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馬世奇默然半晌,忽然聲若洪鐘,厲聲言道:“如若將軍不嫌棄,邦泰獲士子官僚之心,請從世奇始?!?/br> 馬世奇的自稱由“本官”變成了“世奇”,讓林純鴻瞪大了雙眼,失聲言道:“君常公有何良謀?” 馬世奇躬身拜道:“無他謀,唯有與復社聯合!” 林純鴻大驚,“復社對林某的辱罵還少么?西銘先生名滿天下,如何看得上林某一介武夫?” 馬世奇慨然道:“將軍無需謙虛,治世之能臣放在將軍身上,一點也不為過!世奇不才,卻看出復社與邦泰聯合,實乃互補長短,世奇將立即前往太倉,盡力說服先生!” 林純鴻沉思半晌,方言道:“君常公不用急,林某并不反對與復社聯合,只是對如何聯合還有點疑慮,待林某考慮清楚,請君常公一并帶話與西銘先生。君常公不妨趁這幾日在枝江附近多轉轉,當有所得?!?/br> 馬世奇道:“正合世奇之意,以前總是霧里看花,正好趁這個機會看個明白!” 兩人攜手哈哈大笑,兩年來的怨恨與猜忌頓時煙消云散。 馬世奇要充當邦泰和復社的中間人,促成兩強的合作,林純鴻當然樂見其成。 這些年來,邦泰在軍事、工商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更是借著弓兵和貨棧將觸角伸到了四地的每個角落,成就不可謂不輝煌。但是,缺乏朝堂、士林中的代言人一直是邦泰的短板,以致于除了極少數才智之士能看出邦泰制度的優勢外,無人知曉。 東林黨諸老與邦泰維持著表面上的合作關系,不過關系也僅僅止步于利益交換,要想東林諸老為邦泰搖旗吶喊,無異于與虎謀皮。拋開東林黨,林純鴻也想過另起爐灶,培養邦泰在士林和官僚中的代言人,但薄弱的根基、驚世駭俗的政策無不讓大多數士子們望而怯步,行知書堂開辦幾年來,在讀的學子一般都是家境貧寒,或者本身對格物極有興趣之人。 這么想來,如果復社能夠看清大勢,與邦泰精誠合作,不失為雙贏的策略。復社在今年春闈中無一人中進士,張溥試圖通過科舉掌控朝政的方略遭受到重大挫折,沒準張溥真能痛定思痛,改變一條腿走路的老思路,將思路轉換到通過政績謀取晉身之階的道路上來。 合作方式既要讓張溥能夠接受,又要把主動權掌控在邦泰手中,這才是關鍵,也是林純鴻遲遲難以下決定的主要原因。 林純鴻甚至想到,復社之所以能夠快速興起,與背后江南豪紳的支持分不開。江南豪紳在聚斂了巨額的財富之后,不可避免地需要在朝堂上增加話語權,以更好地保護他們的既得利益。因此,與復社的合作,無異于拉近了邦泰與江南豪紳的關系,假以時日,江南豪紳與邦泰用一個聲音說話,并非只是一個夢想。 當然,只要合作,對雙方就有好處,現在的難題是,雙方的合作到底能不能成功。林純鴻向來認為,合作應該建立在共同的經濟利益之上,這樣的合作才算穩固。 對此,林純鴻的頭腦相當清醒:目前邦泰境內的土地改革進行得如火如荼,此改革,勢必侵犯大量守舊豪紳的利益,江南豪紳聽聞之后,心里要是沒有厭惡之意,那簡直可以稱之為奇跡。 當林純鴻將自己的顧忌告知朱之瑜后,朱之瑜笑著說了一句話:“與愿意合作的人合作……” 林純鴻大悟,一時之間思路清晰無比:一項政策、乃至一個政權,要獲得全部人的支持,無異于癡人說夢。就拿這次土地改革來說,四地的豪紳將會分為三類,一類是換購工坊和貨棧的豪紳,對此類豪紳,邦泰將全力支持,并將此類豪紳作為執政的根基;一類是強自低價贖買土地的豪紳,此類豪紳或猶豫不決、或攝于邦泰之威,方不情愿地賣出土地,對此類豪紳,當盡力拉攏;最后一類就是沒收土地的豪紳,此類豪紳將遭到邦泰的嚴厲打擊。 對內如此,對外何嘗不是如此? 江南的豪紳當有眼界開闊之士,如馬世奇、如王大俊者,均是此中的杰出代表。對這類人,當然得同心協力,共同逐利。對那些不開眼的,暫且可以不顧,而對那些處處設置障礙的,當嚴厲反擊。 于是,在林純鴻看到“山不就我,我就山”七天后,馬世奇欣然乘船順流而下,往太倉逶迤而去。 …… 在張貼土地換購布告半月之后,商號和各村的匯報不禁讓林純鴻大跌眼鏡:偌大一個枝江縣,竟無一地主有耐心等到強自贖買階段,紛紛將土地換購成股權,成為了工商業主。 林純鴻表情豐富,他萬萬想不到,想抓一只雞來威懾其他地區的豪紳都做不到。林純鴻絕不相信,枝江的地主覺悟有這樣的高度,要怪,只能怪那些理事和隊長工作開展得太出色。這幫理事和隊長惟恐村內的地主拖了他們的后腿,在說服地主的過程中,無所不用其極。威逼算是輕的,鼓動佃戶罷耕的有之、帶領佃戶上門要求降租稅的有之……林純鴻對這些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這些下屬不鬧得太出格,他也懶得管。 當然,這些地主也想出了各種奇思妙計鉆邦泰政策的空子,如有的地主憑著自己兒子多,立即分家,每個兒子分得不到一百畝的土地,借此來規避邦泰強自贖買土地的政策。更出奇的是董家灣的董臣泰,他既不愿意將二百多畝土地換成貨棧和工坊,也不愿通過分家來規避邦泰的緊逼,而是將一百多畝土地轉化為村里的學田和祭田,成為村民的公共財產。 聽聞董臣泰的高風亮節之后,林純鴻不禁肅然起敬,敬仰之余,忍不住對張道涵和朱之瑜嘆道:“當年倪新澤曾言道,董家灣能出兩個進士、五個舉人,與學田制度大有關系??上г蹅兛催^之后就拋在腦后,到目前為止,整個邦泰除了行知書堂外,僅僅在百里洲設置了蒙學,可憐可嘆,咱們還不如董家灣!” 朱之瑜毫不客氣地指責道:“這個得問將軍!連年擴軍、連年投入巨資于工坊,幾乎耗盡了邦泰的元氣,邦泰哪有一塊剩余的銀幣投入到學堂中?” 林純鴻搖了搖頭,辯解道:“朱幕使此言差矣,沒有工坊提供利潤,哪有錢投入到學堂中?沒有強大的軍隊,投到學堂中,不也為人做嫁衣?不過朱幕使放心,此筆欠債,邦泰得立即補上,朱幕使趕緊拿出個方案吧,看學堂如何設置,需要多少塊銀幣,這事不要拖了,抓緊吧!” 朱之瑜忍不住心頭的狂喜,用挑釁的眼神瞅著張道涵,似乎在說,以前找財政司要一千塊投入行知書堂,你都推三阻四的,現在將軍已經決定增大投入,看你有何話可說! 哪想到,朱之瑜的喜色還未持續多久,就被急報打斷:荊州左衛兵變!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自量力 且說林純鴻聽聞荊州左衛兵變后,撫掌大笑道:“高龍立了大功,劉夢升居然輕易入彀!” 張道涵與朱之瑜亦大喜,同聲道:“屬下請將軍立即出兵平叛!” “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再等等吧,唐暉命令下達之時,便是劉夢升煙消云散之日……”說完,林純鴻厲聲令道:“張府令,立即將前期收集的證據呈送唐暉,不得延誤!” “諾!”張道涵應聲而出,朱之瑜卻遲遲挪不開腳步,半晌,方猶豫道:“將軍,僅靠覃虞的弓兵,真能抵擋荊州左衛的軍戶?” 林純鴻大手一揮,斷然道:“朱幕使放心吧,一群窮得叮當響的農民而已,有什么可慮的?別忘了,覃虞手中可有三百精銳,我敢打包票,一個沖鋒,軍戶非得往石首、監利竄逃,正好禍害劉夢升的地盤?!?/br> 說完,林純鴻忍不住大笑,“朱幕使,這下邦泰可省下了不少銀幣,正好可以將這筆銀幣用來置辦學堂,朱幕使萬萬不可錯過此良機,方案得盡早拿出?!?/br> 朱之瑜轉憂作喜,辭別林純鴻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都督府。 惠王雖然貴為當今圣上的叔叔,卻并不是荊州最大的地主。荊州最大的地主要算劉夢升,土地集中在石首、監利和公安三縣,達到五十多萬畝,更是涉足木材、典當、鹽等各種行業,家中豪富無比。劉夢升祖上曾跟隨太祖爺征戰天下,后來靖難之役時,又及時轉換門庭,投入燕王麾下,立下了汗馬功勞,再加上劉夢升的太爺爺和爺爺輩善于經營,方聚斂了巨額財富,成為荊州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土地贖買方案出臺之初,林純鴻就把目光瞄上了劉夢升,大有不除劉夢升就無法推行土地改革之勢。高龍在林純鴻的命令下,派遣精干力量收買劉夢升左右,以便隨時掌握劉夢升動態,為林純鴻的決策提供第一手資料。 哪想到,劉夢升感覺非常敏銳,在林純鴻貼出第一張土地贖買布告后,就預計到自己將成為林純鴻準備鏟除的最大目標。劉夢升內心一股怒火無法抑制,又自知僅憑自身無法對抗林純鴻,便給各地的故舊寫信,痛罵林純鴻倒行逆施,希望這些故舊能同仇敵愾,共同對付林純鴻。劉夢升絕不是簡簡單單的豪紳,其故舊多為各地豪富或官紳,勢力盤根錯節,稱得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高龍探知此情后,力主陷劉夢升于謀反之罪,得到了林純鴻的贊賞。畢竟,如果劉夢升有謀反之罪,并且證據確鑿,哪個人敢為他辯護? 好一個高龍,買通劉夢升左右后,令左右極力攛掇劉夢升勾連荊州左衛起兵對抗林純鴻,為朝廷處理林純鴻提供足夠的時間。劉夢升猶豫不決,左右極力言道:“林純鴻私造軍國利器,并嫁禍于左衛指揮使嚴介和,荊州左衛不滿已然多時,再加上林純鴻蓄養私兵、逼迫地方官,逼反田楚產,妄自收購枝江土地,哪一條不是死罪?朝廷定然興兵討之,如果老爺能聯合左衛興兵反抗林純鴻,老爺定然得到圣上賞識,封妻蔭子不在話下?!?/br> “老爺,林純鴻已經將觸角升到了石首和監利,那幫泥腿子在林純鴻的蠱惑下,逃亡嚴重,越來越不把老爺放在眼里,即便林純鴻這次不強行贖買老爺的良田,老爺也將面臨有田無人耕種的局面!” 劉夢升年過五十,人老成精,豈能被左右之言蠱惑?他深知,林純鴻的萬余精銳可不是擺設,沒準還沒等到朝廷大軍開到荊州,自己就成了林純鴻的刀下之鬼。 然而,就在劉夢升猶豫不決時,覃虞率著新組建的荊州弓兵在石首、監利耀武揚威,到處鼓動佃戶起來要求減租,還以退佃相要挾,甚至組織佃戶將劉夢升的一些爪牙活生生打死。劉夢升覺得,林純鴻的強行贖買政策已經刻不容緩,要是等到故舊收到書信后,對朝廷施加壓力,黃花菜都涼了。 劉夢升咬牙下了決定,立即與荊州左衛指揮同知李思衍勾連在一起。李思衍在嚴介和入詔獄之后,惶惶不可終日,惟恐自己步了嚴介和的后塵,成為林純鴻的犧牲品。當即與劉夢升一拍即合,豎起討滅反賊林純鴻的大旗。 李思衍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許成言總兵旗下參將,手頭有五百余簞兵,頗有戰斗力。李思衍率領著五百簞兵,輔以三千余軍戶助陣,逶迤向荊州城開拔,行至半路時,被等候多時的覃虞的阻截。簞兵雖然善戰,但哪里是武裝到牙齒的三百精銳的對手,只有邊戰邊退。軍戶們一哄而散,紛紛往石首和監利方向奔逃,成了禍害地方的賊寇。 軍戶們嘗到了搶掠的甜頭,一發不可收拾,從搶掠發展殺人取樂、jianyin婦女,無惡不作,直將劉夢升的土地禍害成一片廢墟。 唐暉與劉夢升倒也有點親戚關系,接到劉夢升的書信后,大怒,正欲親自前往荊州,督導林純鴻立即停止倒行逆施的行為,結果還未出門,又收到了劉夢升勾連李思衍興兵謀反的急報。唐暉怒極,大罵劉夢升:“鼠目寸光!鼠目寸光!如今,神仙也救不了你!” 唐暉情知此事乃林純鴻搗鬼,但他又不得不簽發了剿滅令,簽發之時,恨得幾乎將牙齒咬碎,恨不得將林純鴻碎尸萬段。 唐暉需要林純鴻立即撲滅謀反的荊州左衛,畢竟,如果此事被圣上得知,按照圣上的脾氣,削職為民算是最輕的處罰。 接到唐暉的剿滅令后,林純鴻令雄威營乘船至石首,與覃虞前后夾擊亂成一團的軍戶,戰事立即落下了帷幕,劉夢升自殺、李思衍被狄威一箭封喉。至于那些軍戶和簞兵,在投降之后,被送入了礦井中,他們將在極度的勞累中度過兩年。 劉夢升身亡之后,所有財產充公,林純鴻毫不客氣,以超低的價格從荊州府中買得五十多萬畝土地,至于其他金銀財寶,盡數上繳國庫,讓朱由檢發了一筆橫財,甚至還讓朱由檢起了抄家滅族豪富的綺念,但朱由檢終究是一個顧忌身后之名的皇帝,將此歪念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朱由檢白白得到了三十多萬兩銀子,大喜,下旨稱贊荊州府和林純鴻。既然圣上已經對此事定了性,情知此事有鬼的朝廷諸臣均緘口不言,任林純鴻在荊州肆意妄為。 以劉夢升身亡為分界線,荊州、荊門各地的豪富迅速轉變了態度,到處找人打聽何處貨棧和工坊最為掙錢。行知書堂旗下印書坊抓住商機,大肆印刷介紹貨棧和工坊的書籍,一時之間,洛陽紙貴,此書受到了熱烈追捧,在加印數次之后,依然供不應求,印書坊借此大發橫財,讓行知書堂的學子們津津樂道,羨慕不已。 當大多豪富追捧此書時,永浩商號的羅永浩卻緊追著印書坊管事不放,最終,以年薪千個銀幣的價格挖走了管事,悄然打響了湖廣西部的人才爭奪戰。 正當林純鴻緊密鑼鼓地推進土地贖買政策時,大明的北方卻戰火紛飛,打得不可開交。當初瞿式耜信誓旦旦,聲稱賊寇不日即將被剿滅,并不是空xue來風。陳奇瑜嗅覺靈敏,排兵布陣干脆果斷,趁著張獻忠、李自成、蝎子塊、張妙手等賊首由川入陜時,調集重兵將賊寇包圍在漢中棧道。漢中棧道山高路險,人煙稀少,再加上連日的yin雨,弓箭松弛,刀槍生銹,賊寇人馬幾日不能得一食,賊首無法,再一次舉起了投降大旗。 陳奇瑜不敢擅專,急報朝廷,在兵部尚書張鳳翼的支持下,得到了朱由檢的親自批準。于是,賊寇得到了招安,“整旅出棧,與官兵揖讓酣飲,易馬而乘,抵足而眠”。陳奇瑜傳檄令官兵停止進攻,并責成地方官府供應糧草,保證賊寇安然過境,返回原籍。 哪想到賊寇路過寶雞時,殺掉安撫官,重樹反旗,一夜之間,本已稍稍平靜的陜西處處狼煙,重新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陳奇瑜既后悔,又擔心朱由檢將責任推到他身上,瘋狂調動兵力圍剿賊寇,并且給林純鴻下了一封措辭強硬的檄令,令其立即率兵前往河南。 林純鴻怦然心動,半年未歷戰事,倒讓他有點心癢癢,恨不得立即橫刀臥馬,與張獻忠、李自成等賊首一決雌雄。不過,心動歸心動,林純鴻尚未失去理智,強自按捺住親率大軍北上的綺念,相比較無關邦泰痛癢的剿匪,目前正在推行的土地改革才是關系到邦泰命運的大事。 然而,即便林純鴻放棄了親自北上的打算,派出大軍的計劃也遭到了張道涵、朱之瑜的強烈反對。 張道涵苦勸道:“將軍,荊州、荊門、夷陵三地土地贖買如火如荼,局面頗有些混亂,如果沒有大軍坐鎮,任誰心里也無底!” 周望斜睨著張道涵,不屑道:“有弓兵在,足以威懾宵小,張府令不如在防止混亂局面上多下點功夫,好好的方略,被執行得一塌糊涂!” 張道涵大怒,反唇相譏道:“周都督有空指責中書府,不如多想想軍營中為何出現兩伙兵丁互毆之事!” 周望冷笑道:“戰事一起,哪還有互毆之事?再說,互毆之事,張府令也脫不了干系,被監察府監禁的洪如不是叫囂與張明橋很熟么?” “你……” 林純鴻怒氣勃然而生,斷喝道:“夠啦!市井吵架么?” 張道涵和周望停止了詆毀,互相瞪著對方,就如兩只好斗的公雞一般。 林純鴻臉色非常難看,冷冷道:“兩事早已定性,也得到了妥善處理,再提,并無任何益處!” 朱之瑜仿佛根本就未聽見兩人爭吵一般,緩緩道:“荊州、荊門、夷陵和夔州四地新收,地方官僚或投奔、或觀望,甚至有人yin奉陽違,視邦泰若無物,大軍在時,他們尚且如此,一旦大軍北上,屬下擔心有心人會興風作浪,如此,則悔之晚矣!” 林純鴻哼了一聲,“他們敢!若真如此,休怪我邦泰不客氣!” 張道涵舍棄周望,對林純鴻拱手道:“即使將軍不擔心地方官,也得考慮四地的生民??!四地新收,民心未附,大都督一貫聲稱,民乃根本,如若民眾被有心人蠱惑,如之奈何?” 林純鴻道:“兩位放心吧,這次會留下虎嘯和天武兩營坐鎮荊州,如果我所料不差,兩位應該擔心出征之后錢糧花費會增多吧?前些日子從劉夢升身上節省了大量銀幣,除了投入學堂外,依然大有結余,即使大軍征戰一年,對邦泰影響也不大?!?/br> 說完,林純鴻頓了頓,神情頗為嚴肅,道:“這幫兵丁,一旦閑下來就生事,不如派到北方練練手,免得以后臨戰手生。兵是打出來的,不是練出來的。此次我意已決,兩位無需再多言!” 張道涵和朱之瑜無法,只好同意了林純鴻的決定。 林純鴻問道:“這次以誰為帥呢?” 張道涵與朱之瑜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回道:“屬下不懂軍務,請將軍決斷?!?/br> 林純鴻皺眉沉思,林純義、李光祖為將尚可,為帥尚顯青嫩;田楚云新收,對荊州軍還不熟悉,威望未立,不合適;陸世明精于謀劃,臨戰指揮能力不足,不合適。周望的缺點就在于指揮兵團作戰的經驗不足,而且此次北上,需要與各路官兵虛與委蛇,恐怕會壞事。 比較來比較去,林純鴻發現,除了自己,最適合還是周望,不過需要得力人手進行輔佐。 林純鴻心里有了決斷,看著滿臉期待之色的周望,笑道:“此次非周都督無以承擔大任!” 周望激動無比,顫聲問道:“何人為參軍?哪些營北上?” 林純鴻思索片刻,道:“陸主事為行營參軍司主事,都督府參軍司主事暫由程舒擔任?;[營、天武營此次留守,周都督率天策、神衛、雄威、龍衛、驍衛、霹靂六營,至襄陽匯合驃騎營,先屯兵襄陽。周都督,兵力夠不?” 周望大喜:“夠啦夠啦,不過程舒走了,預備營指揮使由誰擔任?” 林純鴻脫口而出:“非田楚云莫屬!” 周望道:“屬下無異議,田楚云外表粗魯,內心卻細密,正好趁此機會樹立威望,以后可獨擋一面!” 兩人敲定了人選后,林純鴻立即令周望組建行營指揮部,籌備出征事宜。 第二百章 志在必得 看著周望匆匆離去的身影,張道涵與朱之瑜心里不是滋味,林純鴻與周望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內,就敲定了出征事宜,這也太輕率了吧? 朱之瑜躬身道:“國之大事,在戎在祀,出征一事,決策如此草率,幾如兒戲,萬不可如此!” 林純鴻道:“出征一事,謀劃已久,豈是今日才定策?瞿式耜離開后,我就開始思索此事,并非一時起意?!?/br> 張道涵皺眉道:“圣人云,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將軍不用再征詢他人意見?” 林純鴻嘆道:“此事我也和陸主事商議過,也征詢了田楚云的意見,可憐可嘆,咱邦泰看起來花團錦簇,一到用人時就捉襟見肘,還是根基太薄弱??!” 朱之瑜沉思片刻,忽而喜上眉梢,“將軍曾對之瑜言,準備在都督府組建督幕屬,成員由各營指揮使及都督府各司主事組成,主要議定行營主帥人選、軍隊發展戰略諸事,將軍何不趁此機會建立督幕屬,以有效防止武將擅權?” 張道涵也補充道:“俗言道,三個丑俾將,頂個諸葛亮,集思廣益,當可避免失策?!?/br> 林純鴻哀嘆不已,說來說去,朱之瑜和張道涵最擔心的還是武將擅權,說得更直接點,就是擔心所謂的妻族周望擅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