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高遠現在已經很不爽了,聞言頓時就生出了幾分火氣:“剛才明明還有的,怎么一下子又說賣完了?” 服務員表情變都不變:“十五秒鐘之前最后一瓶被隔壁七珍居的客人買下了?!?/br> 他聽到回答的時候傻了一下,心想著這地方賣酒還論秒來算!找茬不成,高遠對上御門席服務員們老油條似的應對方式十分無力。他盯著照舊滿臉微笑的服務員看了一會兒,心中對御門席奇葩的服務態度也是服了,揮揮手再不說話。 服務員轉身出去的時候翻了個白眼,從御門席的名聲打出去之后,她們已經有一陣子沒碰上過這樣的人了。 大伙是點完菜之后才發現到路易斯的興致不高的,因為他一直不太和他那群朋友之外的人交流,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在不爽什么。眼見他把椅子拉到窗邊一臉憂郁地出神,作陪的幾個人相互對望了幾眼,面面相覷,只覺得現在的氣氛古怪的可以。 嚴稀全程注意他們的動靜,也看到了路易斯和斗篷女交流的過程,雖然沒有聽到他們說話的具體內容,路易斯那一臉的嫌惡和嘔吐的表情卻并非偽造。嚴稀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他大概是對菜品或者餐廳有什么意見了,在心中暗暗罵了句——作。 包廂門被輕輕叩擊了幾下,隔間外的服務員片刻后將門拉開一條縫隙,目光在包廂內轉了一圈,落在嚴稀身上:“嚴小先生,衍少來找你了?!?/br> “邵衍?”嚴稀愣了一下,緊張地瞬間站了起來,他師父拉了他一把沒拉下,屋里人都因為他這個動靜注意到了服務員的話。 高遠和斗篷女那群人齊齊交換了一個眼神,斗篷女扯了坐在床邊的路易斯一下,朝他小聲說了幾句話。 門被打開,邵衍帶著田小田走了進來。 他可不懂什么待客之道,來這里也跟其他人沒什么關系,哪輩子他也沒淪落到去賣笑討好誰,邵衍也就全程保持面無表情,只淡淡在屋里掃了一眼。嚴稀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忙,到現在電話里的內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記得嚴稀說自己晚上會帶來幾個難纏的客人。不過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官方發言人田小田手上提著幾個酒瓶笑瞇瞇地放在桌面上:“這是各位剛才點的酒,順便先給各位送過來了?!?/br> 剛才點了酒的幾個人臉上立刻帶出了笑,一邊客氣地說辛苦,一邊迅速將幾個酒瓶朝自己包里塞。剛才路易斯要點酒沒點到他們就覺得要糟,按照高遠他們這幾個人霸道的作風也不知道會做出來什么事呢。高遠看他們藏酒臉色果然不好,余光注意了他們的動靜好一會兒,視線卻一直落在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的邵衍身上。 邵衍的本人和他想象的有點不同,其實他也沒去認真想象過一個陌生人會是個什么樣,頂多在腦海中下意識有個輪廓罷了。研究廚藝的嘛,尤其是做c國菜的,和油煙打交道總是難免,即便不因此變得油膩,但身上多少會帶著一些廚師的煙火氣。邵衍斯文的打扮讓他一開始還以為穿著廚師袍的田小田才是正主,等到發現兩個人相處的模式后才轉變了思路,邵衍一身白t恤配寬松牛仔外套,褲子是最普通的純色貼身牛仔款,穿著一雙高度過了腳踝的板鞋,時下比較常見的年輕人打扮,因為他身材出色皮膚也白的原因莫名多了些潮味,比起嚴稀那樣刻意的打扮還要顯得更精致一些。這樣的人跟廚房乃至于書法看去根本毫無關聯,如果不是早知內情,誰也不會將他朝這兩個職業關聯起來。 斗篷姑娘的臉上立刻帶出了笑容,她其實只是不爽嚴稀,對御門席和邵衍卻是沒什么意見的。剛開始看到雜志上邵衍的封面照時她就覺得對方長相合口味,只是沒想到現在見到的真人居然比硬照還要顯得精致一些。拍硬照的時候因為化了妝,出來的效果多少有些脂粉味,邵衍本人的五官卻是根本無需用這些工具來修飾的,論精致根本比硬照差不到哪去,但卻更多了一種天然清新的味道。他平常霸道的氣質也不是硬照那一個瞬間能抓拍出來的,站在那里自然而然的就讓人目光移不開了。 被邵衍進屋時的目光掃了一眼,斗篷女莫名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些,一旁的高遠余光注意到她花癡的模樣,一臉吞蒼蠅的表情在桌下踹了她一腳。 “你大爺!”斗篷女搖晃了一下,扶著桌子才沒摔倒在地上,詫異地回踹了高遠一腳低聲罵道,“丫毛病???” 高遠捂著被高跟鞋尖踹到的部位失語片刻。 邵衍早已經習慣了被注視,他將一個花釀瓶子放在嚴稀面前,上下掃了對方幾眼后道:“這是才出來的百香果酒,我嘗著味道還不錯,家里和你哥那邊都已經留了,這瓶是給你的。你都幾天沒回去了?阿姨前幾天還問起你了,有空記得給她打個電話?!?/br> 嚴稀受寵若驚地看著他,沒想到這種好事情也會與自己的一份。酒瓶被放在桌子上,桌上其他客人們的視線下意識就被吸引過來了。不同于花釀幽幽的綠,百香果酒是淺金色的,盛放在透明的瓶子里時折射出的光芒顯得耀眼許多,酒瓶上的點點紅梅配上金色又呈現出另一種氣勢。方才收起幾瓶花釀的客人們盯著酒瓶根本移不開目光,一邊想象著這酒會是什么味道一邊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去看一臉驚喜的嚴稀。桌邊的路易斯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只看到邵衍帶著田小田進來送酒,還以為這酒是拿來分給大家喝的,開口問邵衍:“這是什么?” 邵衍不喜歡外國人,聽他嘰里咕嚕對自己說話,便扯了嚴稀的衣領一下,低聲道:“這人說什么鳥東西?” 他手勁大,嚴稀差點被扯開座位,慌亂地踉蹌了幾下后才意識到邵衍的意思,他趕忙幫著回答。 邵衍對和陌生人應酬沒什么興趣,見路易斯喋喋不休,外國話聽得腦袋都疼,轉身就走:“那我先走了?!?/br> 嚴稀招架不住路易斯自來熟要酒喝的態度,見他離開立刻慌亂了,門剛關上他就學著剛才幾個師輩那樣想要迅速收好酒,手卻被周圍的幾個人齊齊按住了。 “……”嚴稀欲哭無淚,盯著酒瓶遲緩道,“這是我的……” 首座的高遠他們沒說話,反倒是嚴稀老師輩的這群人不干,一個兩個的滿嘴好話,死活要把他的酒給搶出來。 高遠見他們爭奪戰熱鬧得跟做戲似的,心里覺得好笑,和幾個朋友們對了下視線,也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以為然。不就是一瓶酒么,搞得跟什么瓊漿玉液似的,這群人也不至于那么沒見過世面,可姿態實在是太難看了。 嚴稀滿臉被玩壞的無力,縮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拼命扇自己耳光——有病!有??!沒事非得帶這群人來御門席,現在好了,連酒都被搶了,下次再干出這種事情他就是烏龜王八蛋! 他心中又是不甘又是不舍,眼見這群人開始啟封還想撲上去搶回來,被他老師死活按住了,這種場合舍一瓶酒混個臉熟絕對是很劃算的。嚴稀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意識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他眼睜睜地看著明明可以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酒被慢慢啟封,心中的痛簡直無需多提。 酒瓶蓋一打開,首座高遠他們不以為然的眼神就立刻收起來了。尤其是路易斯,瞬間就繃直了自己后背的肌rou。 開蓋子那人舉著酒瓶塞陶醉地深吸了幾口,百香果釀造后和鮮果時完全不同的芬芳像泄洪般霸道地奔涌了出來。沒有一點果酒本該有的恬淡清新,這股味道橫沖直撞,在人來不及抗拒的瞬間就侵略了高地。高遠從沒見過哪種酒的香味能傲慢成這樣,開蓋的瞬間就幾乎充盈了整個包廂,就和釀造它的原料百香果一樣根本不講道理。路易斯嗅著這股味道忍不住瞇起眼睛,深呼吸片刻后,直接起身朝拿著酒瓶還舍不得倒的那人伸出手:“給我?!?/br> 這人下意識縮了縮手,等到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后才忙不迭地遞了過去。酒瓶入手的時候路易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銳利了起來,他盯著瓶身來回搖晃查看,取過一枚白瓷的小杯子,用一種非常鄭重的姿態嚴肅地倒出了小半杯。 略微粘稠的酒傾倒完后拉出長長的酒絲,透明淺金和雪白三色搭配的極其周到。高遠也坐近了一些,心中莫名有種這個瓶子上的花紋應該換成五爪金龍的感覺,他看到路易斯用手指抹了下瓶口快要流淌下來的酒液放進嘴里皺著臉思考的模樣,自己莫名也開始滿口生津。路易斯含著手指半晌沒有動靜,看得高遠都快急死了,好半晌之后才砸吧砸吧嘴,也沒說什么,直接把小酒杯里的酒倒進了嘴里。 高遠等著他分酒,下一刻就看到對方摸來瓶塞把酒瓶給蓋好了。 他遲疑了一下:“……你干嘛?” 路易斯眉開眼笑,是吃到了中意的美食后心滿意足的表現,他非常自然地順手把瓶子塞回了自己外套的口袋,口中回答:“我要把它帶回去?!?/br> 哪有這個道理! 高遠都不干了,剛才還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現在碰到了好東西就要吃獨食?斗篷女皮笑rou不笑地和他對了個視線,高遠下一秒默契地按住了路易斯的雙手,口袋里的酒瓶被斗篷女一下掏了出來! 路易斯驚呆了:“你們怎么能摸我的口袋?” “是你先不要臉的?!倍放衽闹笨诳?,直接回嗆了過去,隨即粗暴地打開了瓶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小瓶子里剩余的酒全給倒了出來。丁點大的酒杯盛一半,恰恰夠倒出十二杯,路易斯被按在凳子上阻擋不及,眼睜睜看著對方將空掉的瓶子放在自己面前,滿眼都是失去愛人的蒼涼。 寬敞的包廂因為斗篷女的動作酒香越發充盈,嚴稀心如刀割,起身分辨了一下,顫抖地將手伸向那杯看起來比較滿的,中途卻被高遠截了個胡。 高遠端著酒杯看了一會兒,香氣的源頭湊近了,卻并沒有濃郁到令人不適。雖然閱盡美食,但這杯酒入口的時候,甜蜜的滋味還是讓高遠忍不住沉醉了一下,他多少能理解剛才的路易斯為什么會做出那樣不講道理的舉動了,因為現在的他確實也有種想把桌上的酒杯全部包攬下來的沖動。 嚴稀捧著酒杯珍重地抿了一小口,嘴里不同于花釀甚至更勝一籌的酒香和口感讓心中的悔恨越發濃郁。他忍不住想,要不怎么說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呢,他上午才裝了個逼,現在報應就來了! 小酒盅瞬間被瓜分,路易斯握著自己的小杯子不舍得再喝。服務員進來送菜的時候也被這香味弄得愣了一下,隨后就見到屋里那個外國人嘰里咕嚕地朝自己說些什么,高遠在一邊翻譯:“他說我們喝的這個酒再送一些過來?!?/br> 服務員分辨了一下,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個酒還沒有正式開始銷售?!?/br> 路易斯聽到這話立刻就急了,拽住高遠的衣服責怪他剛才按住自己的舉動,服務員將餐盤放到桌上的舉動落入余光,盤子里寶塔形狀擺開的菜色拉走了一部分他的注意力。 濃郁的鮮香開始慢慢蓋過百香果酒留下的味道,氣味伴隨著慢慢升騰的熱氣飄過鼻端,路易斯皺著鼻子嗅了嗅,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只能憤憤地丟開了手里抓著的衣領。 他筷子使得極好,標準又靈巧,大概確定了盤子里的東西是豆腐后,用的力道就輕了些。豆腐極嫩,也不知道如何定型的,外殼被炸得金黃酥脆,像給豆腐圍上了一圈厚厚的細絲。湯芡味道豐厚,被澆在豆腐酥脆的表皮上卻沒能滲透進去,在豆腐被夾起來的時候重重地滴落進盤子當中,一點也不會影響豆腐的口感。 一口咬下后,出乎預料的鮮脆瞬間充滿整個口腔。路易斯享受又困惑,只覺得嘴里的豆腐味道有些特別,比起凝脂豆腐還要軟爛一些,帶著一股他從未嘗過的特殊的氣味,像松露糅進了rou桂。特殊的食材配合起外層恰到好處的湯汁,外脆里嫩香濃適口,讓人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路易斯被百香果酒激活的味蕾頓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豆腐很大塊,被他三兩口塞進嘴里,直到吃完也沒能分辨出這究竟是什么做法。他抽了下鼻子,用手捂著自己略顯狼狽的吃相,含糊地用英語問服務員:“這個菜叫什么名字?” 服務員顯然見多了這樣的客人,對他還在不斷嚼動的嘴視若無睹,面不改色地回答:“這是香留客步,徽派菜。豆腐從點制到發酵工序都很特別,只有發酵足夠徹底,煎炸起來外殼才能這樣酥脆。外面的芡汁是我們少東親手調的,澆上去之后必須趁熱吃,又酥又脆。冷掉之后味道就沒那么好了?!?/br> 路易斯直直地盯著他的嘴,咀嚼的頻率明顯慢下許多。他看了看盤子里經過眾人哄搶后不剩多少的豆腐塊,又分辨了一下剛才服務員說的菜名,幾秒鐘之后遲疑地重復:“香留……” 他慢慢轉頭看向正埋頭苦吃的斗篷女,斗篷女抬眼朝他露出一個壞笑,路易斯僵直片刻,緩緩放下筷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意識有點想吐,身體卻誠實地更餓了。 臭豆腐…… 這居然是臭豆腐…… 他居然吃了一整塊臭豆腐…… 上帝…… 路易斯眼里有淚光閃過,又怎么哭都哭不出來,服務員雪上加霜地送進表面鋪滿細碎配料的臭鮭魚,他這次學聰明了,在動筷子之前就問清楚菜色,頓時縮在位置上不肯動筷。 也沒人勸他吃,高遠手上迅速地夾斷了鱖魚的尾巴放進自己碗里。腌的恰到好處的鱖魚rou像蒜瓣那樣結實地團在一起,雪白鮮美,彈性驚人。魚鱗煎脆后重新烹調,吸滿了美味的湯汁,鱖魚rou則風味獨特,非但聞不到一點臭味,反倒鮮香無比,肥美非常。 一條魚尾下肚,高遠非但沒有滿足,肚子反倒更加張狂地饑餓了起來。鱖魚的濃烈的鮮香吊足了他的胃口,令他食欲大增。他不由有些后悔剛開始把話說的太絕,現在落筷的時候似乎都少了兩分底氣。 路易斯聞著鱖魚那股似臭非臭的味道一副要敬而遠之的表情,但看到高遠他們的吃相時又有些垂涎。倒霉的鱖魚瞪著自己無法瞑目的雙眼冤屈地與路易斯對視,路易斯心中有些膽寒,但眼看著一盤菜已經快要被瓜分干凈,莫名的勇氣一下子蓋過了那股膽寒。強大的本能讓他短暫無視了鱖魚可怕的來歷。鮮美肥厚的魚rou一入口,他忍不住緊了緊拳頭,下一秒什么臭啊香啊的念頭全部拋到了腦后。 嚴稀那邊的人幾乎都沒怎么動,路易斯和他的一群朋友就著湯汁把魚吃到只剩下一條干凈的骨架。眼看距離下一道菜上桌還有些時間,路易斯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出去打個電話?!?/br> 沒人理他,高遠撥弄著盤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發現到有漏網的魚rou,立刻夾出來吃掉。嚴稀大覺揚眉吐氣,視線總似有若無的瞟向他,高遠覺得羞恥又壓抑不住本能,實在被看的受不了了,就狠狠地瞪回去一眼。 嚴稀撇撇嘴,心說什么玩意兒啊,定力還不如老子我呢。 路易斯出了包廂,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后才掏出手機撥電話。聽到那頭許久不見的朋友熟悉的聲音,他壓低嗓子難掩興奮地宣布:“準備一下快點來c國,有活干了?!?/br> ☆、第四十九章 原先被收起來的那幾瓶酒到底沒留下,飯才吃到一半,高遠他們就威逼利誘地脅迫眾人將私藏貢獻了出來。斗篷姑娘手快開了一瓶,比百香果酒要清淡悠遠些的酒香反倒更合她意一些。剩下的三瓶被高遠放進了自己包里,肯定是沒人敢去拿的了,高遠似乎也忘記了自己來御門席之前信誓旦旦說的那些不客氣的話,結賬前更是借著嚴稀的面子和服務臺預定了五瓶,說自己明天來帶走。 他隨手點的那那一份冬筍套餐最后撤下去的時候只剩下湯,一桌子十二個人里就一個姑娘,其余各個都是大胃王。離開的時候滿桌酒菜被一掃而光不說,連最后上的陸鮮拉面都被吃了個干干凈凈。高遠站起來的時候不由自主扶了下肚子,胃部撐到微微不適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陌生,目光掃過包廂里的眾人,他不著痕跡地放下手,強作若無其事。 路易斯的興致很高,他雖然熱愛美食,但自制力明顯要比桌上其他人厲害得多,吃到后半場就不太舉筷子了,而是抱著御門席的菜單研究個不停,間或還要去和嚴稀搭話,問他有關邵衍的各種問題。 其他客人們就沒那么高興了,尤其是沒留下酒的那幾位。想在御門席訂到酒純粹是要靠運氣的,因為老顧客可以預定的原因,很多時候每天限量供應的五十瓶才開門就會被搶干凈。s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八千多一瓶的花釀能喝得起的太多了。有權限批量訂酒的老顧客們身價只會一個賽一個的高,黃牛們都沒這個能耐和他們搶?;ㄡ勗诤谑猩蟽r格被炒了兩番,過年之前的那幾天甚至被叫出兩萬五一瓶的高價,饒是如此,也沒能引出倒手的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今天直到晚上還能買到剩余的酒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好運氣。只可惜他們的這份好心情最后高遠給強行打破,雖然最后吃飯的錢是高遠付的,但也沒人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高遠拎著三個瓶子出去的一路全程備受矚目,他剛才用余光發現了嚴稀在朝自己撇嘴,現在也能感受到嚴稀不屑的目光正黏在自己后背上。 暴脾氣的高遠從小到大哪受過這樣陰陽怪氣的對待啊,進電梯前對上鏡面墻壁倒映出的嚴稀的大白眼立刻要炸。斗篷女伸手偷摸掐了他胳膊一把,壓低聲音湊近了罵他:“讓你丫剛才嘴賤,現在丟人了吧?老實呆著,現在跟這個姓嚴的吵架最后還是你沒臉?!?/br> 高遠憋屈得要命,但被這樣一提醒,也不由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嚴稀爭辯時不過腦子說的話。他回頭掃了眼御門席大門上字跡遒勁的草書,回想起剛才自己喝的那道例湯里松茸燉冬筍的濃香,再掂掂自己手上的酒,沉默了一下,撇撇嘴轉開了話題:“老爺子下周二大壽,我明晚就要回b市,這次就拿這八瓶酒送他當壽禮好了。里頭可沒你爺爺的份?!?/br> 斗篷女切了一聲,邊進電梯邊淡淡道:“我回去告訴他,他以后指定罵你白眼狼,白對你那么好了?!?/br> ***** 邵衍下了車,被全家人簇擁著朝機場里走。 他本來想提議坐火車的,但s市離a市太遠了,不從天上過至少要走個一天兩夜,邵母說什么也不同意讓他去受這個罪。上一次坐飛機的不適還記憶猶新,邵衍的腳步就邁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氣場本就不小,平常不經意時流露出的一點霸道已經夠震懾人了,現在冷著臉眼神凜冽的模樣簡直活像一尊煞星,讓平常和他不怎么互動的嚴常樂都覺得有些脊背發涼。 機場里的其他乘客更是不用說了,雖然看到邵衍的臉后都在暗自猜測是不是來了什么明星,身體卻都很誠實地有多遠躲開了多遠。再加上嚴家人和邵家人看起來都是氣勢非凡,嚴岱川平時還都要貼身帶著幾個保鏢,一堆人怎么看怎么不是善茬,浩浩蕩蕩地從大門進來以后,他們方圓三米的范圍內竟然都成了真空地帶。 邵母湊在兒子身邊不斷地叮囑這個叮囑那個,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并且反復重申讓邵衍一定要按時吃飯不要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她也是為這個兒子cao碎了心,如果可以的話肯定是要收拾行李和邵衍一起回a市的,只是現在s市上層太太們的關系網她剛剛有所突破,說什么也走不開。對兒子的為人她是絕對信得過的,哪怕在從前不這么懂事的時候,邵衍和邵家身邊那群頑劣不堪的二世主都從來沒有過交集,她主要就是擔心邵衍交到壞朋友。家里的情況眼見好轉了,經濟也慢慢富裕了起來,難說會不會有人起什么歪心思拖邵衍下水。 邵衍對她的關心還是很受用的,雖然偶爾也覺得有些煩,但一點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不斷隨著她的叮囑點頭應是。邵母喝光兩瓶礦泉水之后終于說得差不多了,鹿一樣的眼睛盯在邵衍身上,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邵衍被她看得心軟,順從心意地輕輕抱了抱她,邵母被抱得一愣,回擁的時候忍不住朝邵衍臉上親了一下。 邵衍摸著臉對上母親無辜的視線,心中不自在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在電視上看到了不少類似的情節,很快又放寬了心。他轉頭看向邵父,邵父從口袋里掏出錢包,取出槽里的一張卡來遞給他。 這張卡也是黑色的,邵衍已經有一張一模一樣的了,而且到現在也沒用過。用不上的東西拿來干什么?他下意識想要推拒,卻被父親拉著胳膊強制塞進了手里。邵父不像邵母那樣煽情,只是安靜看了兒子一會兒,欣慰地抬手拍了拍邵衍的肩膀:“長大了,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碰到什么困難記得不要逞強,一定要給爸爸打電話?!?/br> 邵衍抱住他,感受到邵父有力的大手在自己后背輕拍,一副非常不舍得卻又壓抑著自己情感樣子。他想了想,還是在分開之前在邵父的老臉上親了一下。 邵父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盯著邵衍看了一會兒后迅速轉開了頭,眼眶變得紅紅的。 邵家這邊膩死人的氣氛讓李玉珂嫉妒極了,她瞥了自家正一臉嚴肅地盯著邵家人互動的兒子,眼中的期冀還沒生出就被立刻消失了——嚴岱川要是真的親她,她心中的驚嚇絕對比欣慰要多。 邵衍和父母說完話,慢吞吞走到嚴岱川面前。剛出門的時候他還覺得父母送自己出門的陣仗太夸張,現在真正到了分別的時候,心中的不舍才沖破防御涌現了出來。這種情感對他來說是很陌生的,邵衍也從沒嘗試過這樣毫無保留地把情感傾注在什么人身上。面前的這些人堪稱他人生路上出現的奇跡,來到現代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是能擁有家人和朋友的。 嚴岱川和邵衍的心情一樣復雜,該說的話他昨晚已經跟邵衍說得差不多了,現在母親虎視眈眈地在背后監視著,也不能主動做出太親密的舉止。他就這樣盯著邵衍,對方心有靈犀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不用多余地再開口,嚴岱川心中的滿足已經很難用言語來表達了。 新年過后的嚴岱川又恢復了那樣成天不著家的“忙碌”生活,但和邵衍的關系卻奇怪的更近了。嚴岱川也說不出為什么,只是現在邵衍黏他黏得更毫無保留了,隔三差五收到御門席送來的飯菜時嚴岱川心中也很滿足。他和家人們的關系不錯,但出于性格原因,嚴家父母并不會用這種直白的方式表達自己的重視和關心。但邵衍是個相當傳統而且霸道的人,他覺得一個人順眼,便全心全意的信賴對方,給對方他所能給的最好的物質條件——就像御門席那些萬金難求的新酒新菜。 已經許久沒有被人以這樣強勢的姿態關心過的嚴岱川能招架得住才怪,公司里那群走得近的牲口每每碰上邵家司機送餐時羨慕嫉妒恨的模樣讓他快要爽翻了。尤其是前些天邵衍讓人給他送來的那壇酒,估計是看他一直不回家直接送到了公司里。嚴岱川那天恰好和一個海外的客戶簽完合同,被客戶那邊活躍氣氛的跟班鬧騰著開了酒壇,百香果酒的香味飄散開后引發的連鎖效應是相當劇烈的,嚴岱川死守住了沒把酒給分出來,打那之后整個公司的人都在背地里叫他人生贏家。 哼。 嚴岱川心想,都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背后怎么說我,其實我心里門兒清著呢。 a市是嚴家的大本營,他每個月總少不了要回去幾次,日后跟邵衍見面的機會并不少。但在看到了邵衍眼中不加掩飾的不舍后他的心情還是跟著沉重了起來,兩個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嚴岱川默默地張開雙臂。 邵衍默契地抱住他拍了拍,就聽到嚴岱川在耳邊叮囑道:“上飛機以后記得吃藥,睡一覺就到了。劉阿姨知道我公寓那邊的地址,你記得跟著她走。到a市你同學會過來接機,別到時候忘記了把人家丟機場里。最重要的,別隨便跟人去酒吧夜場那些地方胡鬧,再被我抓到一次,肯定跟你mama說?!?/br> “打小報告,你要不要臉啊?!鄙垩苋滩蛔⌒χ亓艘痪?,感覺到腰部被嚴岱川的胳膊摟住緊了緊,下意識蹭了蹭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