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言玉南提起的事讓路凡忍不住又去看了一遍她記錄的陸拾貳生平。

    從配角的角度來看，陸拾貳真的是很倒霉的一生了，本來是作為女二上場的，但是有些讀者并不樂意看到，所以戲份一減再減，到了后來，作者甚至修改了一部分劇情讓陸拾貳這個角色邊緣化。

    所以到了最后她死得悄無聲息，也沒人關心她會死在哪里，為什么死了，或者說到底死了沒有。

    并沒有人在意。

    也因為沒人在意這個人，所以才給了路凡頂替跑路的機會，可是在劇情結束之后，明顯她開始跟主角團有接觸了。

    跟原書劇情一樣，她先認識了言玉南，后來因為言玉南聯系上了蘇白音。

    如果陸拾貳的命運注定要跟這些人交集在一起，那她現在是不是無論做什么都會走到原書一樣的結局？

    路凡因為這個愁得一晚上沒睡，老年人頂不住，大早上嗑過藥就準備出去走走，她上一單賺的錢足夠她一個月不出去接單，所以可以浪一些了。

    到了樓下，發現言玉南也起了個大早，看樣子似乎是也準備出門。

    路凡跟他打招呼：“早啊，你也要出去？”

    “跟鳳吾族長說好了要一起下棋，”言玉南看著路凡好像精神不好的樣子，便多說了一句，“你睡不好嗎？看起來沒精神?！?/br>
    “嗯，想點事情，”路凡拍著他的肩膀往外走，“看來你已經提前適應養老生活了，你要去——”

    話還沒說完，剛打開門路凡就被濺了一裙子血，有人摔在了門前。

    言玉南低頭看了一眼路凡那身很貴的白色裙子開了好幾朵花，默默跟路凡拉開距離：“那個……看起來你有事，我就先走了，你忙?！?/br>
    路凡的裙子大多是白色其實是因為她身上的裙子用天蠶絲編制之后還要刻上各種法陣，畢竟不是直接制造法衣，而是要在上面刻重疊的法陣，所以白色的更好刻。

    加上路凡要用的法陣實際上比普通的法衣更多，為她制作衣物的大佬便拒絕了再做樣式——因為她還不想英年早逝。

    也因為這個，路凡的衣物很難清洗，洗一次就要為法陣加固一次，要花很多很多錢，換句話說，她剛賺回來的錢又要撒出去了……

    “誰他娘的在老娘門前動手！”路凡一腳踩在腳下的人身上，怒吼聲傳遍整條街。

    白雪中走來一個紅色的身影——蘇白音捏著拳頭走出來，看到路凡踩著人還愣了一下：“路凡姑娘？”

    “女——蘇白音？”路凡差點習慣性喊女主了，隨后低頭看了一下腳下的人，發現對方是早年被蘇白音打敗過，后來躲到蠻荒之地的。

    這人不認識陸拾貳，所以路凡也就沒有收拾他，不然不會讓他活到現在。

    路凡踢躺在地上的人：“沒死就起來，賠老娘裙子！”

    “老板娘你講點道理，又不是我故意的，你還踢了我兩腳，你應該給我錢！”那人反而想坑路凡一筆，看到路凡瞪他，又急忙說，“那就算我們扯平了行不行？”

    “不行，你也是在這里混不少日子的人了，難道不知道我裙子多少錢嗎？賠錢！”路凡氣不過又踹了他兩腳。

    最后蘇白音走過來，逼著人給了錢，不過對方確實賠不起路凡一次洗衣服的錢，只給了一半，剩下的打欠條，以后不還路凡就去追殺他。

    等人離開，路凡才看向蘇白音：“蘇姑娘來是……”

    蘇白音直接道：“我是來找你的?！?/br>
    路凡將人迎進院子里，準備好茶水倒上：“我不太明白蘇姑娘的意思，來找我是什么意思？”

    “好茶?！碧K白音嘗了一口后放下杯子，正色道，“路凡姑娘……是借尸還魂吧？那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呢？”

    聞言，路凡整個人一愣，她一下子想不明白蘇白音問的是陸拾貳，還是單純只看出來她是個借尸還魂的。

    “您覺得呢？”路凡端起茶盞裝作喝茶的樣子垂下視線。

    “我就不賣關子了，請問您進了陸拾貳陸姑娘的身體，那陸姑娘呢？”蘇白音一向直來直往，直接就問出自己來的目的。

    這么一問路凡心里就有數了，同時有些欣慰——竟然還有人記得陸拾貳，她還以為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呢。

    路凡放下茶盞：“老實說，她應該是死了，我一個荒野孤魂，剛好死后進入了她的身體?！?/br>
    蘇白音皺起眉頭：“路凡姑娘，希望你說實話，她如果真的死了，那你怎么會進入她的身體？她的身體會腐爛才對，可你的身體看起來……似乎長生不老啊?！?/br>
    “我是在玉靈仙境進入她的身體的，應該是玉靈仙境的人做了什么，讓我一個普通人占據了她的身體，后來我覺得那是個是非之地，就準備離開，可是玉靈仙境的人將我丟到了蠻荒之地，所以我才在這里生活下去?！甭贩残械谜枚?，干脆就實話實說。

    從路凡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說謊的痕跡，蘇白音也能感受到路凡說的是真話，可是陸拾貳怎么會真的死了呢？

    見蘇白音似乎還不相信的樣子，路凡就直說了：“你也知道，陸拾貳在玉靈仙境不是多么光彩的身份，玉靈仙尊的手下看她不順眼很久了，出任何意外都很正常不是嗎？”

    蘇白音突然想起來了那滿院的幻顏花和陸拾貳那張突然變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當時她就覺得言玉南做得不對，只是陸拾貳自己也愿意所以就沒有多管。

    現在想來，她的死去是必然，只是路凡機緣巧合之下占據了陸拾貳這具身體還好好活了下來，真的太奇怪了。

    路凡不是不知道蘇白音在想什么，只是她能怎么辦??？總不能告訴她說自己是穿越來的，你們都是書里的人物，所以有自己的命而她是個例外？

    那她肯定會被蘇白音當瘋子看的。

    “既然如此，那一切都是你命該如此，日后……也祝你一切順心吧?！碧K白音在凝視路凡許久之后如是說。

    路凡在她臉上看到了和季晏平一樣的神情，或許他們看到了什么對她而言不是那么好的未來，不過她也不想知道，如果很不好的，說不定會鬧心，那何必知道呢？

    蘇白音并沒有久留，她跟季晏平一樣，在住滿罪犯和惡徒的蠻荒之地待太久了不合適，臨走前她讓路凡小心言玉南。

    “他那個人，總是只看得見自己，不高興了就得讓別人跟他一起不高興，如果可以，還是不要跟他有過多接觸吧，他比一般的惡徒還讓人討厭?！?/br>
    根據蘇白音說的話路凡得以確定言玉南追不到女主是有原因的——作者給女主設定了對反派的固定印象，或許言玉南沒有那么可惡，在女主眼里還是會那么可惡。

    當然，也可能言玉南在原著之外真的那么狗，以至于女主對他沒一句好評價。

    路凡一一應下，送走了蘇白音，同時希望她不要將自己是借尸還魂的事說出去，就當她真的是路凡吧，陸拾貳已經因為那些錯誤的過往消失在世間了。

    她會有很好的下一世，這一世的痛苦就隨著逝去而消失吧。

    有人記得她曾經存在過，就很好了。

    目送蘇白音離開，路凡不知道日后她會怎么樣，但是如果讓她現在選一次的話，她寧愿一輩子蝸居在這里，外面的世界不合適和她，就讓她在陰暗的角落里過一輩子吧，對誰都好。

    最后那身衣服清洗花掉了路凡大半的錢，加上了賠的那些還是花了她大半的錢，本來賺的一千多萬又只剩下一百多萬，路凡劈里啪啦打著算盤，越算越心疼自己。

    “虧了虧了虧了……”路凡心疼得要滴血啊。

    言玉南在一旁喝茶，隨意掃了一眼路凡的賬本：“你給你的衣服刻一個清潔法術不就好了？就不用花這多錢了?！?/br>
    “衣服上已經刻了百毒不侵的陣法，跟清潔同一個屬性，紋路會沖突，一個不好兩個都會運行不起來，所以我就只選了百毒不侵的陣法?！甭贩灿袣鉄o力地解釋，“我好累，賺錢好累……”

    有時候路凡真的懷疑是不是言玉南帶壞了自己的運勢，自從他來了之后路凡覺得自己倒霉透頂，真的倒霉，說不出來的憋屈。

    然而那株夢魘飛仙長得青翠欲滴，證明她的運氣沒有倒霉到必須去緩解霉運的地步，可不倒霉也沒什么運勢真的很憋屈。

    路凡摳摳搜搜地吃著僅剩的藥，希望能靠這些藥度過到來年，等她西瓜能種就好了。

    冬季的日子大家都不出來了，連打斗都很少，言玉南不去跟鳳吾下棋的時候就默默修煉或者跟路凡一塊躺尸混日子，在路凡用那根夢魘藤蔓做出另外一個躺椅之后，兩人每天更像長在上面的。

    “啊……冬天真好……”路凡烤著火，懷里抱著湯婆子，言玉南在看藥不死借給他的毒物大全，他最近對怎么下毒感興趣。

    言玉南翻過一頁：“是你的炭盆和湯婆子好，神醫讓我提醒你吃藥，你最近吃一頓停一頓的，沒關系嗎？”

    “饒了我吧，你知不知道他賣藥多貴??？我手頭就那么點錢，都不夠吃一個月的?！甭贩矐醒笱蠓砣ツ锰颗枧赃叺目鹃僮?。

    “神醫賣藥很貴嗎？”言玉南其實沒見過路凡買藥，他以為按照路凡手頭的東西，應該不缺錢才對。

    路凡冷笑一聲：“我跟你說，無論在哪里沒病就等于發財，更別說給藥不死看病了，那老變態賣藥按配料算錢，就比如我吃的那些，一瓶藥用二十多種藥材做，我就得付二十多份的材料錢和他的制作費，你當他老變態這名號白叫的??？”

    藥不死收費一絕，可他醫術確實好，只要給錢，但凡沒死透的他都能救回來，唯一一個死透了還救回來的是她路凡。

    不過他也沒少被仇家追殺，因為藥賣得太貴，然而他不僅醫術高明，修為也高，跟泥鰍似的，就活到了現在。

    “所以說，就連你這身家都吃不起藥？”言玉南說完，突然想起他之前給過路凡不少錢啊，“對了，我不是給過你不少錢嗎？”

    路凡吃著橘子：“哦，那些就是還他的，我之前欠他藥錢欠了大半年，你來之前我好久沒去接過單了，窮得叮當響，他看在是多年好友的份上給我賒賬的，沒想到一賒差點兒rou包子打狗，一去無回?！?/br>
    “……你也不容易，不過我是不會多給錢的?！毖杂衲嫌米顟z憫的語氣說著最絕情的話。

    “哼?！甭贩簿椭浪纷炖锿虏怀鱿笱?，不給就不給，大不了她真的拖不下去了，再去賒賬咯。

    兩人就這么混著，每天都開心爆了，不用干活不用努力的日子真的很快樂，可是很快，路凡就沒有藥了，她必須去藥不死那買新的。

    言玉南剛好看完了那一套毒物大全，準備再去借套新的，于是拖著路凡一塊去。

    藥不死正在磨藥，喀拉喀拉響，看到兩人毫不意外：“喲，這不是蠻荒之地最有錢的老板娘嗎？怎么？終于舍得光顧老夫這破爛醫館了？”

    “呵呵……”路凡從言玉南身后探出頭，“藥神醫別來無恙??？”

    “行了別打哈哈，過來老夫給你看看?！彼幉凰缹⒛ズ玫乃幏鄣惯M罐子里，坐回看診桌后面給路凡把脈。

    路凡乖巧地坐過去，而言玉南是去書架那邊挑自己感興趣的書。

    藥不死看了一下路凡的脈象說：“你吃藥能不能準時吃？你以為每天蹲家里不動就能讓藥性延長了？”

    “這不是天冷我懶得動嗎……”路凡努力給自己找理由。

    然而藥不死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哪能不知道她那些小九九：“少來，不就是洗衣服沒錢了嗎？你來了看病沒錢老夫還能讓你就這么回去??？賒幾天賬就賒幾天唄?！?/br>
    路凡一臉為難：“我主要是怕還不起，上回還是言玉南過來給了錢我才還上的?！?/br>
    “還不起就下輩子還，你不知道你不能不吃藥的嗎？”藥不死沒好氣地說，認命地去給路凡拿藥。

    “……”無fuck說的路凡。

    藥不死很快就將路凡的藥拿過來，給路凡說過數量之后說：“對了，給你做藥的藥材其中一味沒有了，最近蠻荒之地冬天，也找不到新鮮的，你那邊有沒有種，要是你有，就給你減去那部分的錢?！?/br>
    有打折的途徑路凡自然高興，當即點頭：“什么藥材，我看看！”

    隨后藥不死找了一下藥方給路凡看，指著其中一味說：“就是這個，你有記得自己種沒種嗎？”

    路凡看了一眼，可惜地搖頭：“沒有，太可惜了，那要是沒有藥材了，你是不是又要出門采藥了？”

    “那當然啊，老夫要是沒有藥材，不知道這里每天要多死多少人呢，這次老夫盡量在你藥吃完之前回來，在此之前按不要再亂跑了?！闭f著，藥不死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言玉南，壓低聲音跟路凡說，“你最近接觸什么東西嗎？明顯傷得更重了一點，你自己有感覺嗎？”

    說到這個路凡突然想起來，她最近嗜睡了一些，她以為只是冬天到了，于是道：“沒什么感覺，只是睡得長了些?！?/br>
    言玉南突然回頭：“不是睡得長了些，是幾乎每天都要睡上七八個時辰，藥神醫，不用避諱我，她每天就睡我旁邊，我要是想趁她病弱的時候動手，今天她就不會來這里了?！?/br>
    被言玉南點出來藥不死也不覺得尷尬，只是嚴肅地沖言玉南點頭：“明白了，凡凡啊，你確實傷得更重了點，回想一下最近有沒有什么觸及你靈魂的事嗎？”

    路凡回想了一下，要說能觸及靈魂的事就兩件，一個是知夢蟬提取了身體深處的記憶重現陸拾貳的過往，但是路凡忘記了，還有一個就是蘇白音查看了她的靈魂。

    兩件事都沒什么不可以說的，但是路凡怕言玉南問蘇白音為什么要來找她糊弄不過去，所以干脆只說第一件。

    藥不死想了一下路凡說的細節，猛然想起一個傳說：“凡凡，你說之夢產給你入了三次夢，但是你只記住了第三次？”

    路凡點頭：“是啊，他說那是身體深處的記憶，所以他呈現了出來，但是我很神奇地沒有記住?！?/br>
    “那可能是……”藥不死神情冷峻，“你的靈魂在跟身體脫離關系，借尸還魂到底不長久，就算身體不會壞，你的靈魂跟身體還是逐漸割裂了?！?/br>
    “認真的嗎？瞎說的吧？”路凡還是覺得她會忘記是因為那是陸拾貳的記憶不是她的，所以沒法代替陸拾貳去看那份記憶而已。

    藥不死聳聳肩：“老夫只是提出一種可能，畢竟你靈魂受損的原因還沒有找到，現在遇上什么都先猜一下以防萬一?！?/br>
    路凡擺擺手，拿著藥起身準備離開：“得了得了，你消停點兒吧，你早去早回，省得你回來了我又因為沒錢離開，這樣我之后真的沒有藥吃了?！?/br>