內心幾乎麻木的冷漠,讓她缺少了年輕女孩應有的熱情和感情,甚至連小女兒最常見的愛美之心都缺乏。所以她不熱愛打扮,也很少認真照鏡子。 所以當她對著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自己時,竟然一時覺得有些陌生。 鏡子里的女孩,白皙纖柔,五官靚麗,符合一切有關漂亮的描述,但是美得并不張揚,而是一種內斂的清麗——除了那雙隱約有些冷淡的眸子。 她盯著鏡子里的人,腦子里忽然想到雨中車內的覃凱。 她其實并不記得他的長相,但那輛黑色車子的模樣卻無比清晰。 ☆、第26章 看穿 葉初曉打工的餐廳,與街對面那棟華夏制藥的大樓,正面相對。她每天晚上來打工,只要抬頭,變會看到大門內,那棟大樓上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她上班的時候,差不多正好趕上對面下班時間,里面的車輛和人群便會從里面涌出來。 不過她在雨夜見過的那輛車,卻從來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而是要等到夜色漸深,這片街道陷入霓虹之后,才會慢慢從對面大門內駛出來。 在接下來的幾天,等著看那輛車子出門,似乎成了葉初曉某種奇特的執念。而這種執念,終于在一個禮拜后,發生了一些反應。 照舊是晚上十點多的樣子,葉初曉一如既往地忙得腳不沾地,在給顧客送烤串時,她余光習慣性地瞥見對面,果然見那輛黑色的車子緩緩駛了出來。 只是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那車準備轉彎上路時,忽然又退了回去。 葉初曉微微蹙眉,有些好奇,不出片刻,便見著大門內,一個頎長的男人獨自步行出門,直直朝著對面走來。 她雖然不記得覃凱的模樣,但是她知道那是他。 那一刻,葉初曉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幾下。 覃凱臉上帶著些加班過度的疲憊之色,他穿過馬路,站在大排檔外,瞇眼看了看里面的嘈雜,蹙了蹙眉,終于是鎖定一個空著的座位。 葉初曉一直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待到他坐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拿著點餐的本子,快步走了過去。 “您需要什么?”她拿著小本站在覃凱旁邊。 覃凱隨意地看著菜單,并沒有抬頭,而后草草報了幾個食物的名字,便拿出響動的手機接電話。 葉初曉暗暗打量了一番他,他身穿簡單的白色襯衣,其實算不上特別英俊,只是氣質內斂成熟,即使身在這種與他氣質不搭的大排檔,也無礙他身上的精英味道。 葉初曉從小的生活,從未接觸過這類人,于是便有些茫然的遲疑。 她也沒有和男人主動搭訕的經歷,生怕自己的動機看起來太顯而易見。 等到她拿著烤好的食物和啤酒,返回覃凱座位。覃凱已經打完電話,他看了看盤子里的烤串,頭也沒抬頭地說了聲“謝謝”,大約是有些饑餓,拿起來便吃。 這時候的他,倒是跟旁邊的紅男綠女沒什么兩樣。 葉初曉本來拿著啟瓶器,準備將他桌上的啤酒打開,但是她想了想,忽然將手放下默默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