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抬眼看了看董家齊夫妻那里,卻見他們夫妻目光躲閃,一付避之不急的樣子,心中暗罵一聲,笑著說:“喬喬,既然事情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們就不藏著掖著了,你大哥跟二哥已經把分家的事情商量好了,現在唯一我們還拿不定主意的就是你了。喬喬,你也知道你的身份特殊,不要怪嫂子自私,我不為別的只為了孩子著想,實在是不辦法帶你一起過日子?!?/br> “是??!”李氏在一邊接話說道,“喬喬,二嫂平時待你如何你也應該是知道的吧,如果不是真的太過為難了,我怎么有做出這樣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呢?實在是為了孩子不得已啊,喬喬,將來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體會我們這為母的心情了?!?/br> 將話說開了,陳氏跟李氏兩人就像是一下子沒了任何心理上的負擔,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開始說了起來,句句都是她們的無奈跟苦楚,說到傷心處,李氏更是幾欲落淚。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定會以為是喬喬這個小姑子給了她們臉色看,讓她們受盡了委屈。 看著兩個嫂嫂如此費盡心機的在她這里唱念做打,喬喬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聲嗤笑讓還在全情投入的陳氏跟李氏全都愣在了那里,也許是喬喬臉上那不加掩飾的譏諷太過刺眼,李氏那本欲擦淚的手竟然一下子就捅到了眼睛上,“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可以了,你們的意思我懂,但你們既然要趕我走,總不能讓我身無分文的離開吧?!眴虇桃膊幌朐俑鷥蓚€嫂子打花腔,又一次直接把視線投到了兩個哥哥的身上。 一聽喬喬的意思是想要錢,陳氏頭一個不干了,“喬喬啊,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可沒有想趕你走的意思。我跟你二嫂已經打聽過了,想把你送去城外觀音山上的觀音廟里去,那里的凈逸師太為人最是寬和,你拜在她的座下,也算是后半生有了著落了?!?/br> 喬喬見他們終于說出要送她去廟里作姑子的話,便再也不肯壓抑心中的怒火,用手一一指過幾人說道:“憋了這么多天,總算是將你們的心里話說了出來,我是守了寡,可我也是你們的meimei,你們見過哪家的兄嫂黑心的守了寡的小姑子送去尼姑庵的?那樣面上說來光鮮實則腌囋的地方,你們也能將我往那個火坑里推?你們就不怕我現在沖出門去,大喊一通,將你們這齷齪心思大白于世人,再看看將來便是沒了我,會不會有人愿意與你們這樣的人家來做親?” “這話是怎么說的?喬喬,你可不能憑空的污蔑佛祖啊,你一個守寡之人,去那庵里清修,不是最好的歸宿嗎?名聲又好又有依靠,這可是得福報的事啊?!崩钍峡刹幌氡成线@樣一個名聲,他們以后還要在這里行走呢,這做生意買賣的最怕失了體面,真丟了臉面那可是跟自掘墳墓沒有區別。 “哼!”喬喬冷笑了一下,“不要說的那么好聽,我雖是守寡,可守的卻是望門寡,這丹陽城里守望門寡的不只我一個,可哪個如今沒有再次出嫁?更何況,你們真當我不知道四年前我那曾經的夫家就已經送來了婚事做罷退婚書嗎?不過是因為爹爹他覺得咱們家的生意需要仰仗那家人,所以一直逼著我繼續守而已,如今爹爹不在了,你們更是狠毒,竟然想將我送去那庵堂里,怎么,就那么怕我不再守寡了,讓你們失去了一個大靠山嗎?” 這么些年來,喬喬一直懷疑董老爹逼著他繼續守著望門寡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為人的迂腐,因為有一次他在喝醉酒之后,曾經親口說過一個賴漢娶了一個寡婦的事情,說那賴漢是交了好運。若是他真的打心里反對寡婦二嫁,他應該是批判的態度而非這種時時感慨。 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她一直留心觀察的他的動作,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終于讓她在一次幫董老爹收拾書房的時候發現了那封肖家寫來的退婚書,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的這種身份的存在,對董家的生意竟然是有好處的。當時她就想,幸虧她與這些人并無什么真情,不然這個真相還真是讓人無法接受。 喬喬撕破臉的話,讓屋里的幾人心有忌諱,生怕她一沖動做出什么事情來的董家齊終于首次開了口,“大妹,那你說你想怎么辦?” “那尼姑庵我是不會去的,你們也不用往那上動歪腦筋,我打算搬去東山村住,你們把那個房契給我吧?!眴虇谈纱嗬涞恼f出了她的打算跟要求,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之法。 東山村是喬喬娘從小生活的地方,因為喬喬娘是家中的獨女,所以在喬喬的外公外婆過世后,那里的房子自然而然的就歸在了喬喬娘的名下,而喬喬手中那三十畝地所在的位置也正是東山村。 這當然不是一種巧合,而是喬喬娘在世的時候為喬喬做的最后一點謀劃,雖然當初在將這些東西交到她手上的時候,喬喬娘是那么不希望她為喬喬留的這個后手會派上用場。 喬喬的要求讓屋中的人又瞬間沉默下來,東山村雖說遠離他們現在所居的丹陽城,那里除了房子外也沒有別的產業,可為難就為難在那處房子上。分家的時候已經商量好,那處房子歸了二房所有,現在讓二房將那屋子讓出來,這不等于割二房的rou一樣疼嗎? 喬喬見他們都不說話,眉頭一挑,“怎么?不過是鄉下的一處破房子而已,也值得二位哥哥這么猶豫?若是這樣,我不要便是,左右在鄉下生活哪里比得上丹陽舒服,你們還是考慮考慮讓我住在誰家好一些吧?!?/br> 反正已經是撕破臉皮,喬喬覺得她也沒必要再顧及著那所謂的親情跟這些人周旋,此時她若是稍露一點軟弱的苗頭,怕是她的這兩個嫂嫂馬上就會升起將她再送去庵堂的心思來。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由不得她退縮,惟有一路向前,才會給自己闖出一片新的天地來。 李氏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太過緊張,兩只眼睛不停的眨著,在看到董家業夫妻都在看著他們夫妻的時候,有些急了:“大哥大嫂,你們看著我們干啥?不是真想同意大妹的說法吧,那可是鄉下,離咱們這里可有一天的車程呢,這鞭長莫及的,大妹在那邊真有個什么急事,咱們照應都照應不過來?!?/br> 東山村的房子雖說是老舊了些,可那也是按著一進的院落蓋的,加上在鄉下,可要比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敞亮多了。就這么輕易的拱手讓出去,李氏怎么可能愿意,她還想著將來有一天這丹陽買賣做不下去了,回東山村辦置一些地,做個有錢的地主婆也是不錯的。 李氏這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扣下來,讓有心同意喬喬提議的陳氏沒了話說,除了暗中白李氏幾眼,陳氏就只剩下干著急了。 “小妹,你看你能不能換個要求?”董家業有些為難的看著喬喬問道,他這心里真的是越發沒有底氣了,要不是他這事做的不地道,也不至于弄成現在這樣低聲下四的。 “我沒有?!眴虇汤淅涞膽?,“我想搬去鄉下住,本來也是因為考慮到你們,要不是你們一直說我的存在不利于將來小一輩的嫁娶,我還想不到要搬遠一些。遠離熟悉人的視線,時間久了大家漸漸忘了我,對你們的生活也就不會有大影響。但現在我到覺得二嫂說的對,真是去了鄉下,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也確實夠辛苦的?!?/br> 喬喬說著,干脆把身子倚靠在了椅背上,十分輕松的說:“我看不如我就輪流在你們家里住吧,每家半年,或者一年的,這樣如何?” 第3章 離開 所有的不愿終在喬喬半玩笑半威脅的態度中全部妥協,除了東山村的房子外,另外喬喬每年還可以從他們那里得到五兩銀子的供給。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喬喬跟兩個哥嫂之間也只是維持著面子情而已,既然已經到了彼此相看生厭的地步,喬喬索性對一直目光躲閃她的董家業說:“大哥,我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不如明天你就送我走吧?!?/br> 董家業看了看董家齊,見他雖不說話卻也沒有反對之色,自己的婆娘也一直偷偷拉著他的衣袖逼他應下。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也罷,已經這樣了,再強留大妹也沒什么意義,早些送走也好。 喬喬的東西并不多,只一會兒的功夫就裝好了箱籠,眼看著喬喬將屋子里屬于她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喬依終于開了口,“你真的要去東山村?” “是”,喬喬四下看著自己還有沒有遺漏的東西,隨口應道。 “你瘋了嗎?”喬依見喬喬這無所謂的樣子,不由的拔高了音量,“你一個寡婦,遠去那窮僻壤,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萬一出了點事該怎么辦?” 喬喬見喬依這樣憤怒,還以為喬依這是在關心她,想到兩人這些年一直冷淡的關系,喬喬心下微動,坐在她的身邊微笑著說:“沒關系,你不用擔心,那里是娘從小生活的地方,好多族人也都住在那里,遠了不說,娘過世時來的七姥姥,不就是一門近親嗎?” 喬依猛的起身,離著喬喬老遠指著她情緒激動的說:“再近那也是外人,能有自家人為你考量的多嗎?你為什么就不肯老實的聽哥嫂的話,安份的去廟里清修,非要自己去過生活,你不想想,要是因為你的原因有什么風言風語傳來出來,讓我們這些人該怎么辦?我為什么至今沒有嫁人,這其中的原因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知道?” 喬喬看著義憤填膺的喬依,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退了下去,她到底是有多傻,竟然只因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忘記了這些年喬依對她的成見,還以為因為她的離開,喚醒了喬依心底深處的姐妹情呢。這可真是太可笑了,喬喬啊喬喬,自做多情是不是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你到是說話???這時候怎么裝起啞巴來了,剛剛跟哥嫂們不是挺能說的嗎?知道自己理虧了,為自己的自私行徑懺悔了?”喬依見喬喬不說話,便繼續咄咄逼人道:“若真是這樣,也算是你還有點良心,你現在就去跟哥嫂們說,你答應他們要去廟里了?!?/br> 喬依說著,就將門簾高高的挑起,四月的春風裹著寒氣直沖進了屋內,愛美的喬依早已經換上了輕薄的春衣,這冷風刺激的她連打了兩個噴嚏。出了丑的喬依窘迫之下看著紋絲不動的喬喬更加火大,“你怎么還不走?” 喬喬原不打算跟喬依再多說什么,所謂話不投機半句都多,爭執到最后也不過是彼此堅持,互相添堵而已。她已經順利的邁出了第一步,此時心情正是大好的時候,真的不想再跟這種人多有牽扯??涩F在喬依對她的態度讓她真的火大,便是她再不好,不也是她的親jiejie嗎?怎么就能為了自己的私心做了如此強迫之事? “董喬依,我為什么要聽從哥嫂的安排,你明知道城外觀音庵的名聲有多么的糟糕,我為什么要進入那個虎口?我過的不好,于你到底又有什么好處?”喬喬冷眼看著喬依,當看到喬依一臉憤慲的看向她時,接著道:“你休要再說是我誤你的終身,明明是你自己太過挑剔,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所以一直推拒父親給你尋的那幾門親。你如今拖來拖去,年歲漸大,眼看著婚事成愁,爹娘又都已過世,你是怕哥嫂們將來不會給你尋一戶好人家,所以才在這個時候向我發難的吧?” 喬喬鄙夷的看著著喬依,不毫情面的笑道:“我勸你還是省省心思吧,就算是你現在向他們示好將我攆了出去又能怎樣?以兩個嫂嫂的脾氣,是決不會因為你現在的態度好轉就忘了你從前的所作所為的。所以……”喬喬目光露出一絲同情之色,“你有空在我這里耍嘴皮子,還不如好好想想你日后該怎么辦,我若是你,這個時候就不會還留在屋里對鏡梳妝,而是應該去廚房,幫著嫂嫂們準備一天的吃食。也許她們會看在你日漸乖巧的份上,不會為了嫌麻煩,隨便給你找個人家?!?/br> 喬喬說到這里,看著喬依漸漸蒼白的臉色,突然覺得沒意思起來。這個女孩雖然可惡,可想想她日后的生活,怕是也不會比自己好過到哪里去。這么多年仗著爹娘的疼愛,喬依在家中做盡了跋扈之事,兩個嫂嫂面上討好于她可心里不一定怎么恨著她。 整天跟別人家的姑娘們攀比,一心想找個好婆家,可如今已經十六歲的年紀,卻一家都沒有定下來。往后的日子,她怕是要時時防備哥嫂們為了錢或者是怕麻煩,將她隨意給打發了,若真是嫁了一個不堪的人家,她日后的生活怕還不如自己這個守寡的。 “董喬喬,你少來咒我,就是因為你這樣惡毒,才會守寡的。若不是因為你的牽連,我早就嫁出去了,現在弄不好已經兒女繞膝,過著有夫有子的幸福生活。你現在做什么拿出這么一付悲天憫人的樣子來,你應該在面對我的時候心有愧欠,而不是拿出這同情的樣子令人生嘔?!眴桃谰o緊攥著手中的門簾,老舊的門框傳出痛苦的嘎吱聲,卻很快的被她的聲音掩了下去。 喬喬剛剛生出的那一點點同情之心在董喬依這不知好歹的斥責聲中全部消散而空,似笑非笑的看著喬依那張因為激怒而開始扭曲的臉,喬喬毫不掩飾她眼中那赤*裸*裸*的鄙夷之色。有些人這一生,怕是都不能接受自己的過錯,總喜歡將自己不幸的原因歸咎在他人的身上,永遠不肯承認是自己錯了。 董家生活殷實,董老爹舉人出身在丹陽擁有一家中等私塾,聲譽地位樣樣不少;家中又是有田有地有店鋪,在這丹陽城就算不是上流富戶,卻也是殷實之家。這樣的條件,便是有董喬喬這望門寡又能怎樣,董喬依向來不缺少登門求親之人。怎奈董喬依手低眼高,董老爹為她相看之人她向來是不屑一顧,也不知道她是要找到怎樣一個天上有地下無的未來相公。 總之在這種挑挑撿撿之下,隨著年紀的增長上門來提親的人條件是一個不如一個,漸漸的她也就成了左右皆曉的古代“剩女”,若是家中父母尚在還好,至少他們還會真心的為她考慮,會在剩下的這些人里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涩F在……想想自己家兩個嫂嫂那一臉的精明相,還有兩個耳根軟趴趴的哥哥,董喬依若是現不改變,喬喬也對她的命運也只能想到一個字“玄”了。 喬喬看了半天,見喬依依舊一幅不愿低頭的樣子,心中搖了搖頭,不想再與她共處一室,起身便去尋了百問。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后傳來叮當的摔砸之聲,喬喬心知這喬依又在拿屋里的東西撒氣,也不知道她這性子是不是真要在跌了大跟斗之后才能翻然悔悟。 東山村離丹陽城的距離實在不近,從早到晚用馬車趕路也需要近一日的車程,為了能早一點去到那里,董家業決定在天剛亮的時候就帶著喬喬往東山村里趕。他到底是心中有愧疚,臨走時交待陳氏說他要在那里看著喬喬安頓好了才會回來,能夠送走喬喬已經讓陳氏心中滿意,所以對董家業的決定陳氏也并無多少反對,痛快的應了下來。 就這樣,喬喬在一片灰蒙的天地中,坐上了通往未知人生的馬車之上。馬車慢慢的前行,喬喬略有些感慨的最后一次掀開了車簾,看到的是陳氏與李氏燦爛的笑臉,董家齊臉上的冷漠以及百問那被鼻涕眼淚糊住的小臉。這離開家的最后一幕,一直深深的印在喬喬的腦海之中,從此,在她的心里,她的親人也只有那肯為她落淚的董百問。 第4章 聽說是男主 一直聽說古代出行難,可到底有多難,這對于從穿越到這里來便一直需要出深簡出的喬喬來說,也只是聽說卻從來不曾有過親身的體會。不過這一次喬喬到是真的體驗到了,出了丹陽城沒多久,下了官道之后就是一路的顛簸,簡陋的馬車本就難以久坐,于是一向覺得她擁有健康身體的喬喬光榮的“暈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