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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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支票折疊,慢慢塞進信封,拿過寶珠身后的手袋,放進去,“你要買的東西已經買了,要捐要獻都可以……但這錢是你的,是你的拍品收入,我不收你的手續費,看在咱們是朋友份上?!倍笏咽执呕厝?,又囑咐道:“你一個女孩子,掙錢不容易,別那么大方?!?/br> 也許因為表情太溫柔,出發點太令人感動,寶珠竟然沒有動。 乾啟無法置信,這人,竟然在自己面前撬了墻角! 早知道他沒安好心,寶珠不想留著那兩千四百萬,他竟然甘愿幫寶珠洗錢~他看向寶珠,她只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視線落在榮耀鈞臉上,而他也坦然的讓她打量。 顯然這份心意對她也有點大,一時不知該怎么做。乾啟最是了解她,她看一個人一般都是先看心意,就像保姆阿姨,眼光差,品位低,但她一點換人的意思都沒有……對她真心誠意的人,她可以包容她們的缺點,也會劃分到自己的圈子里。 而榮耀鈞一直被她冷嘲熱諷,現在繞了一個大圈,卻待她依舊好。 乾啟突然發現,“這種好事都給你,壞事都是我做的”的樣子……就算是自己,也無法硬起心腸說,我還是不拿你當朋友! 他看著榮耀鈞,首次發現自己低估了對手: 忍不住在心中大罵道:這人手段太他媽高,一定有過很多女朋友,挖過很多很多次墻腳!~ 第103章 一個屋子,三個人 寶珠坐在中間,像一塊夾心餅干。 左邊是寬銀幕墻面,透過那扇玻璃,可以看到下面依舊瘋狂而熱火朝天的拍賣場。 她的右邊,壁燈溫暖的光,罩在墻上,墻上是一副港口的油畫,燈塔,帶著看不到彼岸的漂泊感,面前,是清幽的茶香,還有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 寶珠不說話,是因為她不知道,原來這事還可以這么辦,拍賣行里的門道太多,令自己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和榮耀鈞這種現代業內人士的差距。 乾啟卻以為她在犯難,當然這種時候,不能全靠女人,他伸手,拿過寶珠的手袋,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寶珠的私人物品。 打開紅色的信封,抽出嶄新的支票,他看了看,忽然笑著說,“這就是互拍吧,違法的!” 寶珠看向他,他解釋道,“就是你拍我的東西,我拍你的?!彼瘟嘶沃?。 榮耀鈞不屑地笑了下,那是在某種領域駕輕就熟,被別人質疑時,完全不屑的一種笑容,他低頭掃了下西褲上并不存在的灰,淡聲說:“沒看出哪里違法?” 乾啟說:“怎么不違法?還是頂多算違規?” “違的哪一條規?”榮耀鈞反問他:“寶珠要花錢拍東西,花了一千九百八十萬,這是她和盛世委托方的買賣。這邊,別人心甘情愿拍下她的東西,賣了高價不好嗎?怎么你有意見?” 乾啟一時無言。 他不確定,他只是一個正經的,入行才兩年多的古玩玩家。不了解拍賣行里面的內幕,更不了解拍賣行里面的cao作手法。 但今天絕不能讓寶珠落了他的人情,乾啟說,“那也至少是違反行業道德?!?/br> “什么叫違反行業道德?”榮耀鈞反問:“這世上有多少事,根本是在利用別人心里的不道德在牟利,這樣不偷不搶,沒有危害他人,純粹互惠互利,如果你硬要說這個不道德……抱歉,”他站起來,笑了下,“我看不出還有什么比這件更道德,更無害的事情了。而且……”他看向乾啟,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卻不再說。 乾啟說:“是無害,但畢竟是鉆了行業漏洞,還是不道德?!?/br> 榮耀鈞說:“如果真的要說道德,那么我問你,她要開古玩店,你知道現在開一家古玩店要多少錢嗎?” “你現在阻止她,不讓她拿自己應得的,是想以后用你的錢?……這樣就很道德嗎?” 乾啟一下被問住了,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覺得有再大的難題,只要是關于錢的,從來都不是問題。 榮耀鈞似完全看透他的心思,又說道:“那請問,我為她好的心思,和你為她好的心思有什么不同?乾先生,或者這樣說,我想她看到我為她好,和你想她看到你為她好。這兩種心思,又有什么不同?” 乾啟一時啞口無言。 大家都在喜歡的女孩面前各自表現,的確誰都有權利對她好,卻誰都沒權利,去指責對方不道德。因為愛情本來就是自私,排他的。 大家都是生意人,榮耀鈞能熟練掌控行規漏洞,是人家積年累月在這行當里積攢的優勢,說道德不道德,實在是笑話。 榮耀鈞的話令他羞愧,其實他也只是想寶珠記得自己的好,最好除了自己,別的男人都是大壞蛋,那么他就可以像英雄一樣,把她護到自己羽翼之下。他甚至不希望寶珠過早的獨立。 他看向寶珠,她低頭在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乾啟覺得自己還是不夠沉穩,其實這件事實在沒什么好爭辯的……現在被榮耀鈞反駁的啞口無言,反而在寶珠面前丟了面子,真是得不償失。 卻見寶珠輕放下茶杯,右手執著,看了看乾啟,又看了看榮耀鈞,有些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爭執的?”站起來對乾啟說:“那個掐絲琺瑯花卉瓶,原本不值錢,榮先生這樣幫我們化腐朽為神奇,還不謝謝人家……”轉頭看著榮耀鈞說,“那個花卉瓶,也怪我上次沒和你說清楚,是我們倆的東西,所以他問的多了些,你別介意?!?/br> 榮耀鈞閃了一下神,忽然笑著搖了搖頭,靠近她說:“能被你放到心上的朋友真幸福,我想試一試,看多久才能走到那一步?!?/br> 寶珠笑著鄭重對他拱了拱手,“您見諒?!鞭D身對著欣喜若狂的乾啟說,“榮先生一片好意,人要有傲氣,骨氣,但不能不知好歹?!?/br> 人家既然愿意把行業內幕攤到自己面前,自己還要再不領情,那就不只是傷人面子了,那是自掘墳墓。 她雖然有各種鏟掉敵人的手段,可也沒理由處處樹敵。而且榮耀鈞一再示好,她們這行,大家都互相捧場,給面子,不能不識抬舉。 乾啟當然也懂這些淺顯的道理,但那不是嫉妒沖昏了頭腦嗎,但現在,顯然寶珠又一次毫不猶豫的護短,已經令他眉開眼笑,他學著寶珠的樣子對榮耀鈞也拱手說:“你們這行就是有趣,以后還請您多多指教?!?/br> 榮耀鈞客氣道:“不敢?!?/br> 望著寶珠,看她正在隔窗眺望樓下,他笑了笑,男人和男人爭女人,有時候也要看,自己的生活有多豐富多彩。 古玩拍賣如同競技場,寶珠,只是還沒有發現這里的魅力。 ****** 第二天清晨 清淡的水中,浮著幾片花旗參,寶珠正坐在窗下喝茶。心里盤算著:就算榮耀鈞幫她散財了兩千萬,還差四百萬,回頭還是得找趙老三再買點生坑貨。 乾啟坐在對面,看她半天都不理自己,有些沒意思。拿茶杯蓋子刮著茶杯沿,手一滑,發出一聲尖利的瓷器聲。 寶珠被打擾,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你今天為什么又來這么早?” 乾啟說:“昨晚送你回來沒說話就回家了,我想著來早和你說說話?!?/br> “有什么好說的?”寶珠搖頭,“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對了,你那邊要買的窯廠是不是該去簽合同了?” 乾啟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 “那你怎么不去?”寶珠說,“這邊年也過完了,那邊正是應該忙的時候,你不忙正事兒。上次說是去一周,結果剛過兩天你就跑回來?!彼龥]說過他,不代表心里沒數。 自己離婚他狂歡,從那邊回來再不見他說走。 寶珠說:“還有我畫的花樣子,趙平幫忙燒的樣品也應該燒好了是不是?要不這兩天你就去,順便帶回來給我看看?!?/br> 乾啟興高采烈的跑來,沒想到是要趕自己走,他小聲說:“那你不和我去?” 寶珠放下茶杯,“我怎么和你去?先不說開店的事,你準備里面空著嗎?而且……”抬手佯裝要打他,“浪費自己的時間,還來耽擱我?!?/br> 乾啟抬手求饒,“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大早興沖沖地跑來,又不是挨訓的……” 寶珠笑著放下手,“……別人想我說,我還不說呢?!?/br> 第104章 原木的地板,室內天井,綠意盎然中,是待客用的兩張八仙桌。 寶珠從店門口開始,走到最里面,一步一步,小皮靴踩在木地板上“噠噠”有聲,而后一轉身,又橫向開始走。 榮耀鈞的視線凝在那半長披風的后擺,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絨球,花枝亂顫地晃著,而她一臉認真,那滿面的單純稚艷,和她身上的衣服一般相得益彰。 “她不會是在量地方吧?”小武終于對她這種奇葩的行為找到了解釋。 榮耀鈞沒說話,看著有點像。 寶珠走到墻根,抬手敲了敲,“是木頭的嗎?” “不是?!睒s耀鈞笑著走過來,“看著像,但就是包了一下,現在誰還用木頭,太不安全?!睂氈辄c頭,“這地方也是你的吧?”和致祥居一樣,有室內天井,雖然格局什么都不同,但裝修風格一看就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榮耀鈞說:“這么多年,我們都是用同一家裝修公司?!?/br> “以前的東主是做什么的?”寶珠問,這地方不錯,上下三層,不大不小。 榮耀鈞說:“我告訴了你,你也未必相信,你要找地方,我覺得這個正好?!?/br> 寶珠看向他,“我不喜歡麻煩!” 榮耀鈞說:“以后你在這地方,麻煩都會繞開你走!” 寶珠在八仙桌旁坐下,歪著頭看他,“這地方看樣子提包就能入住,我是不是什么都不用再做了?”她的左手邊,兩株玉蘭花靜謐地開著,他走到她右手邊落座,“你要賣什么東西,總還得自己收拾?!?/br> 寶珠摸了摸那玉蘭花,還是真的,放下手問道,“租金真的是按照市價?” “是不是市價你可以問趙老三,再說,乾啟也能打聽到,我沒必要騙你?!睒s耀鈞拿出來合同,“以后有的是機會讓你落我的人情,這件事上,我沒必要再幫你省錢?!?/br> 寶珠敲著合同沉思。 榮耀鈞坦然等待,他說的是真話,如果是自己拍賣行里的事情,像寶珠古玩交易的所得稅,他都可以幫她處理,交了或是想辦法走掉,但是這種明面上的便宜,他不會傻到也做人情送給寶珠。 寶珠為什么從‘寶邸’搬出來?只是因為那人情太大,又在明面上,她承受不起。 那亂敲的手指一停,寶珠突然看向小武,“你這么聰明能干,那趕緊變一本萬年歷出來,讓我挑挑什么時候開張?!?/br> 小武:“……” ****** 賈家 臥室里的窗簾嚴實,大白天開著所有的燈,書架旁的單人沙發里,窩著一個神情憔悴的男人,他身上的睡衣皺巴成一團,衣服的邊都卷了起來,看樣子最少都穿了有一個多星期。 其實準確說來,差不多有兩個多星期,從他住了院到出院,和妻子離婚,拿到離婚證這一個多星期。 他都不曾換過衣服。 “滴滴——”手機里響起簡訊的聲音,他拿起掃了一眼,更為失望的放下。 走廊上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夾著疾風暴雨而來?!斑旬敗币宦?,門被撞開,怒氣重重的父親走了進來,“你又躲在這里喝酒,剛剛出院又喝的什么酒?” 賈承悉說:“只喝了一杯?!彼臒?,喝口酒也不行。 賈華源拿過桌上的空酒瓶,伸到他眼前,“瓶子都空了,還敢說只喝了一杯?!?/br> 賈承悉煩躁地錯開臉,“這里面本來就只剩了一杯?!倍笏聪蜃约旱母赣H,一語雙關地說,“我是你的兒子,你應該相信我?!?/br> “說要別人相信你,就要作出值得別人相信的事情!”賈華源“咚……”一下把酒瓶放桌上,“你看看你,為了離婚這么小的事情就自暴自棄,還要別人怎么相信你?” 賈承悉說,“我沒有自暴自棄,只是有點傷心?!眰淖约汗录夜讶?,傷心該相信自己的人不信自己。 “那你也不該是這樣子,丟人現眼?!辟Z華源怒瞪著眼睛,走過去一把拉開窗簾。強光照了進來,賈承悉瞇起眼,用手擋住那刺眼的光,還有站在光前的“親人”。 賈華源說:“把你自己收拾一下,離婚那么小的事情,至于把你打擊成這樣?甄寶珠有什么好,又蠢又笨,你為失去她難過,簡直失敗透頂!” 賈承悉費力地抬起左手,從旁邊書桌上拿起兩張白紙片,這是一張撕成兩半的支票,“你知道這是什么嗎?這是我給寶珠的贍養費,當時簽字離婚的時候,她什么也不要,我主動給她的贍養費……她當時沒意見,可一簽完字,沒兩天我就收到了這個……”他狠狠把支票扔在地上,“你就看不出這代表什么?她就算再不好,還有骨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