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
郭銘彥相當滿意,不停地點頭,說道:“好!錢糧的事,你不用cao心,本幕使盡心盡力地為你當好后勤大隊長!” 說完,郭銘彥又轉頭對田楚云和田楚信說道:“湖州的安穩,就交給兩位了?!?/br> 田楚云和田楚信輕松地回道:“保證完成任務!” 郭銘彥揮了揮手,吩咐道:“趁著要過年了,先讓弓兵隊長們和鄉親們多樂呵樂呵!” 郭銘彥的命令,得到了三人有力的回應:“諾!” 第六百零九章 中計 自雄威軍團突然入駐湖州后,江南的老爺們睡覺時都用一只眼睛盯著他們。 這可是被他們視為洪水猛獸的荊州軍,容不得他們有絲毫輕忽。 雄威軍團在江南老爺們的密切監視下,陸續建設了長興縣新塘軍營、德清縣禹越軍營,并將第二軍、第三軍陸續派遣至兩地駐扎。 江南的老爺們,絕不愿意看到雄威軍團擴大駐地范圍,尤其是禹越軍營,距離杭州僅僅只有五十里,這如何能容忍? 他們千方百計地反對,然而,任何反對措施,在雄威軍團強大的武力面前,顯得如此地蒼白無力。 無奈之下,江南的老爺們只好默認了這一事實,并且自己安慰自己:雄威軍團兵力過兩萬,總不能指望他們全部擠在狹窄的塘甸軍營。 此事告一段落。 緊接著,田楚信開始在湖州招募兵員。 湖州人多地少,閑散人員一抓一大把,此舉,倒未遭到湖州豪強的反對,只是冷眼旁觀。不過,招募兵員引起的轟動,多多少少讓他們心里有點不舒服。 雄威軍團將士的月軍餉至少有三個大圓,可以買到三百多斤糧食,也就是說,一人當兵,足以讓一家十口人溫飽,這顯然是高工錢。于是,招兵得到湖州貧民的熱烈追捧,也在情理之中。 湖州并不是一個招兵的好地方,田楚信費了老大勁,方才從萬余報名者中選取了千把多人。 于是,雄威軍團中多了千把多名湖州子弟兵,湖州人看雄威軍團的感覺,開始起了變化。 剛開始,由于老爺們的口口相傳,將雄威軍團說成了荊州蠻子,還說荊州人轄制了湖州人。老百姓對雄威軍團的感覺并不好。 然而,現在雄威軍團內也出現了湖州人,老百姓漸漸地將雄威軍團看成了湖州人的軍? ?,開始為雄威軍團的戰績、軍威感到自豪。 這算意外之喜,田楚信并未意識到這點,倒是郭銘彥在湖州設置的貨??偣苊翡J地察覺了這點,將此情匯報給郭銘彥。 郭銘彥立即知會都督府后勤司總管程舒,并建議程舒在湖州就近采購糧食、蔬菜等生活必需品。 程舒覺得有理,遂言聽計從,將雄威軍團除軍械外的絕大部分物質采購放在了湖州。 雄威軍團足足有兩萬多人,每日消耗的糧食,就足足有兩百多石,更別談rou類、蔬菜類的生活必需品了。再加上將士們的軍餉高,購買力十足,這一切,為湖州的商家帶來了絕佳的機會。 數月之間,圍繞著雄威軍團,居然形成了一些小集鎮,專門針對雄威軍團的將士。集鎮內的商家、伙計,無不視雄威軍團為衣食父母。 慢慢地,湖州人逐漸接受了雄威軍團的存在。 不過,當塘甸軍營派出將近千名弓兵隊長分散至鄉村后,江南的老爺們一下子蹦了起來,大呼:絕不能讓一名弓兵進入鄉村! 難怪這幫老爺們反應這么激烈,因為他們對林純鴻控制各地的節奏太熟悉了。 弓兵進入鄉村后要干什么,這幫老爺比誰都熟悉。首先,弓兵們會在鄉村組織武裝,這股武裝,絕非老爺們的家丁所能比,這意味著,老爺們想在鄉村里作威作福,首先得問問弓兵們是否答應;其次,弓兵們會搶奪老爺們的司法權,代替老爺調解百姓糾紛;緊接著,弓兵們會搶奪老爺們的征稅權,本來,鄉村里的稅收皆由老爺們代收,然后上繳至縣衙,老爺們可以趁機從中揩油,要是被弓兵搶奪了代繳稅權,他們去哪里揩油? 最后,也是最為關鍵的,弓兵們會脅迫老爺們降低田租,或者干脆脅迫他們出售土地,將他們的土地購買成為荊州的私產! 這點最為可懼,當初,林續林純鴻在枝江,可不就是這么干的? 無論從哪點出發,老爺們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弓兵大搖大擺地進入鄉村! 老爺們蹦得比誰都高,自然引起了瞿式耜、張溥、史可法諸多大佬的注意。大佬們可比這幫老爺敏銳多了,他們立即意識到,江南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若不能阻止林純鴻派遣弓兵入駐鄉村,他們在江南的根基將被連根拔起! 瞿式耜焦躁不安,一連闖入紅豆山莊數次,求錢謙益出來主持大局。錢謙益卻醉心于修明史,兩耳不聞窗外事。就在瞿式耜一籌莫展時,忽然接到拜帖,史可法、張溥聯袂至常熟。 瞿式耜見史可法親至常熟,頗為驚訝,張溥無官一身輕,到哪里都不奇怪,史可法可是有官在身,擅自離開職守,于風評不利。 不過,轉念一想,江南的根基都快沒了,史可法當然不用顧忌虛無縹緲的風評。 果然,史可法初一見到瞿式耜,立即叫道:“先是湖州,接下來估計是揚州、安慶、松江,如此一步又一步,林純鴻會把我們吃得連渣都不剩!” 史可法說的四處,分別是雄威軍團、神機軍團、霹靂軍團及龍虎軍團的駐地,可謂一針見血地指出:林純鴻之所以敢于把他們的根基連根拔起,所依仗的,就是武力! 瞿式耜和張溥都是人精,自然明白史可法的意思。 瞿式耜對史可法的看法表示贊同,皺眉道:“武夫就是武夫,能干出什么好事?只可憐咱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張溥沉吟片刻,搖頭道:“若林純鴻真是一介武夫,倒好應付。據某觀察,林純鴻早在崇禎四年時,對占據江南就有了非常清晰的思路!其謀劃之深遠,誠為可懼!只怪我們都瞎了眼,愣是沒有看出來!” 瞿式耜和史可法愕然,異口同聲地驚問道:“崇禎四年?” 張溥點頭道:“的確是崇禎四年。兩位可曾記得,崇禎四年時,林純鴻至揚州,與王大俊達成協議,由王大俊協助他建立揚州貨棧?揚州貨棧,便是江南噩夢之始!依托揚州貨棧,手中又有足夠的糧食,林純鴻率先打擊江南的糧商,徹底控制了江南的糧食市場。緊接著,林純鴻又仗著湖廣棉花產量豐富,又打擊江南的棉布商人。林純鴻把觸手伸往江南的每個角落,并依托強大的艦隊,控制了江南與海外的聯系渠道?,F在,江南除了瓷器、絲綢及茶葉,還有什么能與荊州方面競爭?” 張溥顯然說的是實情,讓史可法和瞿式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尤其是瞿式耜,甚至想起了在荊江中得林純鴻所救之往事。 張溥滔滔不絕,接著說道:“打擊江南的商人,僅僅只是第一步,有了遍布江南各地的據點,林純鴻又借助報紙大肆妖言惑眾,尤其是上次的講學,直接將兩成以上的士子拉向了荊州!” “相比較經濟滲透和引領思想,武力僅僅排在最末。這些,難道都是武夫所為?” 史可法默然半晌,囁嚅道:“的確是蓄謀已久!的確非武夫所為!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林純鴻步步為營,將江南竊為己有?” 張溥決然道:“當然不能!由于我們的疏忽,致使林純鴻得意至今,時至今日,即便已經有兩成以上的士子向著荊州,我們也要奮力反擊,人心,還在我們這里!各地的士子、官紳目前是敢怒不敢言,百姓們也不會容忍荊州方面肆意妄為!” 張溥的話,讓瞿式耜頻頻點頭,亦說道:“正是奮起反擊之時!” 張溥和瞿式耜很少cao作實務,經驗非常欠缺,或者說根本意識不到反擊的難度。而史可法一直擔任地方官,知道處理實務的難處。 就拿反擊林純鴻的弓兵入駐而言,該采取什么辦法?是武力驅逐,還是發動百姓反對,與或是通過朝廷來阻止林純鴻? 這些,都需要相當強的組織能力。 史可法擔憂地說道:“時至今日,恐怕我們想反擊,也找不到發力點!” 史可法如此悲觀,張溥和瞿式耜正待反駁,卻忽然收到了堵胤錫從北京傳來的密信。 三人一觀之下,不由得面面相覷。 良久,史可法嘆道:“林純鴻左右開弓,朝廷有麻煩。這次我們幫不上朝廷,朝廷也幫不上我們了!” 張溥亦說道:“相比較湖州弓兵入駐鄉村,江南在大明銀行能否說得上話,已經變得不重要了。根基都沒了,即便有說話的權力,也是為荊州說話?!?/br> 瞿式耜忽然猛拍額頭,大聲叫苦。史可法和張溥不解,忙問何故。 瞿式耜道:“我們中了林純鴻的算計了!林純鴻故意拋出設置大明銀行的誘餌,讓我們看到介入貨幣發行的希望,從而隨著他的節奏對朝廷施壓。他卻暗地里釜底抽薪,將整個江南變成他的勢力范圍,讓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張溥和史可法細細思來,覺得果然如此,一時皆臉色大變,說不出話來。 最終,史可法頹然道:“立即將堵胤錫叫回來吧,大明銀行已經與我們無關了。我們還是先考慮如何阻止弓兵入駐鄉村吧!” 張溥和瞿式耜皆以為然,贊同史可法的提議。 三人殫思竭慮,開始苦苦思索反擊之策。 第六百一十章 大明銀行 崇禎十一年臘月二十,長江水師在揚州附近水面的演練正式開始,李蒙申下令:所有船只不得靠近揚州段運河。 長江以南與北方的聯系,就此中斷,偶有通過陸路跨越揚州,將貨物運至高郵的數量少得可憐,與平日完全不能相比。 商家的反應,最為敏銳,聽聞揚州運河中斷后,仗著手頭有存貨,不是漲價,就是囤積,北方的市場,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這里面,最慘的要算北京。 別的城市,要么人口很少,要么大部分貨物能自給,揚州運河中斷后,影響還不算大。而北京人口將近百萬,每日消耗的糧食和貨物足以堆成一座山,幾乎有一半以上來源于江南。揚州運河中斷,整個北京一下子陷入恐慌之中。 去年,韃子入侵,運河中斷數月,好歹還有天津海路救急,然而,現在抵達天津碼頭的船只完全看不到蹤影。 甚至,市面上還冒出傳言,海舟在進入渤海時,被周林佬艦隊所阻,壓根不能靠近天津半步! 物價飛漲、人心惶惶、市面蕭條,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這就是過年時的北京。 楊嗣昌并未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除了希望江南貨物從陸路跨越揚州外,還準備了一些應急措施。其中,范永斗在其中就扮演了關鍵角色。 楊嗣昌令范永斗提前準備了大量的人力,從山西、山東及北直隸其他地方緊急往北京調運物質。范永斗拿出了十二分的干勁做這事,畢竟,物價飛漲的情況下,能運入物質,所賺取的就是平日數倍的利潤。 除了范永斗外,各地的商家也紛紛行動起來,使出渾身解數往北京輸運物質。 然而,這對北京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而且,山東、山西及北直隸的物質本身就不豐裕,驟然運出物質后,物價也急劇上漲。 北京的混亂,逐步波及至周邊,呈逐步擴大之勢。 到了最后,包括范永斗在內,所有的商家發現,已經找不到可運之物! 饑荒,終于降臨在北京頭上。 北京無糧,百姓會自動疏散至鄉村,減輕糧食壓力??墒?,邊關要是無糧,后果可是災難性的,誰能保證那幫兵老爺在吃不飽的情況下,會做出什么事來? 楊嗣昌每日對著南方翹首企盼,希望江南豪強認清形勢,通過陸路,繆力將物質轉運至高郵。同時,他又心驚膽戰地期盼,林純鴻不要鋌而走險,撕破臉皮。 經過數日的煎熬之后,楊嗣昌終于等來了堵胤錫,卻也等到了他絕不愿意聽到的壞消息:林純鴻在湖州派遣弓兵入駐鄉村,江南的老爺們如臨大敵,嚴陣以待,伺機反擊,壓根就沒有精力搞什么陸路轉運! 通報了這條消息后,堵胤錫奉史可法之命,向楊嗣昌辭行,徹底退出了大明銀行的談判。 楊嗣昌頭暈目眩,差點栽倒在地。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這么栽倒在地,再也不要爬起來。 然而,他還不能逃避:就在這個時候,朱由檢召他進宮。 楊嗣昌心里明白,他將面臨著朱由檢滔天的怒火。只是,事已至此,楊嗣昌也顧不了這么多,強撐著進了宮。 當朱由檢問起林純鴻為何突然截斷揚州段運河時,楊嗣昌將大明銀行談判事宜一一向朱由檢匯報。 這些事情,楊嗣昌一直瞞著朱由檢,這也是楊嗣昌準備承受朱由檢雷霆之怒的主要原因。楊嗣昌之所以瞞著朱由檢,主要是擔心朱由檢這個外行插手大明銀行的談判,將大明銀行這事攪黃,最終引來林純鴻的報復。 哪想到,朱由檢并未插手,最終還是引來了林純鴻的報復,把京師攪得雞飛狗跳。 朱由檢聽了大明銀行談判的過程后,一時啞口無言,沉默下來。 朱由檢沉默,楊嗣昌可不能沉默,長拜于地,泣道:“臣駑鈍,有負皇上所托,臣欲歸老,還請皇上恩準?!?/br> 楊嗣昌想到這些年來,朱由檢對他信任有加,言聽計從,任他施為,哪想到,大明的局勢絲毫不見好轉,卻越來越險惡,他心里悲苦,禁不住老淚縱橫。 朱由檢安慰道:“不是你駑鈍,是林純鴻太狡猾??!” 楊嗣昌心情激蕩,竟口不能言:“臣……臣……” 朱由檢長嘆了口氣,說道:“朝廷能任命管委會主席,還不算太壞,就依錢秉鐙所說的辦吧。不過,要加入一條,大明銀行隸屬于戶部,調整本金率、發行多少華夏幣此類大事,需走正常奏章程序。另外,管委會成員由朝廷賜予官身,發放俸祿?!?/br> 朱由檢的意思,楊嗣昌一聽就明白:朱由檢希望,大明銀行名譽上屬于朝廷,乃朝廷所設,與林純鴻扯不上半點干系。至于走平常奏章之流程,也僅僅只是形式而已,其作用僅僅在于向外界宣示,大明皇帝還掌管著帝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