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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挽春行在線閱讀 - 第4節

第4節

    溫挽輕瞟了她一眼,繼續問柴稷:“試問這樣一個人,為什么會自殺?報案人是叔父,她父母在哪?為什么不能是叔父殺人后推脫罪責?”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溫不韞只有睜大眼睛的份,溫父溫母互相看了一眼,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柴稷有點傻眼,不知道明明板上釘釘的事,怎么被眼前這女人一說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不過,他今日一定要從溫府帶人走,否則他不好交代,“任你舌燦蓮花,你姐弟二人均與苦主之死有關是事實,須得隨我回府衙協助調查?!?/br>
    “好?!睖赝禳c頭。

    “???”柴稷簡直要瘋了,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說他只有一份抓捕文書,只能帶溫不韞一個人走,想順道帶上溫挽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已經做好溫家人頑抗到底的準備。

    “我說,我跟你走,”溫挽跟看白癡的一樣看著他,說,“家弟就不必了,他才十一二歲,懂什么男女之情。大人硬要借此罪名抓他入獄,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br>
    柴稷一想也是,溫家在民間聲望極高,此番溫家失勢,那幫寒門學子本就跟死了親爹一樣。

    如今拘人的理由站不住腳,那些人就更有發作的借口了。

    反正上面只叫他抓溫家人,抓誰不是抓,大不了到時候就給她安個仗勢欺人的罪名。想到這里,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阿姐!”溫不韞聽出來了,阿姐這是要把麻煩攬自己身上。

    溫挽笑笑,朝他輕輕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說話。

    溫父斂眉,他年輕時好皺眉,如今眉間一道深壑,跟用刀刻的一樣。他做主慣了,今日三番兩次見女兒自作主張,眉心擰得跟一條麻繩似的。

    見父親要開口,溫挽拉住他的手安撫道:“父親,我不會有事的?!?/br>
    說完,她在父親手背上輕輕拍了三下。

    溫父神色一頓,長嘆一口氣,女兒大了,主意正,他管不了了。

    “捆上,”柴稷朝手下揮揮手說。

    兩個衙役拿著鐵鏈應聲上前,被溫母橫跨一步擋住了,說:“你們休想帶走我女兒!”

    溫不韞也跟著站在溫母身旁。

    衙役想上手推人,溫父趕在他們之前,把溫母拉開了,按在自己懷里,面朝柴稷寒聲道:“我女兒若少一根頭發,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哼!”柴稷冷哼一聲,示意衙役們動手。

    溫不韞紅著眼睛,像小狼一樣撲上去一個一個把步步緊逼的衙役們往后推,全程一個字也不說,只瞪著血紅的眼睛盯著他們,手上青筋暴跳。

    堂堂的大梁丞相府小公子,竟然被一群衙役逼到紅眼。

    “乖,”溫挽上前撫開他的拳頭,柔聲說:“去父親那里?!?/br>
    溫不韞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溫挽寵溺地揉揉他的腦袋,轉頭對柴稷說道:“大人,我不會逃,沒有捆束的必要,就這樣走吧?!?/br>
    柴稷眼帶輕蔑地掃了溫家人一眼,吊著嗓子說:“走吧?!?/br>
    溫挽走在隊伍中間,臨跨出門檻之前,她突然想起什么,駐足回首對想跟上來的凌霜說:“回去吧,不必跟來,別忘了讓你們爺三日后來提親?!?/br>
    凌霜點頭,她覺得溫家小姐有趣極了。

    第4章 密謀

    “你是說溫挽替她弟弟進了順天府大牢?”

    容王府書房里,傲血蹲坐在椅子上,仰著頭問站在書桌前的凌霜。

    凌霜沒理他,而是繼續對在練字的容王說,“她還讓我遞話給王爺,說讓您不要忘記三日后去提親?!?/br>
    元晦放下筆,沉吟道:“提親?呵,她倒是心急?!?/br>
    燭光下,容王破相的有半張臉掩在灰暗里,另半張讓人見之忘俗的臉被燭光柔和了線條,使他看上去溫和不少。

    “爺,咱幫她嗎?”傲血歪著腦袋問。

    元晦瞥了他一眼。

    “嘿嘿?!卑裂缓靡馑嫉負蠐夏?,趕緊從椅子上下來,規整坐好說,“流亡那陣野慣了,老是忘記改過來?!?/br>
    元晦收回目光,低頭審視自己剛剛寫的字,漫不經心地說:“先看看她到底有多少能耐,實在不行再出手?!?/br>
    紙上的字筆力剛勁,不夠圓融,他心下不滿,抓起來揉成一團扔了,又鋪上一張紙繼續練。

    “欸扔了干啥,你的字現在在外邊賣多貴自己不知道嗎?”傲血撲過去把字撿起來,塞進袖袋里,“我幫你處理,順便改善改善生活?!?/br>
    凌霜掐住他的手,輕輕一翻,便將那幅字挾了出來,放燭火上燒了。

    傲血這下沒敢再貧,王爺把字扔了就是毀掉的意思,他不該去撿。怕王爺記仇,傲血趕緊扒拉最近的苦勞,說:“爺,城南的那片樹林我連地皮都掀起來了,愣是沒找著,會不會被人拿走了?!?/br>
    元晦筆一頓,紙上立即多了一個大大的墨點,這張字又毀了。

    “繼續找?!彼畔鹿P,淡淡地說。

    傲血不敢再多說話,諾諾應下了。

    ************

    寅時,溫父臥室的窗戶被輕輕敲了三下。

    溫父打開窗戶,本該在牢里的溫挽輕巧翻進屋內。

    “阿姐?!睖夭豁y語帶哽咽,撲過去把人抱住。

    溫挽笑著摸摸溫不韞的腦袋,柔聲說:“都是男子漢了,怎么還老哭鼻子?!?/br>
    溫母湊上來,急聲問:“他們有沒有動刑?有沒有為難你?”

    說完借著窗外不甚明晰的天光,對著人上上下下端詳起來。

    “沒有,母親莫要擔心?!睖赝炖∧赣H的手,“女兒是藥昏了守衛偷偷跑出來的,我有一些事想跟父親證實一下?!焙竺孢@句她是對父親說的。

    “那快坐下說?!睖馗刚f。

    溫挽應聲,拉著母親坐下,問:“父親記得祝小蘭的香囊嗎?上面繡了青色花瓣的澤蘭?!?/br>
    那個香囊確實算是祝小蘭送她的。

    當時她已經跟祝小蘭解釋了溫不韞認錯人,祝小蘭再一看溫不韞年紀不大且咬著別人說非禮,于她的名節無利,便主動將烏龍翻篇了。

    溫挽見她腰間香囊上的蘭草特別,多問了一句,祝小蘭以為她喜歡,便主動送給了她。

    “澤蘭?”溫父低頭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那個姑娘是甘州盛澤縣人士?”澤蘭極嬌貴,對氣候水質要求極高,目前大梁境內只有甘州盛澤縣外的天境山里有少量生長。

    溫挽點頭,“她說自己是過來投奔親戚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了水患里。當時我未詳細追問,想來應該是流經盛澤縣的沅江了,父親可聽說沅江決堤一事?”

    溫父回憶了一下,沅江的源頭似乎在西北雪山之巔,若真要決堤那也只可能是冰雪融水帶來的春汛,也就說決堤最晚是上個月的事??伤盏降淖鄨罄?,提到沅江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我確實收到過有關沅江的奏報,入冬那陣,甘州遞上來的奏報里說沅江有破潰之兆,想請款加固江堤,我批了?!睖馗刚f。

    “那有沒有可能有人瞞報決堤一事?盛澤三面環山,唯一沒有山的南面是比縣城城墻還要高的沅江江堤。若真有決堤水患一事,那情況跟池塘蓄水差不多,盛澤可能十不存一啊?!?/br>
    溫挽篤定,沅江決堤一事被人刻意隱瞞了。她曾跟著老師走過三川四海,幾乎用腳丈量過大梁每一寸土地,所以熟悉某些特殊地形。

    “砰!”溫父大怒,拍桌而起,原地踱步怒道:“若當真如此,這么大的事他們怎么可能瞞得??!”

    話雖如此,但溫承章心里清楚,水患之事許是真的,不然祝小蘭行地千里投親,為何一入城便無故慘死。

    “他們?楊家?”

    “對,工部尚書姚巳阡,都水清吏司郎中楊惟,甘州知州楊乾元一系……總之都是楊家人?!睖馗概瓪馕聪?。

    “父親坐下說吧,”見父親身形搖搖欲墜,溫挽將人扶去桌邊坐下,說:“女兒有一個很不好的猜想,倘若楊家因為避責而瞞報盛澤水患,必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活著從盛澤出來的人,比如祝小蘭。很有可能她一進城就被人盯住了,碰見阿韞應該只是湊巧,他們將人殺害后順手嫁禍給咱們,一石二鳥?!?/br>
    溫父點頭,他也是這般考量的。

    “???”溫不韞聽得心驚膽戰,他知道人心險惡,但惡的這樣明目張膽的,還是頭一回聽說。

    溫母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溫挽坐著不動,輕聲說:“此事均憑一個香囊做猜想,沒有確切證據之前,當不得真。不過無論祝小蘭因何種原因殞命,對有些人來說都不要緊。正如容王所說,他們只是不想阿爹活著離開上京罷了?!?/br>
    “那這……難不成還真要求到容王身上?”溫母惴惴地說。

    “不必,”溫父扭頭看向窗外昏暗的月色,“同朝為官這么多年,我手里還是有些后招的。況且盛澤究竟情況如何,我總要查個清楚?!?/br>
    “父親,這點小事不必勞煩您親自動手,交給女兒來處理就好?!睖赝煺f。

    她知道,父親可能還沒適應失去丞相權位的身份,若當真讓父親拿著把柄去威脅楊家,那滿朝文武豈不是要人人自危,到時候想要他死的可就不僅僅只楊家一家了。

    “你想怎么處理?”溫父問。

    溫挽自信一笑,說了一個字:“瞞?!?/br>
    溫父沉吟片刻,道:“也好?!?/br>
    他們父女二人在那打啞謎,看得溫母和不韞一頭霧水。

    “母親,我得回去了,最遲后日我便回來,在家等我?!?/br>
    說完,她便起身推開窗,輕輕一躍跳到了窗外。

    溫父隔著窗叮囑她,“萬事小心,萬一不成就差人遞個話來,有爹在?!?/br>
    “女兒曉得?!?/br>
    溫父目送她幾個起落消失在重檐之間,對妻子嘆道:“連世把咱們的女兒教的很好,比我年輕的時候強多了?!?/br>
    溫母吃驚于女兒翻窗上墻如履平地,哪有半點世家小姐的溫婉樣子,“咱們女兒這些年在外邊都學了些什么?還有,你們剛才打什么啞迷?”

    “來,我說給你聽……”溫父說。

    順天府的大牢就在府衙后院,可能是有人提早做了交代,柴稷把她帶進來之后就單獨關押在了一處,專門撥了兩個獄管盯著她。那兩人見她一個弱女子,沒設防,輕而易舉就被她放倒了。

    溫挽回去的時候,那倆被敲昏了的獄卒還睡的正香,她大大方方走進去,不慌不忙打開鎖,再把自己鎖起來,全程沒驚醒一個人。

    瞇了不到兩個時辰,瘦得跟猴一樣的柴稷踩著晨光進來了。他穿著寬大的官服,像一根木棍裹在大床單里。

    “哐哐?!?/br>
    他用腳踢牢房大門,直到斜臥著睡的正香的溫家小姐睜眼才罷休。

    “溫小姐倒是不嫌地上潮濕,看樣子昨晚休息的挺好?”柴稷沒話找話。

    見溫挽睜開眼睛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他臉色一青,用余光瞟了瞟跟來的幾個手下,立馬又拉出笑臉來說:“都成階下囚了,還擺世家小姐的譜呢?”

    說完,見溫挽還是不搭理他,臉上的笑皮也掛不住了,惡狠狠地交代同行衙役說:“進去把她給我拖出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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