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是啊,養了只很嚴肅的貓?!蔽矣X得辛巴還是挺拿得出手的,于是就問她,“要不要給你看一下?” “好啊?!彼孟窈芨吲d。 我就把手機拿出來,調出了一張辛巴的照片,給她看。袁琳很自然地就把我的手機接了過去,然后就笑著:“真的是很嚴肅的貓,很威武啊?!币贿呎f,她的手指就劃了幾劃。 等我把手機拿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看了我好幾張照片了。我手機熒屏上定格的那張照片,已經不是貓了,而是那張我在大壩上偷拍的和徐橫舟的合影,遠遠的背景里,徐橫舟在一片綠色蘆葦的映襯下側臉看著我。 我再抬頭看袁琳的時候,就發覺她的表情很不對。但也只一秒,她又恢復了剛才的表情?!澳悄阕幌?,我下去了?!彼男θ莺軜藴?。 我也笑著,“好,你去忙,謝謝你了?!?/br> “這么客氣干什么,老同學了。橫舟,那我下去了?!?/br> 徐橫舟正在用棉簽沾碘酒,聽了這話,也對她點了點頭,袁琳很周到,又對他說:“需要什么,你叫我一聲?!?/br> 然后她總算走了。徐橫舟手里的棉簽也蘸飽了,他對我說:“手伸出來?!?/br> 我把手伸給了他,但還是說:“有用么?這都過了多久了,要真是傳染了狂犬病,現在擦,也來不及了吧……”正說著,我手指就一陣酸疼。 我來不及地把手抽回來,甩著被捏疼的手指,瞪著徐橫舟,他舉著棉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說:“小孩子家家,不要口無遮攔,把手拿過來?!?/br> 我瞪了他幾眼,還是把手遞給了他。他捏著我三根手指,拿棉簽在我手背上那道劃痕上,來來回回拉鋸似的擦著,有一兩個地方的皮還是被撓破了的,他這么擦,當然是有點毛辣辣的。 我說:“徐老師,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啊,皮本來沒破的,你這樣鋸來鋸去,好皮也要被你鋸破了?!?/br> 話說完,我手指頭又是一疼。 我說:“徐老師,你的手看著挺漂亮的,里面是裝的鋼筋嗎?” 徐橫舟就抬眼看向我。他半蹲著,臉就在我對面,我們倆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對視,他的瞳仁里面像有星空一樣的光芒,我的三根手指被他捏著,手背上還有毛刺刺的感覺,但那一刻,我的呼吸卻停止了。 直到他放開我的手,我屏住的那口氣才呼了出來。我就想起,小時候我爸帶我去游泳,他教我在水里屏氣,就是這種感覺。在剛剛過去的一分鐘時間里,我的大腦也產生了溺水的感覺。 我腦子里就冒出一句話:防火防盜防徐老師,以后我還是離他遠一點吧。 徐橫舟收拾了碘酒瓶,直起身,他看了看手表,說:“我們還是走吧?!?/br> 我立刻站了起來,“好,那就走吧?!蔽乙呀浛闯鰜砹?,他似乎并不愿意在這個家里停留更長的時間。 我們倆出了他的臥室,從三樓下去,走到二樓,看見過道里亮著燈,徐橫舟的腳步并沒有停下,快到一樓的時候,身后的樓梯上袁琳追了下來。 “橫舟,你爸爸叫你上去一趟?!?/br> 徐橫舟的腳步一頓,過了一下,他才轉過身,對我說:“你在下面等我一下?!?/br> 我說好,他就上去了。 袁琳走了下來,對徐橫舟說:“我陪著左晨,你去吧?!?/br> 我就和她坐在了客廳里。我們倆東家長、李家短地聊了一些老同學,袁琳說:“王敏生孩子了,你知不知道?” 我點頭,“知道,我看見她曬的照片了,一家三口,還有大胖兒子?!?/br> 她像是很惆悵,“時間過得真快,左晨,一搞我們都高中畢業這么多年了?!?/br> 我也嘆氣:“是啊?!?/br> 她說:“我還記得我們那時候天天一起上晚自習,晚飯以后,在學校的cao場上散步,等晚自習的上課鈴聲,現在想起來,覺得那個鈴聲都讓人很懷念?!?/br> 我看著她,“真的么?” 她也看著我,“你不覺得嗎?” 我們倆正在進行美好的回憶,突然就聽見樓上“砰”地響了一聲,仿佛是什么東西砸在了地板上,袁琳一下站了起來。沒過幾秒,就看見徐橫舟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緊閉著唇,脖子上像是有一塊很大的墨汁,他襯衣是深藍色的,走近了,才看見他的衣領上,前襟上也有潑灑的墨汁。 我是驚呆了,只會站在那里發楞,袁琳已經抽了幾張面巾紙迎了過去。 “橫舟,擦一擦?!?/br> 徐橫舟抓過她手里的面巾紙擦著脖子上的墨汁,轉頭對我說:“走吧?!睆街本腿ハ蛄舜箝T。我趕緊跟上。 袁琳也在后面緊跟著,急切地說著,“橫舟,你別和你爸生氣,徐老師脾氣有點大,你體諒他一下……” 徐橫舟像沒聽見似的,已經出了門,我轉過身和袁琳說再見,袁琳看著我,那一剎那的眼神竟像是看著一個敵人。一分鐘之前,我們倆還在懷念我們的高中生活,而我直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她在這個家里的身份。我只是想起唐人杰,很替唐人杰心酸。他知不知道袁琳是個什么樣的人。 出了院子,我拉開車門,坐在了徐橫舟的身邊。他還在拿紙巾擦著脖子上的墨汁,那些墨汁是輕易擦不干凈的,他用車上的鏡子照了照。說:“讓你看笑話了?!?/br> 我已經看懂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他和他父親的關系很不好。我聳了聳肩,說:“隨便啦,什么樣的父子關系都會有,我支持你?!?/br> 他詫異地轉頭看著我,“支持我?” “是啊?!蔽艺f,“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你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這樣做,肯定有你的原因,對吧?” “對?!彼f。 “那不就結了?!蔽艺f,“我支持你,因為我相信你?!?/br>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也轉頭看他,我相信他的人品,所以我無條件支持他。毫無預兆地,他忽然就向我俯過身來,我就感覺眼前的視線忽然被遮住,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徐橫舟已經在吻我了。 你有體驗過那種感覺么?被你愛的人忽然親吻,而前一秒,你還不知道他是不是愛你。 如果給我藍天,我就飛翔。 給我大海,我就遨游。 徐橫舟的唇貼住我的時候,我的腦海里閃現的竟然是這樣的兩句話。 我想,我真是病得不輕,要去看醫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o⊙)哦 親上了。 謝謝下面的各位同學。~~o(gt_lt)o ~~ ☆、第三十七章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詩人。你看,在徐橫舟吻我的時候,我腦子里還能出現那么兩句詩。 “如果給我藍天,我就飛翔。給我大海,我就遨游?!?/br> 你說我腦子里那時候在想什么。為什么不是溫熱的唇,后仰的身體,顫抖的睫毛,緊緊抵在他胸口的手。接著,不就應該是薄薄襯衣后面他堅實的胸膛,他的體溫傳到我的手上,我的掌心貼著他的心臟,然后,就應該是他律動的心跳,由我的掌心,一路向上,像電流一樣穿過我的胳膊,我的肩胛,一直到達我的心臟。 然后我們倆的心臟就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注意,是心臟,不是身體。 應該是這種體驗才是對的吧。但我的腦子里,竟然出現了那樣的兩句話。 “給我藍天,我就飛翔。給我大海,我就遨游?!?/br>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我才想明白了,應該是,當時我的靈魂飄了起來,它自己玩去了,它找了片藍天,去飛翔了,又找了個大海,去遨游了。然后就剩下我一個軀殼,獨自面對親吻我的徐老師。 靈魂飄走了,身體的記憶還是會有的。 比方說溫熱的唇,當然是真的。四片唇貼住的時候,也不會不動。雄性的本能,也會讓徐老師的動作碾壓我一些,況且本來就是他貼過來的。 但我一直在想,人類,或者是所有的動物親吻的目的是什么。我們刨開那種需要寬衣解帶的親吻,我們只說單純的親吻。這樣親吻的時候,我們的目的是為了什么。 是什么讓我們愿意忽略另一個人的口水,而愿意與他,或她,兩唇相交,甚至是唇舌相交,有牙套的,牙套還要打架。然后我想明白了,都是因為愛,因為喜歡。 因為那一刻很喜歡很喜歡,用言語、或是眼神、或是其他的任何方式已經不足以表達,于是只能親吻了。當四片唇貼住的時候,是不是就是說我喜歡你,喜歡到想親吻你的地步。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的識海里就波濤洶涌。 而這個時候,親吻已經結束了,徐橫舟已經駕著車開在了路上。我望著來時的路,為什么來的時候,我沒發現夜色是這么旖旎的。黑的夜和一串一串的街燈,夜色里撲入眼簾的霓虹,甚至是等待著人靠近的、高懸在夜空中的紅綠燈,它們都是與往日不同的。 我心跳很正常,手心也沒有出汗,曾經有片刻,臉頰上微微的高溫也過去了。 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剛剛過去的那個親吻是蜻蜓點水似的。我很確定,我們是親了一會兒的。至于這一會兒是多久,我就真的搞不清楚了。如果能提前預知,我一定會秒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間,然后記下是多少秒,或是一分鐘、兩分鐘之后的多少秒。 如果一定要說一下具體的感受,那我只能說,我記得那種親吻的滋味,但我沒法描述。就像一道超級美味的菜,它在你的味蕾上爬過,任何語言去描述它都是蒼白的。其實物理的接觸大概也沒什么稀奇的,技巧不技巧,都是勾勾連連,吞吞咽咽,只因為那個親吻我的人是徐橫舟,于是那個吻就彌散在我的腦海里,經久揮之不去。 我們行駛在夜色里,沒有交談,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交談。我只是看著前方,在那些撲面而來的夜色里,繼續在心里描繪著徐老師的唇形。哦,他長了張很性感的唇形,上唇略薄,下唇有淺淺的弧線。 我想起唐笛靈說過的。有一天,她對我說,哪天她要是把初吻獻了出去,那她一定要對那個男人說:“人家這是第一次麼?!?/br>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來,唐笛靈說:“怎么,嚇到你了?” 我抹了一下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說:“沒,我覺得挺符合你的性格的。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強調說話?!?/br> “不能,絕對不能?!?/br> 唐笛靈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我的建議,她的理由是:“男人都喜歡這個調調。雖然他們嘴上也會說很惡,但女人真對他們這樣說的時候,他們都是很享受的?!?/br> 我竟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唐笛靈,想到了她的這句話。想著這個問題,我竟然沒發現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住了,更糟糕的是,我竟然不知不覺說了一句:“徐老師,我還是第一次?!?/br> 說完以后,我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我不可能把這句話說出口的。但我的耳朵里,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話。隨著這句話飄散在車廂里,我遨游的靈魂也歸了位,然后我就頭皮一麻,唐笛靈,你害我不淺啊。 愣了幾秒之后,我才把頭轉向了徐橫舟,他沒看我,但他在說:“這不是你的第一次?!?/br> 我頭皮繼續一麻,我說:“什么?” 徐橫舟轉頭看向我,又說了一遍,“這不是你的第一次?!?/br> 我們對視著,終于我說:“徐老師,你別鬧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好不好?” 在我們對視的過程中,紅燈已轉成了綠燈,后面的喇叭聲一聲聲地催了起來,徐橫舟看向前方,一邊讓車開起來,一邊說:“上次你爬到我床上的時候,你已經親過我了?!?/br> 然后車子又行駛在了夜色中,我用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又一次遇到一個紅燈的時候,我才說:“好吧,是我先親了你的?!?/br> “這是事實。而且,我記得沒錯的話,你那天還說了,要對我負責的?!?/br> “……” 我腦子里一團漿糊。我可以把這當做徐橫舟對我的表白么?在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是不是這種情況?那么現在,我還怎么對他說:“徐老師,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我想等我的病治好以后,再找一個男朋友?!?/br> 還有那句,“徐老師,你能不能等等我?” 原來最后的最后,比我設想的還要幸福。 是不是這樣? 我覺得也許我需要哭一下。過了很長時間,我才說:“徐老師,我是病人?!?/br> “我知道?!彼f。 我感覺自己的腸子又揉在了一起,用了無數的力氣,我才說出來,“我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如果治不好,我可能……” “先治著再說?!彼幌麓驍嗔宋?,語氣很平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br>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梢詥?? 我扭頭看著窗外,不想讓他看見我的臉。那一刻的難過、幸福、矛盾,都寫在我的臉上,所以我把臉轉向他看不見的地方。 又過了很久,我才讓自己不要這么傷感,也不要這么幸福。然后我想起另一件事情,我說:“袁琳,她一直住在你家么?”哪怕是為了唐人杰,我也想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