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笑得跟那個申公豹變成的賣空心菜婆子似的，滿臉都是“我知道你一臉要死”的笑容，看著就令人不舒服。

    路凡走過去，裝作查看的樣子，許久才挑了那盆紅色的幻顏花。

    “姑娘，這花可以讓你變成你心上人喜歡的樣子哦，一天一片花瓣，只要養得好，你可以一直漂亮下去的?！北緛硎瞧桨宓膭∏榕_詞，配合上小販那個笑容，平白讓人覺得詭異。

    “嗯，挺好的，很適合我?！甭贩惨岔槃菡f完臺詞。

    付錢的一瞬間，那小販卻輕聲說：“幻顏花吃多了，會死哦?！?/br>
    路凡猛地抬眼，從小販眼里看出對方對自己的可憐，說話的語氣就像當時的天道。

    幻顏花吃多了……會死。

    是天道在告訴她，如果她想不到辦法，可以選擇多吃幻顏花，反正都在劇情內，不算違規。

    許久，路凡輕輕頷首，隨后抱著花盆回了玉靈仙境。

    當晚，言玉南就受傷回來了。

    仿佛天道給他們提供的機會，可路凡知道不是。

    言玉南這段時間他是一定要回來一次的，因為受傷，也因為蘇白音和易塵遠互訴衷腸，他嫉妒了。

    也是這一夜過后，陸拾貳吃下幻顏花，擺明了想跟蘇白音爭。

    路凡坐在言玉南床邊，輕輕給他換下滿身是血的衣服。

    “玉南，我很快就記不住過去的那些事了……天道說，我們有機會的……可是……我舍不得你死……”路凡緩緩靠在言玉南胸前，“答應我，一定要活著……活下來……”

    話還沒說完，路凡豆大的眼淚就砸在言玉南身上，從白色的里衣滲透進去，留下一圈水漬。

    忽然，一只手艱難抬起，擦去路凡的眼淚。

    路凡猛地抬頭，只見言玉南迷離著眼，帶著路凡熟悉的微笑：“別哭，我會活著的……”

    這是曾經在萬蛇谷，言玉南對她說過的話??！

    就在路凡想說什么的時候，忽然聽見天道呵斥：“別應！應了你就要重來了！這是他關于你們在第二版唯一的記憶了，如果重來，這點都得抹去！”

    不能應，不能說。

    不能說！

    路凡握住言玉南輕撫自己的臉頰的手，咬牙吞下所有淚水和想說的話，那些話，都不能說，然后……等言玉南完全失去意識。

    等言玉南完全昏迷過去后，路凡取出自己從蠻荒之地里順手撿的魂石，放在言玉南貼身的納戒里。

    只要有這枚魂石，他會從結局的大戰里活下來的。

    “不求來生，但求你活著……在劇情結束后，此生無憂，平安喜樂……永遠……別記得我……”路凡說完，淚如雨下。

    第一件事已經做完，剩下的，是忘記。

    她會忘記第二版的劇情，會忘記天道跟她說過的話，但是天道已經給她想好了辦法——幻顏花。

    只要她吃得夠多，那就一定會死。

    伸手去摘幻顏花的時候天道忍不住道：“你想好，幻顏花雖然在劇情里出現了，但是它對人是有不可逆傷害的，你會永遠靈魂殘缺不知情，無所感，仿佛活死人過一輩子?！?/br>
    “那挺好的，終究我不能愛他，那也不必愛別人?！甭贩膊辉侏q豫，直接摘了一整朵幻顏花吞吃咽下。

    不過瞬息，鏡中的臉，就換做了蘇白音的模樣。

    路凡在天道的嘆息里，還為自己做了一件事——借用言玉南的靈器給自己下暗示。

    “你愛言玉南，為他死，你愿意為言玉南去死，沒有幻言花他是不會愛你的，一定要吃，吃很多很多幻顏花，這樣你才能變成蘇白音，然后……他會愛你一輩子的……”

    一輩子啊……

    他們不會再有一起的一輩子了。

    不會有了。

    路凡等著失憶，等著劇情到來。

    等到第三日早上，她就會完全忘記第二版的劇情，只會記得她穿越過來，第三版劇情里對言玉南一見鐘情無法自拔。

    床上的言玉南逐漸躁動起來，劇情里兩人交合的地方要到了。

    路凡伏下身輕輕在言玉南唇角貼貼：“嗯，我們的緣分，只到今天啦！”

    第71章 告別

    路凡茫然地看完這些過去，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突然就想起來了，像看劇一樣看完了所有的劇情。

    然后是她因為吃多了幻顏花，導致在死亡之前先忘記了所有事，來到蠻荒之地，又救下言玉南。

    身邊仿佛當年她在蠻荒之地里的混沌區域。

    “何必……又告訴我這些呢？”路凡輕聲問。

    這個言玉南，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愛她的言玉南了，她選擇放手，除了不想心愛的人死去，也有心灰意冷的原因。

    沒有記憶，就不是原來那個人了，她懶得去爭一個假人。

    天道仿若當年，輕聲嘆氣：“你的選擇在這個世界是不可能控的，尤其是沒有劇情的時候，可是你說過，你不想言玉南死，你們再繼續交纏下去，今日死的是你，再過不久，死的就是言玉南了?！?/br>
    曾經那些用來勸自己的理由，都是假的。

    她不想死，是想見某個人一面，見到了，想死，是知道自己非死不可。

    什么陸拾貳蘇白音，不過是她自己忘記了言玉南而找的借口，如今知道一切，仍舊覺得自己可悲。

    兜兜轉轉幾十年，她還是會跟言玉南糾纏在一起，就像那顆姻緣種子，沒有兩個人澆水就不發芽，可為了讓兩個人同時給它澆水，天涯海角，終會相遇。

    路凡長長嘆了口氣：“這份記憶，你現在交給我也沒用啊，我都不知道過了這么多年，我到底還愛不愛言玉南，如果我都不愛他了，還要我為了他去死，又憑什么？”

    天道說：“我只是按照當年的約定給你一個開后門的機會，你的選擇沒人能影響，其實到了現在，你怎么選不外乎一個結果——你就要死了?！?/br>
    給她這份記憶，就是讓路凡為自己下一世做安排。

    她和言玉南本就是生生世世的姻緣，有姻緣，兩人又沒死在同一世的話，劇情就會默認沒走完，然后繼續走劇情，除非死去跳出這個怪圈。

    路凡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她自己都覺得應該做出決定的時候。

    “讓我出去吧，我做好決定了?！?/br>
    天道重復問：“你真的決定了嗎？你可以再考慮清楚一些的?！?/br>
    路凡搖頭：“不用了，我還是那句話，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br>
    大方再走他一遍劇情又如何？

    她不想再被框在劇情里了，鳳吾幾次三番想為她跳出劇情，她都做錯了選擇，現在跟鳳漣聯系已斷，沒人能再阻攔她跟言玉南的命運，那干脆……她自己斷了這狗屁劇情！

    ——

    言玉南在醫館里走來走去，路凡已經睡了十幾天了，完全沒醒，就算藥不死用無數好藥吊著路凡那口氣，鳳凰花也沒有枯萎的跡象，他還是沒辦法完全放下心。

    人死了怎么辦？

    路凡那么狠的人怎么會死呢？

    那為什么一直不醒呢？

    無數問題反反復復從言玉南的腦海里冒出來，他其實真的不太喜歡凡人，脆弱且愚蠢，可是路凡……好像有那里不一樣。

    不是愛情的那種不一樣，就好像……他不能失去這個人一樣。

    仿佛曾經許過誓言，他不可以失去這個人的。

    藥不死看著言玉南在路凡床邊走來走去，揉著腦袋：“你別走來走去了，難道你把老夫家地板走穿她就能醒了？”

    “所以她為什么不醒??？”言玉南停下來沒好氣地問道。

    “老夫哪兒知道??？辦法是凡凡自己想的，其實有沒有用誰都不知道，鳳凰花還沒枯萎就還有希望，你別擔心了，去幫幫鳳吾的忙，等人醒了，老夫第一時間告訴你總行了吧？”

    言玉南還想說什么，但理智阻止了他——他為什么要對一個行將就木的凡人上心??？

    在這守了十多天，足夠了，連藥不死都勸他去幫鳳吾的忙，那不如就出去換換心情，省得每天在這見著人，心里總是別別扭扭的。

    “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人醒了老夫會告訴你的?！彼幉凰罁]揮手，讓言玉南趕緊離開，省得折騰他家地板。

    等人一走，聽見房門被關上，路凡緩緩睜開眼。

    其實她稍前一些已經醒來，只是不想見言玉南，所以在混沌里多等了一會兒，讓天道掩蓋她醒來的氣息。

    等人一走，路凡直接坐起來，這些天下來，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傀儡絲改變了她的體質，更偏向傀儡，所以傷好得快。

    還留在屋內的藥不死看到人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來，頓時嚇了一跳，旋即反應過來，猛地跑過去給路凡把脈。

    “哎喲你這小沒良心的，總算肯醒了！”藥不死感覺自己眼眶發熱，高興得差點哭出來，“好、好！你這身體也大好，傷都好了，靈魂也受傷，這下，你可以陪我們很久了！”

    藥不死高興得無法自拔的時候，抬頭一看，發現路凡面沉如水，并不高興。

    “這……凡凡？”藥不死抬手在路凡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路凡收回手，從床上下來：“長安呢？”

    藥不死覺得路凡很奇怪，正常人醒來不該是這樣的，他都想打暈路凡，再請鳳吾過來看看了：“那個……在后院給你熬藥……”

    “我沒事，你不用這個眼神看我，我只是想起來一些過去的事情?！甭贩部闯鰜硭幉凰赖膿鷳n，可是她沒多少時間了。

    得盡快。

    路凡轉向藥不死：“老變態，過去的事我忘記了，是我自己的選擇，現在想起來，也是我的選擇，我要去做我這輩子最后一件該做的事了，別告訴其他人?！?/br>
    “什么？”藥不死皺起眉頭，“可是凡凡——”

    不等他說完，路凡抬起手示意停止：“老變態，會有下一輩子，但不能是這輩子，因為我副身體，沒法與天爭，待我新生歸來，我便捅了這天去，你會幫我的對吧？”

    藥不死垂下視線看了一眼路凡手腕間的珠子，上面還有光，證明路凡是清醒著說這些話的，她到底回憶起了一些什么鬼東西？

    然而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藥不死依舊點了頭：“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但只要你說，老夫一定幫你忙！”

    “那就別告訴別人，我醒了，當作什么都不知道?！甭贩草p聲說。

    “……好！”

    叫上長安，路凡讓長安掩蓋她的氣息一同回了兩極陰陽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