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一聲一聲,憔悴而哀傷,似是嘆盡了他一生的悲苦。 良久,老者拄著拐杖站起身來,第一次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諸葛傲霜,卻在撞上諸葛傲霜漆黑的瞳孔時愣住,隨即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等了那么久,那個人沒有等到,卻等到了你?!?/br> 這個老者莫名其妙的話語讓金鑾殿上的所有人都傻了,不知道這個老者在胡言亂語什么。 “裝瘋賣傻的東西!膽大枉為到了這個地步,竟然敢到當今陛下面前放肆!”金鑾殿上突的站出來一個官員,大喝一聲,就要將老者拿下。 老者站在原地不動,只是搖著頭嘆了口氣,道:“十年苦讀,爾等枉為讀書人?!?/br> 那人聞言一窒,伸出手就要給老者狠狠一拳。 諸葛傲霜眼角一掃,立在她身旁的小太監忙上前阻止了這官員的動作。 “摘了他的頂戴花翎,退朝?!敝T葛傲霜站起身來,不管眾人的錯愕,徑直走回了養心殿。 身后眾人張口結舌,卻是看著那位出口說話的官員幸災樂禍。 老者卻搖頭依舊嘆息,喃喃的念道:“枉為讀書人……枉為讀書人阿……” 那被大內禁衛軍摘去頂戴花翎的官員雙膝一軟,哭著喊著求陛下饒命的話語,可是轉眼那高高在上的人已經不在了。 任由他怎么喊,也沒有去理會他。 之后,有人在這個官員的府里,搜到了他貪污民脂民膏,官官相護,欺壓百姓的證據。 后來眾人才知道,這個人做的事情,其實早就被陛下查出來了,只是沒有找到恰當的時機罷免了他的官位罷了。 為何有此一說呢,因為有些官員同這位摘掉頂戴花翎的官員話別時,知道了他之所以會跳出來指著老者大罵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在老者的赤紅色包裹呈上去以后,諸葛傲霜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在他的身上掃,他做賊心虛之下便跳了出來。 因此,便有了之后的摘掉頂戴花翎之事。 大臣們對于這個名為慕容錦的皇帝陛下,更加忌憚起來。 而那個總是嘆氣的老者卻被宮內侍衛領著出了宮,還讓人給他雇了一輛舒適的馬車。 老者低著腦袋,坐在馬車里,眼睛閉起,又是低低長嘆了一口氣。 “老人家,您要去哪里?”馬車的車夫小心翼翼的開口問著車廂里的老人家。 在馬車車夫看來,這馬車車廂里的人可是連宮里的侍衛都親自護送的人,勢力定然不小。 “去哪里?”老者長長嘆息,閉上眼睛,卻已經打起了瞌睡。 馬車車夫半響聽不到他的回答,尷尬的只好又大著膽子再問了聲。 “絕心懸吧?!崩险叩穆曇魝鞯今R車車夫的耳朵里,馬車車夫心中一喜,“誒”的答應一聲就揮動馬鞭朝著絕心崖的方向去了。 馬車的后方,不疾不徐的跟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黑衣黑服,臉上蒙著黑布,看不清面容。 他們沒有騎馬,沒有坐車,只是用兩條腿跟著跑動的馬車,竟然沒有絲毫的落后。沿途,兩人甚至還在傳音入密的說著話。 絕心崖在白國邊境,兩人跟著馬車行了三日的路程,才看到馬車停在了絕心崖上。 馬車車夫疑惑的停車,看著老者半睜半閉著眼睛,顫巍巍的走在懸崖上,心里的惶恐無限的升起。 他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了老者的衣袖,順勢擋住了老者繼續向前的路,眼巴巴的問:“老……老人家……您這是?” 這懸崖一眼望不到底,看著老人滿臉哀傷的面容,車夫不難想象,這老人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走吧?!崩先擞霉照戎袅藘上碌孛?,聲音雖然還有著沙啞卻陡然凌厲了起來:“放你一條生路?!?/br> 車夫看著老人那雙原本渾濁的眸子里精光爆射,渾身一凜,木然的點了點頭,拔腿就跑。 車夫好似一只兔子,三兩下的就消失在了來路上。 老人的一瞪眼,一句話,竟然讓車夫嚇的三魂失了兩魄,竟然連華麗麗舒適的馬車都不要了,就這么步行著跑了下去。 車夫走后,老人半睜半閉著雙眼,逆著狂風走到懸崖之巔,扔掉了手中拐杖,就跳了下去。 身后跟著的兩人齊齊一驚,直接顯出身形來,抽出隨身攜帶的長長鐵鏈子就纏住了向下墜落的老人的腰身。 急速下落的老人身子一頓,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然后又長長的嘆了口氣,聲音沙啞無力的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何救老朽?” 兩個黑衣衛對視一眼,都看到了自己眼中的憂慮。 “鱗光,陛下只是讓我們跟著他,沒有讓我們救他!我放手了?!?/br> “鱗昌,這你可不能隨意放手。陛下讓我們跟著他,定然看出了什么,若是這個老者死了,豈不是死無對證?若是陛下想要查一點什么,可就沒有結果了?!?/br> 老人被鐵鏈吊在半空之中,兩個黑衣衛絲毫不管吊在空中,快被鐵鎖勒的腦充血的老人,傳音入密著。 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靜止。 只要兩個黑衣衛稍稍的放一放手,這個老者,就將掉落懸崖,死于非命。 終于,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老者被兩個黑衣衛拖上了懸崖,帶到了皇宮,御書房里。 諸葛傲霜坐在御書房里,單手支著額跡,看到老者的到來,絲毫沒有意外,只是柔和一笑:“老人家,以后,你就住在皇宮?!?/br> 她的笑容,看似柔和,可是卻掩蓋不住她眼里的冷漠。 她說的話,也完全就沒有給老人任何回絕的機會。 老人不說話,又是長長嘆氣,背脊竟然瞬間的佝僂了下來,然后點了點頭,由著諸葛傲霜的兩個貼身宮女帶去了客房。 御書房內,至此便只剩下了兩個黑衣衛,還有諸葛傲霜三個人。 諸葛傲霜端坐于書案后,看著兩個黑衣衛淡淡的問道:“你們覺得,他可會武否?可覺得,他有何地方有異否?” 兩個黑衣衛思索良久,同時搖頭,開口道:“屬下不知?!?/br> 諸葛傲霜呵呵一笑,當著兩個黑衣衛的面磨了磨,拿了宣紙,就動作輕快的畫起了畫。 兩個黑衣衛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不知道他們這位新任的皇帝陛下為何會在他們面前突然作畫。 約莫也就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他們就看到原本空白一片的宣紙上赫然印上了一個雪袍墨發的男子。 男子一身雪袍,慵懶的靠在車廂內,長長的眉毛斜飛入鬢,黑眸微微瞇著,鼻梁高挺,眼神清澈如天山上的圣水,整個人好似不識人間煙火的神祇。 他雖然是在畫里,但是兩個黑衣衛在諸葛傲霜將畫豎起來的那一刻,他們竟然不一而同的跪倒,朗聲高呼:“參見主公!” 第068章 逆天的事情 當他們喊完,才猛然記起,他們的主公已然不在了,而現在這個清冷如雪,高潔如月的少年,現在只是存在于在這畫里。 頓時,兩人的眼中都有著nongnong的哀色,肩膀也在瞬間垮了下去,身子僵硬的竟然都忘記了站起來,依舊直挺挺的保持著大禮的姿勢跪著。 諸葛傲霜淡淡的睨了一眼畫上的男子,淡淡的吩咐:“拿著這張畫去找他,不管是生是死!” 聲音淡然,卻是鏗鏘有力,讓兩個黑衣衛身子一震,大聲答道:“是!” 等到兩個黑衣衛也退了下去,諸葛傲霜才望著堆滿奏折的書案,嘲諷一笑:“我可不信,你真的就這樣沒了?!?/br> 隱約間,她覺得她依舊沒有破局,依舊在一張巨大的網里,好似一只被蜘蛛網困住的小蟲,再怎么掙扎也脫離不了這張網。 她的指骨握的發白,淡淡冷笑。 她相信之前的一切是真的,她沒有冤枉過秦清玄,可是,卻隱隱間覺得,她知道的其實只是一個角,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而已。 秦清玄,你在里面,到底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心,莫名的痛,可是卻被諸葛傲霜冷笑著掩藏進心底的最深處。 似乎,她的心,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漸漸的硬了。 她的表情,也在她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漸漸的不形于色了。 她似乎是真正的可以獨當一面了。 “陛下!木將軍回來了!”就在她思考的當口,門外立著的小太監恭敬的給她傳著話,告訴她木語堂來了。 她微微點頭:“讓他進來?!?/br> 木語堂一身赤紅色錦袍走了進來,整個人比起之前又黑了些。 而在木語堂的身后站著一個紫袍少年,身材頎長,一雙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著諸葛傲霜,眼里滿是掩飾不住的笑容。 “白塵參見公主殿下!”沒等諸葛傲霜喊他,他就已經規規矩矩的給諸葛傲霜行了禮。 諸葛傲霜沒有驚訝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笑,道:“坐吧?!?/br> 白塵也不客氣,在諸葛傲霜的對面坐下,而后道:“公主,沒想到白塵在有生之年還能再次見到您?!?/br> 諸葛傲霜眉梢一挑,道:“白塵,你何必在本宮面前裝?本宮重生不是你幫助的江皇?若不是,本宮還真是不信?!?/br> 白塵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欣慰的道:“公主不愧是公主,才剛見面公主就知道您的重生有微臣的功勞?!?/br> 見白塵沒有再否認,諸葛傲霜朝著木語堂看了眼,發現木語堂也沒有什么驚訝的表現,便輕輕蹙了眉:“木語堂,你可知罪?” “屬下知罪!請公主責罰!”木語堂低著頭不敢看她,只是一張臉上的表情不再似往日那般木然,稍稍的有了一絲激動和窘迫。 那次火藥之事,確實是他破壞了。 沒想到,他不說,公主就知道了! 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殺了他這個破壞計劃的人,也不為過。 可是,木語堂依然堅定著,不后悔! “下去領三十大板?!敝T葛傲霜沒有絲毫的留情,淡淡的吩咐了句,便帶著白塵朝著養心殿的方向而去。 諸葛傲霜如今住在鳳鸞殿,所以養心殿現在是江毅住的地方。 而兩人進去的時候,正看見江毅整個人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他的塌邊立著一個女子,女梳著雙丫髻,一副丫鬟打扮,一張鵝蛋臉,甚為嫵媚。 女子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見到是諸葛傲霜來了便跪倒在地行禮道:“參見公主殿下?!?/br> 諸葛傲霜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示意她起來,便帶著白塵到了江毅的塌邊,自然的拉過江毅的手遞到白塵的手邊,道:“你看看他狀況如何,本宮只能拖延他救治的時間,無法將他完全治愈?!?/br> 白塵接過江毅的手腕,蹙著眉把了脈,又翻了翻江毅的眼皮,隨后撫了撫他自己光潔的下巴,愁容道:“他的命盡了?!?/br> 白塵說的自然,雖然帶著愁容,但是說話的時候竟然流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江毅的命到了盡頭一般。 諸葛傲霜一急:“怎么會?不是已經挺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