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不甘心,真不甘心! 阿嫵想要掙破看不見的繭,他拼命地要將她纏裹,束緊她的魂魄。 聽到里面動靜,沒人敢進來。聽到女子嘶叫,宮婢面面相覷,不禁抖擻,隨后猶如瓷人靜立。 阿嫵打不過他,一點一點耗光了氣力。他伸手扯開了她的衣,如輕易地拉去一只蝶的翼。 “這些年你可安分,嗯?”他獰笑,口氣像譏諷。問沒有用,最穩妥的是親自驗證。 十年的貞是為他而守,阿嫵不愿被這般奪去,她憤然掙扎,可惜都抵不上他一手之力。他的大掌緊扣住她雙腕,她就如被釘死在砧板上的魚動彈不得。他探入兩指挑撥,隨后硬生生地擠入。 又是一次屈辱,比初次更甚、更痛。阿嫵抿緊泛白的唇,全當是場噩夢。 他喉里滾出舒坦沉吟,喃喃低語:“很好,很好……” 錦案隨之搖晃,碟碗一陣瘋狂顫響,情至深處,他扳過她的臉,面向那塊妝鏡。 “看清楚,你是我榮灝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鏡中兩個糾纏的影,正如獸一般交、he。她看清了他的臉,看清了他在廝咬,看清他一點一點將她吃了個干凈。 此時,痛苦無用,恨亦無用。阿嫵想到明年花開,她就能回家了。 慢慢的,榮灝停下瘋狂,不知是累了,還是別它。他伸手撥去擋住她面的發,再將她的臉輕轉歸正。 那雙眸子空洞如無物,猶如死去的眼。他看了不由揪起一陣心痛,低頭輕輕吻上她的眉心,緩了動作,溫柔相待。 ☆、第85章 這算番外的85章吧 平洲的黃沙一望無垠,白日里悶熱,夕陽落下又冷得透心。雖說大漠景色壯麗,可千層不變的風景總會有看膩的時候。他是軍中最奇怪的人,每當日落他就會坐在城頭,看著火日落下,萬物歸息。 聽軍里的老兵說,他原本是大官的兒子,不知道犯了何罪被貶到此地,呆在這里已有十年。好在十年內有了他,榮軍才能得以大勝,可是這番無人能及的軍功,只讓他官加一級,掛上鎮撫一職,實無大權。 “咦,你們是在說潘將軍吧?” 一顆腦袋冒了出來,把閑扯的二人嚇了一跳。見是新來的小兵,二人不屑啐聲,接著作鳥獸散。 “呸?!?/br> 那小兵朝二人背影唾了口,眼睛無意中一瞥,就見著火堆底下埋著地瓜,也不知是誰放在這兒忘記拿了。 小兵左右環視,見四下無人,他眼明手快地拿根樹枝挑出地瓜,再拿布裹好。他跑上城頭,那人還在,背靠石墻如同磐石。 弄不明白他在眺望什么,那副眼眸永遠靜如止水。小兵見過他殺人時的樣子,就像地獄羅剎狠厲決斷,而此時的他,讓人困惑不已。 小兵撓撓后腦勺,笑嘻嘻地走了過去,獻上撿來的寶。 “潘將軍,這是孝敬您的?!?/br> 那人紋絲不動,如同神游過半晌才移了目光。 小兵裂開大嘴,笑得傻呵呵,隨后熟絡地挨他坐下,掰開熱呼呼的地瓜分他一半。 “是我,豆子,您救過我一命,不記得了?” 潘逸看著他滿是期待的眼搖了搖頭,他救過很多人的命,不記得他是哪一個。 豆子垂頭嘆了口氣,小聲咕噥著:“都說了五次,還是不記得?!?/br> 說罷,他啃了口地瓜,一下子燙到舌頭,呼呼哈哈地叫了半天。 潘逸笑了,一開始悶著聲雙肩發顫,到最后干脆前俯后仰,捶胸頓足。豆子覺得莫明,撓了幾下腦袋瓜。 潘逸笑著道:“我記得你了,你叫豆子?!?/br> 豆子有他年少時的影子,憨厚青澀,呆頭又呆腦,突然之間讓他撿回幾絲流逝的光陰。 這么多年來,潘逸都是一個人,人人都知他被貶到此處,官大些的怕惹上是非,幾乎無人愿與他交友為伍,而沒官的那些見到他又寒磣,不怎么親近。這番死纏爛打,豆子還是第一個。 之所以為般,是因為豆子欠他一條命。遂河之戰,潘逸把豆子從死人堆里拉回來了,潘逸自己早就忘了,但是豆子記得,曾經有個人給過他再活一次的機會。 幾番來往,兩人便熟絡了,有時還一起喝酒閑聊。豆子小人膽大,什么都敢問,例如:你家在哪兒呀?這么大歲數咋不成親呀?潘逸從不回話,只是一笑而過。 越是悶著就越是想知道個所以然。慢慢地,豆子就發覺潘將軍正值龍虎之年,連個相好都沒有,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打仗,沒有半點男人情趣。 經仔細琢磨之后,豆子心頭一緊,想到以前聽說過龍陽之好,一下子就覺得屁股疼。他疑神疑鬼打量人家半天,心里毛毛的,晚上值守若是一起,他還多穿幾層褲子,怕有閃失。不過久而久之豆子便明白人家丫根兒對他沒興趣,想來也是,自己滿臉痘,長得三大五粗,姑娘見了都不喜,潘將軍怎么會看得上呢。 豆子放心了,長舒了一口氣,但找不到原由,他總是不舒服,只好編個理由,自認潘將軍定是修道之人,誤入歧途當了兵,怪不得他還識字呢。 那年冬來得早,十一月就冷得不行。連年交戰,平洲滿目瘡痍,過冬的糧食都備不齊。仗打得久了總有怨氣,誰都想回家吃上香米飯。興許當官的也這么想,所以就讓潘逸做前鋒出戰,自己躲在府里吃香米飯。 豆子為他鳴不平,為何這么多將軍,偏讓他去送死。潘逸卻不吭一聲,提上紅纓槍,結集幾隊人馬,輕裝上陣。 這一戰打得極其艱難,糧草供給不足,只好啃草根吃樹皮,小豆子叫苦連天,心想定是上輩子做太多惡事,這輩子來當兵。大概老天垂憐,無意中他們抓到個戰俘,沒想此人位高,稍加手段便知無不言,結果就把周國賣了*。這下可好,有了此消息他們離回家那天就近了,不過當官的怕其中有詐,不敢冒險一試,結果又讓潘將軍去送死,未曾想大打勝仗,改寫多年不變的戰局。 小豆子是何其崇拜,簡直把他當神來拜。這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吹一吹,周國就會降了,可他們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能輕舉妄動,得集結所有兵力,一舉攻破。聽聞榮國與達喀族有盟約,緊要關頭自當同甘共苦,不知那群披獸皮的家伙哪兒來的靈通消息,文書出了沒幾天就自覺找上門了。 小豆子聽人說達喀族提了個怪要求,榮君得知后竟然決定御駕親征。 哎喲,長這么大還沒見過一國之主,回鄉能吹上個幾天幾夜啊。 小豆子激動得幾晚沒睡著覺,光想著該怎么告訴鄉親父老,國君與他相談甚歡,還夸他是棟梁之材。第二天,小豆子把此想法告訴潘大哥,沒想潘大哥比以往還要深沉,坐在老地方一言不發,就像個石頭人。 潘逸與小豆子想得不同,這一天他等了十年,真當來了卻是迷茫。小豆子在旁邊連珠帶炮說個不停,似乎力氣多得用不完,與之相比,潘逸真得覺得自己有些老,額上都有了紋,他怕她不喜歡如今這番模樣,他怕見到她說不出話,他怕她把他忘了。 不知不覺,潘逸變得煩燥難安,整日獨自嘆氣。小豆子看在眼里覺得奇怪,好心問他,他只字不說,一個人蹲在邊上死沉著臉。 算了,天干氣燥,人總有不舒服的時候。 隨君臨之日將近,城內不由劍撥駑張。小豆子聽說還有兩天國君就到,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掉以輕心。其它人都是如此,潘大哥卻不慌張,倒像藏掖著心事,低頭悶聲的。 “潘大哥,你可見過國君?他長什么樣呀?”小豆子好奇,不由問道。 潘逸目光微頓,像是思忖,過半晌才緩緩開口,說:“不曾見過?!?/br> “明明就是見過的,王將軍他侄兒的小廝說了,你以前是國君身邊的紅人?!?/br> 豆子不悅地在肚子里嘀咕,兩眼偷瞥其神色。逸面色如常,一點也沒撒謊的樣子。 事后,豆子又覺得不對,若真是紅人,念著舊情榮君也應該安排個好差,哪有車輦到這兒,讓故人位列最后的道理?一定是那小廝坑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的爛消息。 天元五十六年,秋。 榮君御駕親征,率三十萬兵馬入了平洲。一入平洲城,萬民齊聲高呼,鼓擂之聲震顫天地。 儀仗精騎在前,龍輦華車在后,浩浩蕩蕩,氣勢如虹。豆子張大嘴巴驚嘆不已,果然這國君排場要比鄉里李富娶妻還要大個百倍。 這龍君駕到,自是如臨大敵。龍輦尚未停穩,大小將軍已至前跪地相迎。豆子賊溜溜地瞟了一圈,眾將之中沒有潘大哥,接著他又偷偷拔長脖子窺視,還是沒見潘大哥,倒看見幾個身披狐皮的異族人。大約他們就是達喀族的,這耳朵上還掛牛鼻環。 豆子心里嘀咕,忽然一雙利目掃來,他忙把頭低下,接著又不死心地抬眸偷睨。不經意間,他看見龍輦后有一輛墨車,什么木頭制的他不知道,總之貴是一定的,只是這車身有些小,看來像是女人坐的。 唉……王就是王,打個仗都能帶女人,哪像他們逛個窯子都是難。豆子暗自抹起心酸淚,眼見余光突然見到一個熟悉身影。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潘大哥,他與這群毛頭小兵一樣,跪候在旮旯地,只是盔甲好些。 真是替他不值,說是軍功,他能稱第一,偏偏吃得比別人差、穿得比別人差,官也沒別人大。豆子在心里哀嘆,忽然之間他發覺潘大哥看的方向與他一樣。他沒看龍輦,而是盯著墨車望眼欲穿。 第一次,豆子看見他露出這番期待的神情,那雙眼眸柔情似水,又交雜了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愁。就在這么一瞬間,他從死氣沉沉中活了過來,會喜會悲會怒。 豆子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那輛墨車,心里直發癢,他恨不得能立即沖過去,把車子里的人拉出來,好知道她是誰,長得什么模樣。正當有些動靜,突然有人高吼:“背身、低頭、回避?!?/br> 話音剛落,一陣鐵甲鏗鏘,眾兵紛紛轉身以背相對,不得已豆子也只好跟著轉過身去,他邊轉邊往潘免那邊偷睨,潘逸本是一雙有情眸,眨眼之間變得殺氣騰騰。 豆子心里泛疑,又不得不順著軍命低頭回避。不久,他終于聽到動靜,有人下了車輦。 作者有話要說:唉……寫到這里了呢,離結尾越來越近了,真是辛苦跟在我這磨嘰后面的親親們啊~~~~某狐這幾天在想之后寫什么文,腦子里有一個逗逼現言、一個逗逼版古代靈異or仙俠。這兩個故事都喜歡,恨不得一起干了,不過以我這個時速,不想多說,哭一會兒去。 糾結中~~ ☆、第86章 國慶快樂 聽到車外鐵甲鏗鏘,阿嫵方才回神,她就如做了一場冗長的夢,醒來之后渾渾噩噩。 到了嗎?阿嫵小心伸出小指,挑起一角簾窺探。車外鐵騎精兵整齊對列,眾將伏于龍輦之下,匆匆一掃未曾見到他。 風卷細沙溜入簾縫,不知是這沙還是別它,阿嫵忍不住淚如泉涌,怎么也拭不干凈。 “恭迎陛下圣駕?!?/br> 車外,眾將擊甲齊呼,士氣振得地動山搖。阿嫵又瞥了一遭,仍未見他。 龍輦內,榮灝睜開迷離鳳眸,也如做了一場不該有的夢。心頭似有千斤重,他輕輕撫平袍上細褶,整齊襟口,然后不疾不徐下了輦。云紋長袍流過雕虎腳凳,墨履落地不染千塵,儀容自是風雅華美。 玉暄見之凝了目光,暗中打量琢磨。十年光陰似乎未在榮灝身上積淀,他還是當年的紈绔子弟,一雙眼傲睥萬物。 榮灝抬眸,正對上玉暄。他微怔,隨即柔緩了目光,笑容和煦。 玉暄款步迎上,鞠身捧心,施以丹蘭大禮。十年的精雕細琢,他已經不是慘綠少年,豪邁颯爽之氣如同蛟龍。榮灝眼波微轉,悄然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如今蜜色臉上的那雙眼,真是和阿嫵像極。不知是否因這艷陽耀沙映襯了這副琥珀金眸,一時間他竟有些目眩。 果真是我老了嗎?榮灝暗念,接著又莞爾道:“玉暄,多年未見,你真是讓朕刮目相看?!?/br> 玉暄淡然一笑,兩眼無懼,坦然回道:“陛下言重,多謝陛下當年救命之恩,我定當回報?!?/br> 榮灝聞后失聲輕笑,略蹙的眉頭看不出喜憂。他側首,壓著聲命福佑請嫵妃下輦。話音剛落,福佑連忙鞠身領命,搬來腳凳置于車下。 侍衛命人回避,齊唰唰地一陣動靜,眾將士以背相對,然而那垂有褚紗簾的墨車無動靜,好似空殼。 玉暄的魂顫了下,一下子被打回原形,成了當年局促不安的青蔥少年。他面露焦急,見不著人,不禁松了襟上狐圍,焦急地往前邁了小步。 血濃于水,這一天他等得夠久,他想阿姐也定是等了很久。 這十年,她過得可好?是否瘦弱了?玉暄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可千呼萬喚人就是不出來。 良久,福佑頗為尷尬,他稍稍側首瞥向榮灝,先前寒暄時他還和顏悅色,此時已冷若冰霜。無奈,福佑只好調起高嗓,大聲道:“恭迎嫵夫人?!?/br> 終于,簾后之人有了反應。福佑松了口氣。玉暄似被人提筋,幾乎踮起了腳。 “阿姐?!彼挥奢p喚。 阿嫵聽到了這一聲喚,打簾的手不由微頓,心潮如巨浪,好不容易才平息。她收斂起喜怒哀樂,撩簾而下,猶如一靈鳥,點過腳凳輕穩落地。披帛如煙,袖如翼,迎風展揚又悄然落下。 這般細微聲響,別人不覺。潘逸卻不由自主戰栗,忍不住想回過頭去。他微微側首,被一聲咳提了醒,他只好繼續靜默,同那些個無名小卒一樣作個人俑,紋絲不動。 玉暄終于見到了阿嫵,他迫不及待迎上,像小兒般莽撞不堪。而這十年未見,阿嫵不知胞弟何種模樣,見到一人颯然走來,她竟然沒認出他,他再喚了聲“阿姐”,她才知道這是玉暄。 “玉……暄?!?/br> 阿嫵如夢初醒,她低聲呢喃,淚半含眸中,伸出雙臂卻發覺玉暄已不是從前孱弱的豆兒。他就如一座翠峰迎面壓來,而她不能也不必再把他護到懷里。 玉暄正如父王當年所期盼得那般英偉傲然,阿嫵高興,張了口卻說不出話。玉暄握住了她發顫的雙手,極緩極輕地道了聲:“阿姐,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