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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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這次換寶珠愕然,“你,你要玩這些東西怎么能不下功夫?古玩背后的文章煥然,書畫錦繡才是其中奧妙所在?!毕肓讼?,又覺得詹璐璐大概是剛入門,點了點她手上的東西說,“瓷畫是民國的,但那詩是唐代的,所以其二的意思是說這瓷板話的畫風是仿唐的?!?/br> 畫風?! 詹璐璐長大了嘴,傻里傻氣看著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需要這樣九轉十八彎嗎? “你,你平時說話也這么……這么”她想了半天,想了一個詞,“曲折嗎?”如果是,她心里說,先給賈承悉點支蠟。 但寶珠沒理她,而是繼續翻著那東西,隨后,她突然好奇問道:“你花多少錢買的?” 詹璐璐不好意思說花了多少錢,就算是民國的,自己也是打眼了,低聲說:“別人送的?!?/br> “那就留著吧,挺有意思的東西?!睂氈檠鹧b沒看到她的失落,“改天我陪你去,給你挑個好的?!?/br> 詹璐璐立刻有了笑容,但還是有些猶豫,“你真的懂?” 這話要是讓簡家人聽到,那可跌碎一地人的眼鏡,能請得動當家的出手那是祖上燒高香了。 寶珠笑了笑,摸上她的頭發說:“懂一些吧?;仡^陪你去?!毕窈錷eimei一樣。 旁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跑過來一個小丫頭,一看到寶珠,幾步跑來脆聲說:“夫人請小姐進去換衣服呢?!?/br> 詹璐璐一聽,頓時變了臉色,“一件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翻來覆去就是這件衣服,她們煩不煩,不就是覺得你穿著好看,害怕搶了壽星的風頭嗎。別去!” 寶珠搖頭,心里知道不全是因為這個,有人看見這衣服心里發虛。本來她已經想好,換了衣服一定讓李采蕓今天終身難忘。但此時,她忽然改了主意。 這個世界最是現實,一個人之所以被輕視,是因為她自身的價值沒有被別人意識到,她雖然只是初來乍到,卻也知道經營自己的事情遠比在這里應付撩事斗非更有價值。 她想明早去平安坊看看,回家早睡也好過在這里。 “你和太太說一聲,我不舒服,先回去了?!闭f完她轉身向外走去,就這么準備走了。 詹璐璐忙跟上,“我也走?!?/br> 寶珠笑。 詹璐璐倒豆子似地說,“你看我真的是為你才來的。以后咱們是好朋友,要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對了,還要一起去平安坊?!?/br> 寶珠說:“點塔七層,不如暗處一燈,璐璐,沒想到我今天來一趟能交到你這個朋友?!彼緛斫裉靵?,只是想看看這家人到底是有多不是東西。 詹璐璐說:“你又這么說話了,這是你家,怎么說得你像來做客的?!?/br> 寶珠回道:“如果真是客人,能收到主人送的禮服,來一趟倒是好買賣?!?/br> 說完倆人都笑起來。 這邊的又宸頓時慌了,躲無可躲,就見那人笑著轉過花叢,一下看到了自己,如花的笑意,瞬時僵在了臉上。 他望著她,望著她,眼中望著她的樣子,心中,腦中卻一片空白…… 兩年的時光,就這樣無聲過去。 張了張嘴,喉嚨卻干澀無比,發不出聲音。 而后他就看著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也望著自己,神色有一瞬間的迷茫,過了好久,她好像是終于想到了,露出釋然的笑容,輕聲說:“是又宸呀,兩年沒見,你長這么大了?!?/br> 又宸露出一絲苦笑。 不是一兩年沒有見了,是兩年零三個月,又九天!他在心里說。 剛想說什么?卻見她挽上旁邊女孩的手說:“外面太冷,快點進去吧?!闭f完和沒事人一樣的向外走去。 她就這樣走了,裝成沒事人一樣回家去抹眼淚嗎? “姐——”他轉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那聲音飄渺的仿佛來自遠方,低沉而悠遠地說:“我回來了?!?/br> 第12章 我花開后百花殺 雪,發了瘋似的越下越大,紛揚著落在發頂,眉毛上,睫毛間,連人仿佛都看不清楚起來。 寶珠被拉得一頓,低頭看向被這個陌生男孩子拉住的手腕,心里閃過柔軟而唏噓的情愫,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看向他。 ——這個年輕俊逸的男孩子,曾經是甄寶珠的保護者。 分房間的時候,他會說:“mama,怎么二姐的房子比大姐的大那么多,同學來了還以為我們家虐待兒童呢?!?/br> 去游樂園的時候,他會說:“怎么不帶大姐,那我也不去?!?/br> 每次明珠買新衣服,他都會問:“大姐的呢?” 吃飯的時候,他會把寶珠喜歡的菜,說成是自己喜歡的。 可以說,如果沒有他,甄寶珠的日子一定是另一番模樣。所以明明不習慣這樣被人抓著手,她也沒有甩開他,她也知道,人家想要抓住的,并不是自己。 也許是太久沒見,也許是所有的勇氣剛才一瞬都爆發了,寶珠沒動,甄又宸也沒動,詹璐璐搞不清狀況,有些尷尬,她說,“要不,你們先說話,我去給我哥打電話,正好給他點時間來接我們?!闭f完就跑向了遠處的玻璃屋。 寶珠也覺得有些別扭,這旁邊,還有個眼中帶笑,一直在看熱鬧的男人呢,她暗暗使了點力,卻沒能把手掙開。她仰頭,柔聲對又宸說,“你帶了朋友回來,還是先進屋去吧?!?/br> 又宸卻沒有放手的意思,把抓著她的手腕從右手換到左手,“這是明珠的男朋友?!闭f完拉著她向屋里大步走去。寶珠沒掙扎,大概他們剛剛聽了壁角,如果真是那樣,自己這一走,明珠在男朋友面前以后不用做人了。 當然,如果這男人是正常人的話。 三個人無聲的走著,剛跨上臺階,就聽見一個女人口沫橫飛地說著:“才來三次,那有這樣的女婿真不如沒有?!?/br> “有什么辦法,結婚那么大的事情,家里也插不上嘴,畢竟……我這身份有自己的難處,學習的時候也是,費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錢,總之,我已經盡了力……”說完重重嘆了口氣,是李采蕓的聲音。 “后母難為,還真是難為你了?!迸赃呌腥巳崧暟参?。 “可惜她心里自己還是想不通,以為自己還在當小姐呢,你剛沒看到,她和meimei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寸步不讓。嫁了人,一點覺悟也沒有?!?/br> “別提這個……”李采蕓說。 “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大家都是為她好,結了婚,就應該學做人太太,拉住老公的心才是,你看我家老王就知道,一個女人要是抓不住老公,那她長得再漂亮也是個廢物?!?/br> “別說了,別說了……我就希望她能早點長大,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崩畈墒|說。 “那你能怎么辦?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現在有了老公,不過……你別嫌我說,就她那樣子,一身小姐脾氣,半點不讓人,離婚也是遲早的事!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呀!” 聽到這里,寶珠都不知道該說李采蕓什么好了,自己的宴會,卻搞不清輕重,在這里尋事說非,明珠心里覺得自己是外人,毫無維護之心,一看就是得自她母親的真傳。不過呀,能厚顏無恥說出自己是“沒落世家”的人,她還能要求她們什么? 手腕的位置猛然被捏的發痛,正在聽熱鬧,臉上都帶上笑容的寶珠,一下被疼的皺起眉頭。她仰頭,眼中的笑意還在呢,卻心中一突,望著她的那雙眼,是那樣的憂傷沉痛。 “你還能笑得出來?”他說。 寶珠連忙給他寬心,安慰道,“我一點不在意,你也別往心里去,女人的嘴總是不能閑著的?!?/br> “以前的你,一定沖進去和她們吵了,可現在,連那種脾氣你也沒有了?!彼蛔忠痪涞卣f著,“……但沒關系,你還有我!”說完他轉身向內走去。 手一緊,卻是被寶珠反手拉住了,手上傳來柔軟布料的觸感,又宸回頭,看到自己拉著寶珠的手上正覆著一塊白色的手帕,她左手一下一下,用手帕把他手背上又濕又涼的雪水擦去,很柔情也很專心。 他頓時無措,恍惚地看著她。 片刻,她抬起頭來溫柔地望著他,“你是個好孩子?!彼f,“不過jiejie現在長大了,我真的可以保護自己?!?/br> “真的”那兩個字,她說的很重,很清晰!外加她身上的自信和氣勢,他不由的就信了。 寶珠說,“你先和朋友繞去后院的書房待會?!彼f完,一腳踏入大廳,看到旁邊站著剛剛來喚她換衣服的女孩子,她大衣一脫遞了過去,大門處有風,輕紗裙擺一下被吹了起來,瑰麗輕盈。 那女孩傻傻地接過大衣。沒想到寶珠會去而復返,她這還沒機會報告她說要走呢,怎么又回來了。 左邊的沙發上,幾個太太也停了八卦,因為正主已經來了。 寶珠知道她們是什么意思,大冬天的,敞著大門聊天,不過是為了要自己聽到,是在為剛剛的明珠報仇嗎?大宅里的女人斗法,手法多變,日新月異,這些人如果比起來,真是落后又老土。她裙擺一轉,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 李采蕓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面子是別人給才會有,她就這樣直直走過去,坐在她的面前,她又能怎么樣呢?有些人就是喜歡拿著搟面杖當屠龍棍。 已經沒有位置了,大家坐的滿當,寶珠走過去,也沒人給她讓座,或是挪點位置給她。她根本不在意,站在那里周圍看了幾眼,居高臨下地說,“咦,怎么沒看到壽星?” 李采蕓沒說話,她正直直盯著寶珠身上的裙子,一臉驚疑痛恨。怪不得女兒交代一定要她換衣服,這也太搶鏡了。 “你怎么還在這兒,不是說讓你上樓去嗎?明珠在樓上等你呢?!?/br> 寶珠笑笑說,“不是正好聽到大家在聊天嘛?!闭f完,她盈盈望向剛剛遠處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他的夫人,就是剛剛說的最投入的這位王太太,她輕輕動了動嘴角,似笑不笑,看向王太太,嬌聲說:“剛剛夫人說得真好!我結婚早,也是跌跌撞撞學過日子……那邊的那位就是王先生吧,果然看上去很和藹……” 她的話,說得很慢,每個字都是繞著說出來般,王太太頓時腦中警鈴大作。 就見她秋水眸一轉,又定位在另一個人身上,“那邊,遠處那位,是令公子吧,真真一表人才?!闭f完她低頭一笑,隨后雙眉微蹙,似遇上極為難的事。 王太太頓時臉色大變,她這是在警告自己嗎? 男人的略根性誰不知道,這女人眸光清麗,顧盼生艷,真真宜喜宜嗔,不可方物,自己是女人尚且對上她覺得吃不消,何況是男人?如果她要存心使壞…… 再看清楚,那分明是一臉的算計!王太太頓時后悔剛才強幫李采蕓出頭。 大家什么關系,何必搭上自己。 到了這個年齡的女人,看哪個年輕女孩子都像是會搶自己老公的狐貍精,何況自己還有個兒子。這一刻,她看著寶珠,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顯然,這太太的恐懼和覺悟也影響了其他人,這幾個長舌的女人,都集體閉了嘴,驚駭防備地看著寶珠。 寶珠卻不愿輕易放過她們,她看向在坐的每一位太太,而后在人群里找到她們的先生。 目光很放肆直接,一點不掩蓋自己的意圖。 “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我通常是不會亂說的?!睂氈檎f,似終于打算放過這些人。但只一瞬,她就沉下了臉來:“我不要,再聽到任何一個人說我的事情!” “寶珠你瘋了,有這么和長輩說話的嗎?”李采蕓終于找到機會開口了,因為之前,寶珠甚至都沒說話,雖然她們看得明白她的威脅算計,可也找不到機會指責,但這時候再要不說話,她以后別待客了。 卻見寶珠看著她,一瞬不瞬地笑了笑,“妻子在外,自然應該維護自己的丈夫。不讓她們說是因為她們說的有失偏頗,其實承悉對我才是最好的呢……” 眾人大吃一驚! 無論如何沒想到她能不要臉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就見她詭異地一笑,驕傲地說:“因為他從來不管我!我想干什么都可以?!?/br> 想找誰說話都可以。 想找誰請教都可以的意思嗎? 因為她的老公不管她,所以她可以無法無天,是這個意思嗎? 光腳不怕穿鞋的! 那些太太瞠目結舌地看著甄寶珠,而后不出五分鐘,紛紛找借口坐去了其它地方,生怕被這妖女點了相。 一時間,這地方都空了,只剩下一臉憤慨無奈的李采蕓,氣的渾身發抖,剛想說話,寶珠靠過去,低聲在她耳邊輕語了一句。說的什么沒人知道,卻看到李采蕓神色巨變,一張臉和見了鬼一樣,站起來,竟然倉惶地向樓上快步而去。 一直留心這里,以為可以看看mama教訓自己女兒的太太們,眼睛都直了,再看寶珠,已經無異于洪水猛獸。 沙發全都是她的了,寶珠心滿意足地坐下,對門口的女孩招招手,“去花園的玻璃屋里,問問詹小姐要不要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