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江的水道終于疏通，綏靖艦隊十二艘巨型戰艦協同烏天海的緝私隊，馬上在太平江上進行了一次武裝游行。龐大的船身，森冷的炮口，聳入云霄的白帆，狠狠地震懾了交趾人，交趾人實在想不明白，船居然能造這么大！

    尤其是烏天海麾下的巨型蜈蚣，飛馳如閃電，讓交趾人狠狠地過了一把眼癮，也同時讓沿岸的交趾人明白，這條河上的主人到底是誰。

    吉利斯趾高氣揚地抵達交州城下，對準城內發一輪炮彈，將鄭梉的居所夷為平地，遂掉頭回到大海。大海，才是戰艦的歸宿，進入內河，只是讓土包子開開眼界而已。

    戰艦的一輪炮彈，足足有三四百發，交州城內的人，幾乎在一瞬之間，看見鐵球鋪天蓋地砸下來，然后鄭梉的居所就消失不見，全部成了瓦礫。

    守交州？扯蛋！交州城內，從達官貴人到黎民百姓，被恐懼所包圍，惶惶不可終日。

    海軍艦隊撤退后，本來活動于禁門河的內河艦隊逆流而上，進入紅河，將范禾厲的殘余艦隊消滅一空，宣告整條紅河歸荊州軍所有。

    內河艦隊在紅河上耀武揚威，蔡明山率領驍衛軍出太原，一路南下，抵達交州的紅河對岸，金戈鐵馬、吹角連營，其陣勢嚇壞了鄭梉，一夜三驚，惟恐驍衛軍機渡河。

    與此同時，王大貴率領龍虎軍團第一軍，出南定，步步為營，沿著紅河向美德靠攏。最終，王大貴在距離美德二十里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安營扎寨，與武大恒對峙在美德一線。

    王大貴屢屢派小股兵力試探武大恒，武大恒絲毫不為所動，只是謹守營寨，并不出戰。

    王大貴見武大恒不出戰，遂派出第一營從南邊繞過美德，準備穿插至南方軍后方。武大恒反應激烈，足足派遣一半兵力圍追堵截第一營。第一營找不到任何空隙，只好無功而返。

    對于武大恒這個油鹽不進的老將，王大貴最終選擇了強攻。六千余將士，以第一營為突前，第二營和第三營分居左右兩翼，鼓噪進兵，開始與武大恒硬碰硬。

    于是，自安南之戰爆發以來，最為慘烈的攻防戰正式拉開了序幕，雙方你來我往，廝殺成一團。

    就在戰況最為激烈時，武大恒哨探忽然探知，龍虎軍團第三軍兵出海陽，乘船逆禁門河而上，很有可能在交州城下登陸。

    武大恒大懼，顧不得南方軍與第一軍激戰正酣，立即返回交州城，求見鄭梉。

    “王爺！交州守無可守，事不宜遲，當立即往西撤退！”

    武大恒面色惶急，還未行禮，就急忙說道。

    對于心腹愛將，鄭梉也沒什么講究的，絲毫不介意武大恒無禮，反而皺著眉頭沉吟道：“局勢還未壞到這步田地吧？再說，上月剛宣布，要在交州與林賊決一死戰……”

    面子，最終還是面子，致使鄭梉遲遲挪不動腳步?？偛荒茏蛱靹傉f任何人不準出城，今天就率兵逃跑吧？

    武大恒大急，幾乎嘶吼道：“面子！面子會害死我們的！”

    鄭梉被直斥其非，臉色微紅，頗為不悅，說道：“也不光是面子，再往西撤退，地方狹小，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了！”

    “退無可退也要退！”武大恒叫了一句，徑直走到一副簡易的輿圖前，指著驍衛軍駐地，道：“一旦驍衛軍往西邊進兵，紅河以北的軍隊根本擋不住，若驍衛軍攻破安沛，再從安沛渡河，我們就被完全包圍，那時真的是退無可退了！”

    安沛乃紅河上游重鎮，位于紅河北岸。安沛以上的紅河，險灘眾多，小船都難以通過，更別談蜈蚣船。

    由此可見，安沛實乃控制交州以上地域的關鍵，戰略地位非常重要。

    鄭梉悚然而驚，剎那間慌了神，忙問道：“有何策破之？”

    武大恒咬緊牙關，擠出一句話：“放棄交州，大軍西撤，死保安沛！”

    兩人正說著，忽然接到緊急軍情，背嵬營忽然出現在安沛城下，攻勢甚猛，急需援救！

    兩人目瞪口呆，還未從震驚中醒過神來，又到了一份緊急軍報：龍虎軍團第二軍由嘉平進兵，現已抵達交州紅河對岸，驍衛軍向西移動，兵鋒直指越池！

    鄭梉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揉著額頭，悔恨地說道：“一時猶豫，害了全軍！”

    武大恒乃戰場宿將，馬上說道：“背嵬營兵力不多，難以攻破安沛，我們還有機會！”

    鄭梉終于從頹勢中醒過神來，令越池、安沛一線軍隊嚴防死守，絕不讓驍衛軍越雷池一步；令交州守將抽兵五千，緊急增援安沛；令交州城內悄悄準備撤退……

    背嵬營并未跟隨驍衛軍主力從太原南下，而是在前方激戰正酣時，一路向西，翻山越嶺，前往安沛偷城。

    此前數月，驍衛軍已經接到都督府命令，令其招募兵員，為即將到來的擴編做好準備。驍衛軍將士喜極而泣，恨不得蔡明山立即發布招募令，瞬間將軍隊壯大三倍。

    蔡明山及時阻止了將士們的盲動，告誡道：“交趾人尚未歸心，即使招萬余狐疑之眾，又有何用？有被反噬的危險！招募的士兵，必須忠誠第一！”

    當然，蔡明山可以全部從徐允的弓兵中抽調。但考慮到徐允折騰出萬余忠誠的弓兵不易，維護地方治安和秩序的任務非常繁重，蔡明山沒有去sao擾徐允。

    倒是徐允主動送來兩千名質量高、視自己為大明人的弓兵，讓蔡明山千恩萬謝。蔡明山將兩千弓兵分配至各營各哨中，驍衛軍四營一下子兵力過萬，聲勢大漲。

    蔡明山又將申藝、賀錦喚來，下令道：“招募、訓練忠誠士兵的任務，背嵬營得挑起來?！?/br>
    申藝、賀錦在祿平招募士兵那一招，玩得非常漂亮，現在見蔡明山又賦予他們重任，兩人興高采烈，滿口應道：“保證完成任務?！?/br>
    蔡明山道：“現在驍衛軍可沒有大量的物質供你們去揮霍，去收買人心，祿平的那一套，現在行不通?！?/br>
    申藝、賀錦正琢磨著如何復制祿平的那一招，沒想到蔡明山一瓢冷水潑下來，讓兩人有點泄氣。

    蔡明山道：“加入弓兵、荊州軍，自然有優待，這一切，由布政使、都督府統一安排，我等不能逾越。本將倒覺得，能拿起刀槍，毫不遲疑地與鄭梉的狗腿子拼命，可以視為已經歸心?！?/br>
    申藝、賀錦茅塞頓開，大喜道：“這招比祿平簡單多了。再說，背嵬營軍官多，如賀一龍、楊武輩，都統帥過千軍萬馬，駕馭一些狐疑之眾，一點問題都沒有?！?/br>
    蔡明山點頭道：“這只是原因之一，更為重要的是，背嵬營經常出現在敵后，與敵人交戰的機會非常多，檢驗士兵和軍官的機會也更多?！?/br>
    申藝、賀錦相視而笑，謙虛道：“都是將軍照顧?！?/br>
    蔡明山不去理會兩人的馬屁，道：“兵員由驍衛軍統一招募，招募之后，全部隸屬于背嵬營，什么時候，背嵬營能提供萬余合格的兵員，驍衛軍就能擴充為驍衛軍團！”

    ……

    蔡明山一口氣在太原的礦工中招募了五千名士兵，全部扔到了背嵬營，背嵬營一下子擴充至六七千人，僅從兵員而言，已經相當于一個軍。

    申藝、賀錦在太原練兵兩月之后，接到出兵的命令，遂分背嵬營為前后三撥，望著安沛進兵。

    第一波由申藝親自率領，本準備趁著卯時賺城，可惜被守軍識破，偷城變成強攻。

    背嵬營翻山越嶺而來，沒有攜帶重武器，雖然給守軍帶來了巨大的傷亡，卻一直無法攻破安沛城。

    待申藝接到情報，鄭梉從交州派出五千援兵，正緊急赴援時，申藝靈機一動，急令后續兩撥部隊先隱藏在山中。

    他自己則率領第一撥部隊持續給安沛施加壓力，靜待援兵趕到。

    第六百六十五章 滅國之戰（十）

    安沛位于紅河北岸，從交州增援安沛的援軍，必須渡過紅河。

    援軍懼怕荊州軍內河艦隊來攻，遂往西行軍，找到一處蜈蚣船無法逾越的灘涂，從上游征集大量船只后，開始渡河。

    堪堪渡過一半，賀錦率軍從山林沖出，突入援軍陣中。

    已渡河的援軍立足未穩，又猝不及防，稍一接觸，便吃了大虧，被賀錦不停地往河邊擠壓。

    援軍將領大急，命令南岸后續部隊加緊渡河，以增加對敵賀錦的兵力。

    背嵬營為了在叢林和山地里作戰，只穿了皮甲，重武器基本沒有，攻堅能力及防守能力都不強。賀錦在援軍的堅決反擊下，居然有些遮攔不住，步步后退。

    正在這危急時刻，賀一龍從安沛下游渡過紅河后，率部突然出現在援兵背后，發動了暴風驟雨似的攻擊。

    賀一龍兵力占優，又有奇兵之效，戰斗馬上演變成一邊倒的屠殺。南岸的援兵潰不成軍，紛紛望著西邊奔逃，散入山林之內。

    最為致命的是，援軍將領尚未渡河，被賀一龍派遣重兵包圍，最終被鋼弩封喉，死于非命。

    賀一龍令士兵將主將的頭顱用竹竿高高挑起，大肆打擊北岸援軍的士氣。

    北岸的援兵見南岸的援兵被剿殺一空，主將又死于非命，士氣全無，最終演變成潰敗。

    賀錦追襲數十里，一直將數千人趕散，不成建制，方才領兵返回。

    最終，申藝、賀錦、賀一龍合兵一處，攻打安沛，安沛應聲陷落，落入背嵬營之手。

    安沛失守，越池無法堅守，蔡明山率領驍衛軍剛至城下，越池便城門大開，將驍衛軍迎入城中。

    驍衛軍迅速在越池渡河，連夜行軍，往南部猛插，試圖堵住包圍圈的最后一個漏洞，將武大恒及交州守軍全部合圍。

    狄威深恐武大恒和鄭梉拼命，驍衛軍抵敵不住，立即令龍虎軍團第二軍沿著驍衛軍的行軍路線，在越池渡河，也往南猛插。

    局勢驟然緊張，鄭梉大急，顧不得交州城內的達官貴人，立即率領城內的一萬多御林軍出城，望著交州西邊的班富茂急行軍，爭取在驍衛軍和第二軍合圍之前，跳出包圍圈。

    班富茂西邊，盡是密林和高山，只要能抵達班富茂，進，可威脅交州，退可進入山林，保命無虞。

    同時，鄭梉令武大恒擺脫當面的第一軍，往西退入山地，先保全兵力再說。

    武大恒接令后，猛攻第一軍，王大貴看出了武大恒逃跑的企圖，并不接戰，步步后退，待武大恒試圖收兵西向時，王大貴又率兵咬上武大恒，讓武大恒進退失據。

    狄威令龍虎軍團第三軍迅速渡河，堵住武大恒的去路。

    得知第三軍渡河后，武大恒慌忙分兵三千斷后，率領剩余六千多人馬向西邊瘋狂奔逃。

    王大貴令第三營死死纏住武大恒的斷后兵力，第一營和第二營緊急行軍，繞過斷后兵力，再一次纏上了武大恒。

    武大恒此時已經成了強弩之末，全軍疲累，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而荊州軍的行軍能力和體力明顯強過御林軍，雖然強行軍的距離遠遠超過御林軍，卻依然能組織起有效的進攻，組織武大恒逃跑。

    兩軍糾纏著緩慢向西移動，待到第三軍趕到戰場，御林軍再也無法支撐，瞬間陷于崩亂之中。

    武大恒見事已不可為，丟棄大軍，率領親衛逃跑。

    哪想到，第三軍將全軍的探驢組織起來，日夜追襲，在武大恒將要逃入山林之際，將其擊斃。

    王大貴在解決了武大恒的主力后，稍稍休整一番，回師逼降了三千斷后兵力。

    就此，交州城外，最大的一股兵力被清剿完畢，整個安南戰場上，成建制的抵抗力量只剩下鄭梉手頭的一萬三千多御林軍。

    驍衛軍自組建以來，除了訓練以外，還未在戰場上嘗試過一日一夜八十里的行軍速度。

    蔡明山令全軍拋棄一切輜重，不顧一切地插向班富茂。離班富茂尚有二十里時，驍衛軍與鄭梉大軍不期而遇。

    鄭梉毫不猶豫地派遣五千大軍攻擊驍衛軍，自己則親率剩余八千兵力，繼續前進，搶占班富茂。

    這個想法，與蔡明上不謀而合，蔡明山留下一營抵擋鄭梉的五千大軍，自己也親率另外兩營繼續前進，搶占班富茂。

    戰場瞬間裂變成兩個，雙方在班富茂城下及離城池二十里處玩命廝殺。

    戰況異常激烈。鄭梉兵力遠遠超過驍衛軍，又得到班富茂城中駐防部隊的增援，占據顯著優勢。

    驍衛軍苦苦支撐，就連艾能奇都身負重傷，無法堅持戰斗，由營副接替指揮。

    不過，蔡明山和鄭梉的心境完全不同。此戰是鄭梉的生死之戰，唯有消滅當面的驍衛軍，他才有活路，而蔡明山隨時會得到龍虎軍團第二軍的增援，只要一時不敗，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第二軍距離驍衛軍并不遠，僅僅只落后五十余里。就在鄭梉占盡優勢、即將擺脫驍衛軍之際，第二軍及時趕到戰場，率先攻占了班富茂。

    班富茂乃出入良山、奇山的山口通道，此時落入第二軍之手，意味著鄭梉將御林軍成建制地帶入山地的計劃徹底落空。

    全軍士氣大跌，更哪堪第二軍六七千兵力投向戰場，鄭梉大軍頃刻間亂成一團，紛紛繞過班富茂城，往山中奔逃。

    鄭梉攜裹著黎朝皇帝黎維祺，跑得比誰都快，當然他這個最重要的目標，比誰都顯眼。他往哪里跑，蔡明山的主力就往哪里追襲，最終，鄭梉、黎維祺死于亂軍之中，其余家眷，被蔡明山有意識地全部射殺。

    鄭梉余部，散入山林者，多達七八千人。后來，一些達官貴人、地主老財恨林純鴻斷了他們的后路，也紛紛鼓動百姓移居山林，堅持抵抗。進入西部山區的安南人一度超過了百萬之眾。

    蔡明山兵駐班富茂，忙著舔舐傷口，也懶得理會這幫人。

    此時，最為詭異的地方，非交州城莫屬。

    鄭梉率兵出城時，一幫死硬的達官貴人，紛紛跟隨大軍出逃?？煲纸喔幻瘯r，戰況激烈，這幫人脫離大軍，率先逃到了山中。

    鄭梉跑了，自然有人搶班奪權，都想著成為交州的掌權者，拿著交州向林純鴻獻禮，借此謀取一個好前程。不過，抱著這種想法的人實在太多，幾伙人之間明爭暗斗，互相耍陰謀詭計，力圖搶占領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