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一道影飛竄過來,撲向她的懷。小魚欣喜萬分,伸出雙臂將他接住。沖來的力道太大,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幾步。緩神之后,她捧住他的臉細細打量,原以為他只及她的胸,沒想到兩年不見,他竟然和她一般高了。 “阿姐!” 玉暄激動地將jiejie抱住,不知是哭還是喜,身子不停地發顫。 “阿姐……對不起……阿姐……” 他痛哭流涕,細致五官扭作一團,他和小魚很像,偏偏小魚得了男兒性子,他卻柔弱得像女人。 那多么苦,她是為他而受,他知道,她也知道。就因這僅存的血脈,小魚無法去恨,她硬忍淚水,伸指在他腦門上一彈。 “我回來,可不是為了見你哭?!?/br> 玉暄聽后抽泣著收淚,他使勁吸鼻子,淚還是不聽話地落下。小魚輕握住他的手,見到他左手小指上的瑪瑙甲套,她的心就狠揪了下。 甲套之下是枚斷指,一半長在他手,另一半帶在她身。 小魚不敢多看,匆匆忙忙地將袖里的東西塞到他的手里。侍者眼尖看到了,便探頭瞄上幾眼,原來是個梅花簪子。 “來不及帶東西給你,就隨便買了這個。記得要收好,說不定以后用得著?!?/br> 溫柔笑語聽來平常,玉暄琢磨出了零星半點,他點頭,將jiejie千里迢迢帶來的禮放到懷中。 玉似的兩個人賽過了這良辰美景,他們嬉笑耳語,每走一步都形影不離。侍者不離他們左右,他們話說得輕,他便靠得近;說得響,他又拉得遠。走了幾步,說了些什么話,他都一一記著。 過了沒多久,侍者走到他倆跟前,恭敬捧心道:“殿下,天寒衣薄,你還是回殿歇息。王若知道,會怪罪于臣,臣擔不起?!?/br> 這番話剎了好風景,淚還未干,人就得走。王暄不敢反駁,小魚也沉悶,稍過會兒,她笑著拉整他的衣襟,再拂去他肩頭丁點塵砂。 “你身子不好,要多歇息。jiejie在這兒,不會走了?!?/br> “阿姐?!闭f著,玉暄抿嘴,似又要哭了。 小魚故作慍怒,狠捏了把他的頰。 “都十三歲的人了,別哭,不許哭?!?/br> 玉暄點頭,吸吸鼻子收起淚,依依不舍地隨侍者走了,一步三回頭。 兩年光陰,只換來這片刻相見。小魚笑著,再難過也笑著。 ☆、第32章 我是想睡覺的第32章 小魚住的殿叫云水窯,和她以前住的殿,名字一樣,擺設也一樣。 空了兩年,再回到此處,心境又是大不一樣。新來的婢女見到她,勤快地跑來俯身行禮。 “公主,婢子剛來,名叫……” “打住?!毙◆~一盆冷水澆上?!安挥谜f名字,你在這里呆不了多久?!?/br> 話落,她便往里走去,脫光了衣,如條鮮活的魚兒跳進池里。 婢女悻悻然地走了,本想討人喜歡,沒料碰一鼻子灰。她并不知道云水窯的婢奴半年就換,有些剛叫上名就走了,所以小魚懶得記她名字。 池水是咸的,有股海的味道。以前父王為讓她高興,就將喀爾海的水搬來,造出了這片天地。 小魚一入其中便忘記憂愁,游得自在歡暢。她沉入水底,旋了個身,青絲如墨渲染散開。她撿起小貝殼,把玩片刻,松開手看著它又極緩極慢地飄沉于底。 咦?前面有珍珠?!她扭身甩腿游過去,小心翼翼撿起藏在扇殼內的綠珠。這珠子又大又亮。尋到了寶貝,她高興至極,踢腿一蹬游上水面。 池邊多了個影,一雙眸就如這水一般湛藍。 藍若半蹲著,望向水里的魚。她□□,沾過水的凝脂在暖陽下晶瑩得幾乎透明。她的長發如同海藻垂于胸前,偏偏掩住了誘人□□,恰似欲拒還迎。 眼前美景如畫,藍若欣賞得入迷。小魚看到他,一點都不害臊,反而像看著稀罕物,眼神大膽異常。 藍若莞爾一笑,小魚翻他個白眼。 她沉入水中,池水又變得平靜無瀾,正當藍若尋她時,她突然竄出水面,兩手勾住他的頸,嘴吻上他的唇,一把將他拉進池里?!斑侧獭币宦?,激起一朵無比香艷的水花。 水波輕柔,無論是人還是聲,也跟著柔和起來。她如水蛇纏著他,嘴牢牢覆在他的唇上,光陰凝在此時,耳里聽見的,也不知是誰的心跳。 突然,嘴上一陣刺疼,小魚咬了他,緊接著池中的海水好像全都要鉆到這個傷口里,火辣般的燒疼。 藍若捂住傷處,迫不及待游上去。出了池子轉過頭,小魚已經披上長袍。他的嘴疼得冒火,她的步子卻是悠哉,連頭都懶得回。 藍若舔了下嘴上的傷,莫名輕笑。他站起身,拖著一身的水珠,跟她入了云水窯。 小魚不理,待沐浴更衣之后才從內殿出來。藍若仍是濕答答地坐在椅上,溫文爾雅地品茗,也不顧腳底下的一灘水。 “替左使拿塊布?!?/br> 或許是動了惻隱之心,小魚吩咐婢女拿來布巾。藍若接過擦了把臉,然后就把巾帕疊整擱在案上。 “你也不請我喝頓酒?” 小魚哼笑,說:“憑什么?” “憑我們間的情誼?!?/br>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我有情?這么稀罕的事,我倒要聽聽?!?/br> 她挑眉,似在挑釁。藍若溫柔淺笑,真有些摸不著邊際。 看來酒喝不著,他是不會走了。小魚干脆讓人擺上美酒烤rou,請他吃頓好的。 藍若脫去濕袍,盤腿坐在炭爐邊,一面喝酒一面烤火,吃得十分愜意。 看著舔rou的火苗,小魚兩眼出神,忽然之間她想起那么一個人,不知此時此刻,他在做些什么。 藍若斟上一杯酒,送到她眼皮底下??吹奖戌?,小魚收回心緒,接過一飲而盡。 藍若又斟上一杯,笑著道:“這杯我敬你,多謝相助?!?/br> 話完,他先干為敬。小魚卻沒心思喝這杯酒,兩指捏住銀盞,把玩許久才灌入口中。 幾杯下腹,她有些醉了,話也多了起來。聊到燕王府時,她皺眉苦笑,打趣說道:“你可知,我疊紙疊得手指頭都紅了?!?/br> 藍若也跟著點頭,呵呵笑著道:“哪有我吃下去的多?我都快成羊了?!?/br> 談笑之間,少了先前的沉悶。炭燒得旺,他倆也就靠得近。一把火,疑真疑幻。 不知什么時候,小魚靠上了他的肩頭,呼吸之間一股酒香,她說著兒時趣事,又聊到榮國,本是兩件不著邊的事,一個酒嗝便連在了一塊兒。 其實幾年前,她與藍若就是這般親近,她黏著他,喚著他,拉著他的袖做他的小尾巴。 那時,她不叫他藍若,而叫他先生。 “先生,小魚舞跳得可好?” “先生,這字寫得如何?” “先生,求你帶我們走?!?/br> …… 然而藍若沒幫她,門就在前邊,她卻出不去。 父王來了,親手砍下弟弟的手指給她瞧。 撕心裂肺的叫喊,凄厲得如鬼哀嚎。她的身上血跡斑斑。 之后,他們沒敢再逃。 “藍若啊藍若,你可知我喜歡過你?” 小魚借著醉意,枕上他的腿,隨后伸出蘭花指,在他面前“浮香”“承露”。當初,她就是拿他教的這些,迷了榮灝的眼。 藍若突然抓住她的手,輕輕按回原處。興許他不吃她這一套,好讓她別浪費功夫。 小魚笑了,眼神狡黠得很。她坐起身,雙手托起烏發扭了圈脖子,半夢半醒呢喃道:“累了,我要去睡了?!?/br> 話落起身,衣尾似帶了絲眷戀,拂過藍若的手背。藍若凝住溫柔淺笑,跟上她的影,入了她的閨房。 云紗如煙,起伏之間,只看到地上兩個虛晃的影糾纏在了一塊兒。婢女們羞紅了臉,馬上拉緊簾,退居一旁。 終于,沒有眼睛盯著,小魚的酒也就醒了,不過她的手依然攀在藍若的身上,望著他的眸笑意盈盈。 剛才那么一瞬間,差點就被她騙了。藍若看出她沒醉,便湊過去,在她耳邊低問:“你想要什么?” 小魚媚笑,手指撫上他唇上的傷,說:“我要你幫我,因為是你欠我的?!?/br> 藍若無奈蹙眉,想了會兒只覺得好笑。 “我欠你什么了?” “當然欠我,若不是因為你,我怎么會被送去榮國?” 說著,她貼上他的耳畔,含著媚惑笑著說:“你明知道我喜歡你?!?/br> 藍若微顫,似乎是動了心。他將她輕輕推開,緊盯著她的眸子,肅然道:“依你這性子,早晚會出事。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求安穩。你明白嗎?” jian計被識破,小魚收起媚態,變出張無情無緒的臉。 “在他手中何來安穩?看來你比我還天真?!?/br> 藍若不語,小魚又道:“我只要你救出玉暄,” 她想得天真,說得輕巧。藍若思量之后連連搖頭。 “我就當你沒說過,若再被我聽見,我可要告訴你‘父王’?!?/br> 他斂了溫柔,拒她于千里?!案竿酢倍?,咬得分外清楚。 小魚哧笑,扭過身走到窗處。窗下有守衛巡邏,另一邊又是重重把守。她的父王,對她真好。 “父王只有一個,我的‘父王’早已死于戰火,他不過是搶了我們的賊!” 她憎恨,回頭看著藍若時,那雙眼就如洪水猛獸。 “他不是也搶了你的東西嗎?難道你就沒想過要回來?” 話鋒一轉,她又極輕蔑地挑眉,鄙夷他的膽小懦弱。 “我說了,我只求安穩?!?/br> 藍若似乎無心與她癡纏,話落便轉身離去。走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事,回頭笑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你弟弟被叫去陪酒,大概快過半個時辰了?!?/br> 小魚臉色突變,沖口大罵他“混賬!”,緊接她連忙穿好衣袍,跑出了云水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